這是怎麽回事？

  薑戊己不明白，隻知道腳下一空，頭頂那龐大的壓力又加了幾分，立刻就把自己砸落在下方的空洞之處。

  四個已經殘破的法器，被薑戊己調動之後，防護住薑戊己的周身上下。

  這才讓薑戊己落地之後，隻是感覺身軀微微一震。

  不過，緊接著，元嬰內心神接連四次顫動。

  薑戊己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煉化的四件雕像法器，已經徹底破損、不能使用。

  碰！

  土石方塊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洞口。

  黑暗遮蔽了所有的視線，土腥氣蔓延在鼻端。

  天生敏銳感知的薑戊己能夠感覺到，致命的危險正環繞著自己，就如同之前在林南身前感應到的那樣。

  此時此刻，薑戊己已經猜出來。

  原來的危險感覺，就是山神在地下的埋伏。

  現在的危險感覺，也是山神的行動；山神將那些埋伏從剛才的地下，挪移幾十丈遠，到了薑戊己的腳下，終於將薑戊己送入埋伏之中！

  而這一切，從山神杜角換成那一頭碧眼黑虎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不去想林南掌握的情報之多，也不去想山神杜角近乎無窮無盡的神力，可以源源不斷地挪移泥土山石。

  隻是這一連串的安排，為的就是，將自己關在地下擊殺。

  薑戊己感覺到，一股被嘲弄的感覺。

  為什麽——一個如此強大的人，要用這種抓蛐蛐的方式，將我殺死？

  我不值得他動手，甚至於像是一個可笑的蟲子嗎？

  敕封山神……上仙……

  這樣的字眼在薑戊己的腦海中不斷流淌。

  薑戊己再無論怎麽呐喊著不相信，在鐵一般的事實麵前，也不得不承認。

  大道宗林南的確是是一位“上仙”，是一位敕封了山神的上仙。

  這個世界上，無人可以抵擋他的意誌。

  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耍弄自己等人，耍弄這些凡人為樂。

  這就是上仙，對凡人的態度，蔑視至極。

  如果不出意料，這地下的所謂危險埋伏，又是他隨手製造的傀儡吧——

  這樣想著，薑戊己釋放出自己元嬰。

  元嬰虛室生電，於黑暗中與白晝沒有任何區別。

  然後薑戊己看到了，六具體型數丈高的龐大傀儡團團環繞，正把自己包圍在正中間。

  “果然……”

  “林南上仙，果然無情地嘲弄我等弱小螻蟻。”

  “可是——我還是心有不甘，有一個問題要問啊！”

  六具傀儡爆發出一連串的爆響，明亮的火光已經撲麵而來。

  薑戊己口中發出低吼。

  明知道死期已至，他也不顧自己的肉身是否損毀了。

  元嬰全部附著在金色靈鞭之上，直直向上穿去——有一句話，我必須要問清楚不可！

  元嬰燃燒爆發，裹挾著金色靈鞭，一口氣貫穿了三十丈高、小山丘一樣的土石。

  下方一陣沉悶的響動。

  群山微微顫動幾下。

  薑戊己心知自己的肉身此時此刻已經粉身碎骨，徹底深埋於地下。

  金色靈鞭鑽出的洞孔處，濃鬱的白煙緩緩飄蕩出來。

  懸停在半空中一個呼吸後，金色靈鞭向著大道宗山門處的林南投去。

  血羅的元嬰？

  東方望將酒葫蘆對準了金色靈鞭，噴灑出透明、清冽的迷神酒。

  與此同時，金色靈鞭的前方，一道高高的土牆瞬息間拔地而起。

  山神杜角站在土牆上方，沉聲道：“此路不通。”

  金色靈鞭迅捷無比地躲閃過東方望的迷神酒，眼看那些帶著酒香的液體又盤旋著繼續發動進攻，靈鞭上發出薑戊己低沉沙啞的聲音：“攻擊且慢吧，我今日注定要死，隻想請教林宗主一個問題。”

  “這等狡詐計謀，以為我會相信嗎？”東方望冷笑說著，“無非是想要找機會逃跑，將你的元嬰遁走而已！”

  “不……”薑戊己聲音低沉，“我的生死，都在林宗主一念之間。”

  “若是林宗主要殺我，難道你們認為我會有機會逃走嗎？”

  “還請讓我請教林宗主一個問題，隻要林宗主回答了，我便是死去，也絕無怨恨。”

  這話說的倒是也沒錯。

  東方望暫緩攻擊，不過還是盯著薑戊己。

  山神也沒有大意，一招手又升起兩麵土牆，堵住金色靈鞭的逃走路徑。

  “果然是正式敕封的山神，即便這樣做也毫不費力！”

  薑戊己感歎一聲。

  一個殘破的元嬰主動離開金色靈鞭，任由金色靈鞭落在地麵上。

  然後這殘破元嬰隔著土牆，向林南發問。

  “請問林宗主，敕封神靈，我的方法當真不對嗎？”

  “當真不對。”

  林南肯定地回答：“什麽樣的天庭和神仙，都不會用你那種方式血祭封神。”

  “根據我所知的傳聞，你的祖先薑尚，是順天意而封神，封神之後也隻是富貴一生。”

  “什麽叫做順天意？”薑戊己不解地詢問。

  “就是天地間需要神靈出現，之後才開始了封神，這就是順天意封神。”林南又解釋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封神強求不得！

  “我錯了，薑氏的祖先，也都錯了……”

  “太公望的奇跡，我們重複不了，也根本沒有必要去重複。”

  說完這句話，薑戊己的元嬰化作光點，絲絲縷縷投入金色靈鞭之中。

  東方望見此一幕，詫異道：“他將自己元嬰化作滋養法器靈性的養料！”

  “這等情形，隻有極少數元嬰境界長輩大限將至的時候，為了給家族、宗門留下更好的資本，才會做這樣的事情。”

  “薑戊己如今這麽做，等於失去自我，專門給林宗主留下一件靈性非常的法器。”

  “難道說，他居然不怨恨林宗主嗎？”

  也就在這時候，薑戊己的元嬰隻剩下最後一絲執念留存在空中，回應了東方望的疑問。

  “請林宗主放心賜給他人使用，或自己使用。”

  “我對林宗主，隻有感謝。”

  “感謝林宗主幫我解惑，將我從錯誤的執念裏麵解脫。”

  “封神……嗬嗬……封神……我等螻蟻一般，也配談封神兩個字！”

  隨後，執念緩緩散去，薑戊己徹底解脫，湮滅了自我的存在。

  隻存留，那金色靈鞭躺在地上，熠熠閃爍，流轉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