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技術人員，在陸陸續續地搬著凳子走進來，他們似乎知道要幹什麽了，有的很不安，有的也很安靜。

  本來，繪圖室是寬大的，但是，上百號的技術人員進來之後，也就顯得狹小了。

  李勇搬著凳子，慢慢地挪了進來。

  對這場考試，李勇並不在意，對他來說，考試什麽的，難不住他，而他自從來廠子裏，考過多少次試了，但是，就是沒有他的編製，到現在，他依舊是個臨時工。

  好在他這個臨時工，還是有用的，很多問題，都是靠他來解決的，所以，作為廠子裏的骨幹，他是沒有下崗的危險的。

  但是，工資和人家正式工比起來，低多了啊！

  李勇感覺到在這裏很難受，很多時候，他甚至都在想，靠著他自己的能力，離開這裏，也能闖出一番天地來。

  “李勇，坐這邊來！”張文小聲地向他喊道。

  李勇抬起頭來，看了看張文，此時，張文的臉上很焦急，甚至恨不得起來拉李勇。

  而李勇也是無所謂的，坐在哪裏都一樣，廠子裏，每次組織考試，李勇都是被包圍在中心的那個，卷子做完了，就被其他人拿去抄了，甚至劉主任還多次鼓勵，快點啊，沒抄完的趕緊抄，抄完的同誌借給別人抄啊。

  這次，估計和以前一樣吧。

  李勇還沒有走過去，身邊就傳來了一股香味兒，三十多歲的王靜，也算是個老娘們了，居然還噴了香水，真熏的晃。

  李勇就這樣，被王靜給拉上了胳膊：“來，坐我這邊來。”

  王靜這一說話，嘴裏的一股蒜味兒就出來了，李勇皺了皺眉頭，還是無奈地跟著去了，在廠子裏，不用說得罪了王靜，哪怕是辦事不如王靜的心了，也會找你不停地鬧騰，一直鬧騰到她滿意為止。

  最害怕這種人了。

  於是，李勇隻能坐到了王靜的旁邊。

  李勇是不會蹲著的，那樣太難受了，他坐在凳子上，等待著。

  人在陸陸續續地湧進來，劉主任就在上麵幹杵著，等著喇叭裏麵發音。

  劉主任不能走，如果他走了，不是正合了人家的心意嗎？劉主任在這裏，那就還有機會，如果他一跺腳走了，那這些同誌們怎麽辦？

  劉主任要忍辱負重。

  就在這時，喇叭裏麵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秦觀，這麽做，不太好吧？”這是吳老的聲音。

  難道秦觀去播音室裏麵喊話，改變考試，吳老不知道？

  如果這樣的話，那還可以接受，嗯，吳老剛剛來這裏，哪怕是王廠長給了他很大的權力，他也不敢亂來的。

  倒是秦觀，這個小子，太無法無天了。

  播音室裏，沒有人注意到喇叭是開著的，裏麵正在進行著對話。

  “我們給那二十個人考試，也就行了，為何要擴大規模呢？”吳老問道。

  “我讓秀才去印卷子，秀才就發現油印室裏麵的人不對，那幾個印刷的工人，已經進了考場了。”秦觀說道：“幸虧秀才機靈，把這件事告訴了我，要不然，咱們就白忙活了。”

  當聽到了這話的時候，在場的幾個人，不由得恨的咬牙切齒，該死，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張文狠狠地瞪了眼王靜，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去什麽油印室，人家早就看出來了！手裏的卷子，也就作廢了，你真是個笨蛋！

  王靜也用凶狠的目光回應張文，關我什麽事？都是你太笨了，再說，我出了這個主意，你不是立刻讚同，還和我一起去的嗎？現在放什麽馬後屁！

  “原來是這樣。”吳老的聲音歎了歎：“果然啊，這廠子是有問題。”

  “所以啊，這次咱們考試，肯定會刷下一批的，那咱們要選別人，還得浪費時間，我就想，幹脆一塊解決好了，咱們考試，把所有的設計所的設計員們都叫來，從他們成績好的裏麵，選前二十個人，咱們出去，隻看成績，別的什麽都不管，這是最公平的。”

  這話說得很清晰，當聽到這話的時候，李勇的眼裏，突然冒出了希望的火光。

  以前的時候，李勇並沒有去爭取什麽，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個臨時工，是爭取不過別人的，所以，雖然他其實內心也想出國去看看，看看人家是怎麽做的，但是，他隻能默默地等待，名額，讓給別人，這也是無奈的選擇。

  現在，隻看成績？如果隻看成績的話，那自己絕對有希望。

  李勇不再像以前那麽低沉了，同時，設計所裏，和他處境類似的青年們，也都燃起了希望。

  沒有後台，沒有背景，沒有錢，誰能出去？不給這個劉主任送禮，門都沒有！

  但是現在，他們有希望了，隻要考試的成績好就行。

  “可是，這樣的話，恐怕會引起一些人的誤會啊。”吳老的話，似乎有些無奈。

  “放心，吳老，有段部長支持，有張將軍支持，你怕什麽，今天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在這裏做文章，誰敢搞鬼，我就能把誰弄下去。”秦觀繼續拍胸脯：“咱們斯貝仿製過程，是國家航空方麵的一號工程，不能有半點的失誤發生，那些沒有本事的人，還是趕緊滾蛋比較好。來之前，段部長不是說了嗎？咱們就是要來這裏，整頓秩序，哪怕引爆一場地震，也在所不惜，上級會堅定地支持咱們的。”

  劉主任感覺到自己的腿有些顫抖。

  秦觀說的沒錯，仿製斯貝，據說已經成為了航空界的頭等大事，在大是大非上，上級是不會容忍自己的這些小手段的，如果自己再在這裏搞小動作，說不定，連自己都得下去，人家後麵，是段部長啊，還有張將軍。

  等等，有幾個張將軍？難道是？想到這裏，他的心裏更在打退堂鼓，自己是或者不耐煩了啊，居然惹出這麽多大人物來。

  “今天，幹脆咱們就好好看看這裏麵有多少渾水摸魚的家夥。”秦觀說道：“一會兒，我去監考，誰敢做小動作，我一定會讓他好看的，開除都是輕的，這是犯罪，是要關監獄的。”

  “等等，這話筒怎麽沒關？”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著，聲音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