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張向陽望著自己這邊空蕩蕩的場地，臉上滿是愁容。

  機床？哪裏有機床，現在是年關啊！馬上要過年了，人家機床廠，早就停止下訂單了，自己本來打算想要搞幾台二手的，但是，北方重卡廠的火爆，也帶動了下遊的金屬加工廠，那些人都抱著自己的機床不放，給多少錢都不賣，那些機床，能生錢啊！

  他這裏，隻有一台老掉牙的機床，是解放前的東西了，幾十年過去了，雖然還能轉，但是加工精度相當差，哪怕是車個圓，出來也是橢圓，刹車也壞了，停不住，根本就無法使用。

  就這樣的情況下，自己能加工出合格的零件來嗎？

  但是，自己沒的選擇了，離開工廠之後，自己就沒收入了，然後，要下海開工廠，自己還需要投入一大筆錢，現在，都不敢回家，一回家，家裏的婆娘就開始抱怨，他幾乎是天天都吃住在這裏的。

  現在，他必須要接到訂單，生產產品，然後才能走上良性循環的軌道，等自己賺了錢，一定要把家裏的臭婆娘給休了，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居然都不知道要幫助自己！

  張向陽的心中很是氣憤，他還是拎起公文包，騎上自己的28自行車，向著自己熟悉的工廠而去。

  門衛是認識的，在說了找王廠長之後，張向陽就順利地進去了。

  “王廠長，老領導，多謝您還記得我。”張向陽說道。

  他的手裏，拎著一兜子的罐頭，在路上買的。

  看著他的一兜子罐頭，王廠長皺了皺眉頭：“老張，咱們談工作上的事，這罐頭，一會兒你還得拿走。”

  “怎麽？老領導，您是嫌…”張向陽頓時很奇怪，難道是嫌這些太便宜嗎？

  “不是，不是。”王廠長說道：“廠子裏有紀律，絕對不能和下麵的零件廠有這種受賄行為，哪怕是一支煙也不能接，否則，一經發現，立刻會被開除，這個規矩，是廠裏製定的，我的名字，就簽在第二個。”

  現在已經軍轉民了，向市場經濟轉變，同時，也會有很多的利益糾葛，那些下遊的配套工廠，說不定會使用糖衣炮彈來攻擊，所以，必須要杜絕這個現象。

  工廠裏，負責采購的，負責銷售的，必須要公正廉潔，隨時接受監督，隻要出現一次違紀，就是開除的結果。

  王廠長這麽一說，張向陽才明白過來，經過秦觀這麽一整頓，工廠裏，確實改了不少啊，自己要是還留在這裏，恐怕也會被開除，自己怎麽能拒絕別人送禮的誘惑啊。

  “咱們談正事吧。”王廠長拿出了厚厚的一摞資料。

  “這是我們的轉向機生產工藝，技術要求，包括每一個部件的材料，加工方式，流程，最後如何檢驗，都是最詳細的。”王廠長說道：“老張，我就能幫你這麽多了，如果這批轉向機，你能認真做好的話，以後的銷路就打開了，不僅僅是我們廠，還有其他的重卡廠，都會有需求的。”

  王廠長的話，沉甸甸的。

  張向陽拿著這厚厚的資料，心中也是很沉重，不錯，現在的北方重卡，產量是最大的，同時，整個重卡聯營公司裏，總裝廠就有三個，其他的工廠，也在緊鑼密鼓地生產這種重卡，如果自己生產的轉向機，能夠滿足需求的話，那毫無疑問，自己的廠子，就能一步步地壯大起來了。

  當初自己在4447廠裏，不就是想要向上爬，想要當廠長嗎？現在自己單幹，自己當廠長！

  張向陽想到這裏，胸中是萬分豪邁的。

  “如果你有魄力，接下這個單子的話，那就可以簽署這份協議了。”王廠長說道。

  隨著工廠的轉型生產，和下遊的零部件廠，已經有了很多往來，這份協議，都是通用格式，上麵留下一些空來，根據項目不同填寫不同的東西。

  比如，在定金方麵，隻要簽署這份協議，北方重卡廠就會有三萬元的定金，撥給張向陽！

  看到這三萬元，張向陽就感覺到自己額頭的太陽穴，在突突地向外冒，自己在工廠的時候，工資雖然夠高了，這三萬元，也得好幾年才能賺到。

  現在，隻要簽署協議，就有三萬元的定金可以拿。

  但是，下麵還有相應的內容，如果交付不及時，那麽，他將會賠償一倍！也就是說，除了三萬定金，還要賠三萬，總計六萬塊錢。

  這份合同一簽署的話，那就意味著他，要麽成功，要麽坐牢，賠不起錢，就隻能去坐牢了。

  怎麽辦，簽還是不簽？

  別的配套廠，都不知道要跑多少趟主機廠，做工作，做保證，最後才能拿下項目來，而張向陽，因為有關係，所以是項目來找他，如果他還不簽的話，那他這輩子，就什麽都做不成了。

  “給你的價格，也是最高的。”王廠長說道：“一個轉向機總成，成本大概有五百塊錢左右，我給你的價格，是一千塊錢，所以你能賺一倍，如果你能完成這五百個訂單的話，那就能賺二十五萬。”

  這個時代，出一個萬元戶，就能讓人羨慕不已了，而張向陽，這一筆訂單，就能賺二十五萬，這簡直是太讓人不敢相信了，如果他要是做到了，那可以說，他從此就可以昂首挺胸，直著腰做人了，家裏那母老虎，也不敢再對他嗬斥什麽了。

  幹，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幹！

  張向陽拿起筆來，在上麵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王廠長，多謝你給我的這個機會，我回去之後，立刻就召集工人開工。”

  “嗯，一定要注意質量問題。”王廠長說道：“如果質量達不到要求，那我們是不會收的，你還得賠償我們損失的。到時候，別怪我翻臉啊。”

  張向陽的心裏再次咯噔一下，但是，還是點點頭：“放心吧，質量和咱們廠裏，一模一樣，隻能高，不能低。”

  這個時候，不拍胸脯行嗎？回去之後再說！開弓沒有回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