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蕊的問題，說到了關鍵所在。

  田家這樣無窮無盡地向整個齊國貧苦人輸送糧食，都是大鬥米借出去，小鬥米還回來，一借一還，淨虧一半糧食。

  再加上運輸糧食的損耗，十鬥米估計也就是七鬥米可用，七鬥米再借出去，還回來三鬥半——實際上可以看做，田家每十鬥米都要虧損六鬥半。

  趙雪萼和林南想了想，感覺答案就在這不斷加征的田稅上。

  田家利用加征田稅的方式，將天下百姓的糧食絕大多數都抓在自己手中，再反過來，用這些糧食來收買百姓的人心。

  對於絕大多數的百姓來說，說其他的國家大義都沒有用。

  他們隻知道，昏君皇帝奪走他們的糧食，田家給予他們糧食，救活了他們一家人的命。

  “看來，齊國絕大部分田稅，都在田家手中。”

  薑雲蕊說道：“隻有這樣，他們才能這樣源源不斷地損耗糧食，來收買人心。”

  “這樣征收田稅，先損耗齊國國力一次。又將糧食以全國各地的田家商鋪發放，其實等於徒勞無益，隻收獲了田家的美好名聲，再損耗齊國國力一次。”

  “田家如此行為，不僅僅是對皇室損害，連整個齊國也都在積貧積弱。”

  “甚至，田家這樣做，也必定大量損耗，獲得的田稅至少要拿出九成，才能勉強應付得來天下的饑民……”

  藍忘機搖了搖頭：“不，田家沒有多少損耗，反而在不斷變強。”

  “這不可能。”薑雲蕊直接斷言。

  糧食收納、儲存、轉運，種種過程損耗極為巨大。

  若有十成的糧食征收，經過儲存、轉運之後，就隻剩下七八成。

  而田家又把這些糧食再分發給窮人，十成的糧食最後有用的也不過就是五成罷了。

  再加上田家自身商鋪的損耗……

  薑雲蕊認為，自己判斷田稅的九成都耗在這種為田家爭取美名的事情上，空耗國力，是應該不會有錯的。

  藍忘機歎了一口氣：“請看我探查到的記憶真相吧。”

  【昏暗的燈光下，另一家田家商鋪內。

  田家商鋪的掌櫃恭敬地向一個人跪下磕頭：“五哥安好。”

  那個人身材瘦削，掃帚眉，端著茶杯，高高在上：“好好做，我們都是親兄弟。”

  “你將來也能一樣，獲得我如今的地位。”

  “是，五哥。”這掌櫃又磕頭後，站起來恭敬地彎著腰。

  “糧食可還夠用嗎？”那個“五哥”說道。

  “五哥，不太夠用了，窮鬼太多了……”掌櫃稟報道。

  “五哥”笑了笑：“窮鬼太多，那就隻能殺一批嘍，總不能真的讓我們田家虧本吧？”

  “俺老規矩來，通知血飲門的弟子們，可以享受一下樂子了。”】

  屋內一片寂靜。

  薑雲蕊的眼中緩緩盈滿眼淚，趙雪萼咬緊牙關。

  林南也是感覺頭腦震撼。

  人之為惡，竟至於此！

  藍忘機鬆開回顯靈石，閉著眼躺回去，慢慢說道：“我聽到他們說了幾個村莊的名字，聽他們說了聯絡血飲門的方式。”

  “等到血飲門的弟子們來了，我再一次確定。”

  “田家和魔道三宗門陰陽宗、請神宗、血飲門聯手合作，做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而且田家十分謹慎，對魔道宗門的中下層弟子們，他們往往會自稱二皇子或者齊國皇室的人做的。”

  “真正的魔道宗門高層，才知道他們的合作者根本不是齊國皇室，而是田家。”

  “當窮人太多了，田家認為會虧本的時候，就會殺一批窮人，緩解借米的壓力；有時候也會殺當地的富人或財主，補充一下糧食，繼續充當好人。”

  “總而言之，田家絕不會虧本，絕不會損耗巨大，他們一直在變強。”

  這是一個龐大、周密、經營多年的陰謀。

  如果隻看表麵，田家毫無疑問，是絕對的賢臣、聖人、完美沒有瑕疵的。

  趙雪萼輕聲問道：“這要怎麽做，才能改變這個局麵？”

  林南皺眉沉思。

  藍忘機則是沒有出聲——這些算計來算計去的東西，他可一點都不擅長。

  唯獨薑雲蕊慢慢擦去眼中淚水，臉色蒼白。

  在紅發的映襯下，如同白紙、白雪。

  “現在，已經晚了吧？”

  “晚了？”趙雪萼詫異，“什麽晚了？”

  “田家蟄伏近百年，什麽時候對皇室不敬過？什麽時候對皇室動手過？”薑雲蕊說道，“在我之前，從未有過。”

  “從對我動手開始，田家已經做好了全盤的謀劃。”

  “他們要開始行動，正式奪得皇位了！”

  “田家深謀遠慮，全盤皆在運轉行動，殺機四伏。反觀我們齊國皇室……我在國都之外，受林南哥哥保護，也僅僅是勉強保全自身。”

  “父親、哥哥、姐姐他們，現在估計已經——”

  ……

  “臣等參見二皇子！”

  齊國國都，田家密室內，田成、田和、田子桓等田家眾人恭恭敬敬地參見二皇子薑雲珀。

  薑雲珀抬眼望去，除了田成、田和、田子桓等自己比較熟悉的七八個人之外，還有十多個自己並不熟悉的。

  “田太傅、田丞相……這些都是田家的人，可靠嗎？不會把我在添加的消息泄露出去吧？”薑雲珀有些不安。

  “不會的。”田和微笑道，“這些都是我的孩子，沒有一個會背叛田家的。”

  薑雲珀聽後，不由地詫異：“田太傅，這些都是你的孩子？”

  “是啊，”田和笑眯眯地說道，“微臣有六十五個女人，生下了八十五個親生兒子；其中有二十三個女人被我賞賜給手下，她們生下的孩子，也都被我認做兒子，如今我共有兒子一百三十多個。”

  田成則是說道：“微臣稍差，隻有九十二個兒子，還需要努力。”

  “如今我們孫子輩，算起來也有一千多個了，這還沒有算上女孩……養活這麽一大家人，實在不容易。”田和繼續說道。

  百子？千孫？

  薑雲珀不由自主地吞咽一口口水，看著麵前兩個幹瘦、沒有眉毛的老頭，心裏麵著實敬畏。

  “兩位，實在是老當益壯，這麽一個大家庭，想必持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