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手握畫筆細細勾勒麵具的眉眼，她下筆很輕，每一次都對上一次做著細微的調整。待終於覺得滿意之後，林汐將畫筆換成更大一號，開始給麵具上色。

  淺淺的煙粉色一圈圈暈開，由麵中到兩頰、額頭和下巴。眉毛拿墨色重新勾勒一遍，林汐杵著下巴看了會，在右邊眉峰處點了一顆朱砂紅的小痣。

  手中的筆再換，林汐將紅、橘、青三色稍稍混合，沿著眼尾，畫眼線似的描畫至眼頭，拿水色微微暈開，像海棠初綻時鮮嫩。

  少女的唇角上翹，上唇薄，下唇厚，花瓣似的顏色。林汐輕蹙眉，想了想在少女唇中滴了一點紅，拿幹淨的筆一絲絲抹開，平添一分嬌媚。

  林汐一點點將夢中那位驚鴻一瞥的少女麵容重繪在麵具上，照著記憶慢慢完善細節。

  繪畫時林汐一般都是十二分專注，常常會忘記周邊的環境與人，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顏料的味道很重，暗七的房間又在角落裏，便沒關門。林汐久去未歸，盛景放下書出來找媳婦兒，正巧看見了林汐作畫這一幕。

  平日裏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人，竟也能如此安靜。

  林汐的長相是典型的古典美人，輪廓柔和，骨肉勻稱，算不上驚豔，卻很耐看。

  作畫的林汐杏眼低垂，長睫投下小片陰影，鼻子挺翹但不高，給她多添了一分小女孩兒的嬌俏。看上去格外嫻靜乖巧。

  盛景倚在門框上沒出聲，暗七和霜月率先發現盛景，盛景朝她們擺擺手，讓她們做自己的事兒。

  小梅同林汐一樣，沉迷於作畫不可自拔，往麵具上加了一種又一種顏色，誓要把紅橙黃綠青藍紫用個遍。

  長發披垂到身前，掩住林汐半邊臉頰。林汐伸手撩到耳後，不到片刻，青絲再次滑落，林汐咬咬唇，若不是手上沒有橡皮筋，她一定紮個馬尾，長頭發太礙事兒了，萬一沾到顏料還得洗。

  在頭發第十次滑落之後，林汐耐心告罄，來來來，誰給她一把剪刀？心中吐槽不斷，筆下卻絲毫未停。

  霜月畫得簡單，盛景來了以後，更是動作飛快，極有眼色地將林汐旁邊的位置讓出，走到暗七身後，看暗七作畫。

  暗七回頭瞧了霜月一眼，霜月朝她甜甜一笑，頰邊梨渦淺淺。暗七朝盛景和林汐一瞥，輕輕歎口氣，今天的目標注定無法達成。

  放慢手下動作，暗七有意讓霜月看清楚她的手法。霜月明白暗七的意思，便也目不轉睛的看著。

  盛景悄聲走到霜月的位置上，側頭看林汐畫的麵具。臉上五官和色彩都已經畫好，隻差畫龍點睛。

  林汐拿墨色在麵具的眼眶內輕輕一點，順便滴了一滴水上去。在墨色漫出眼眶之前，林汐不慌不忙地用幹筆吸去多餘水分，拿一支極細的筆一點點勾畫瞳孔的細節。

  餘光瞥到墨硯挨著的紅色顏料，林汐倏地想到夢裏那個疑似帶了美瞳的盛景，唇角輕勾起，眼中玩笑之色一閃而過。

  林汐提筆蘸取紅色，在麵具墨瞳周圍繞出一層淡淡的紅，從外到內，由深至淺。林汐看著筆下的眼睛輕笑一聲，輕輕將筆擱下。

  “最後畫的什麽？”盛景突然出聲，剛才林汐那個笑讓他有些在意。

  林汐手上一抖，十分慶幸方才她已經將畫筆擱下，不然她精心繪製的麵具就毀了。

  “胡亂添的，好玩兒。”林汐答了盛景一句，見小梅也擱了筆，便忙喊小梅過來。

  林汐將麵具舉起來麵向小梅：“這張臉你認識嗎？”

  小梅皺著眉看了半天，神色詭異地瞅了林汐一眼，這張臉她確實非常眼熟。

  無奈地歎口氣，小梅看著林汐道：“小姐，您畫自己做什麽？”

  嗯？林汐一愣，這張臉像她？

  “小姐，您十三歲的時候最愛在眉心畫花，這樣式還是您自己設計的呢。”小梅手指著麵具眉心那朵朱花，眼中閃過一抹懷念。

  “那我眉毛上怎麽沒痣？”林汐抬手摸眉毛，確實沒痣，她沒記錯。

  小梅神色有些囧，暗暗瞥了眼盛景，不確定能不能說。

  林汐急於確定夢裏那個小女孩是不是她，見小梅看盛景便道：“你看他做什麽，他眉毛上麵又沒有痣。”

  小梅：…好吧，小姐都不怕在姑爺麵前丟人，她還擔心什麽？

  “那顆痣是您畫的，當時您看的話本女主眉毛上正好有顆痣，您覺得有趣，便連著兩個月都在眉毛上畫上一點。”

  “你還說畫了痣便能碰見…”

  直覺小梅接下來沒什麽好話，林汐忙打斷道：“停，別說了。”

  “能碰見什麽？”盛景來了興致，追問一句。

  林汐瞪著小梅不讓說，小梅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堅決站在自家小姐這邊。

  盛景理理袖口，輕描淡寫一句：“月錢三倍。”

  “小姐說畫上那顆痣就能像話本裏的女主那樣碰見真命天子。”小梅眼睛一閉，氣兒都不帶喘一口的說完。

  小姐對不起，小梅現在也是要養家的人，脆脆可喜歡吃燒雞了。

  林汐不敢置信地盯著小梅，這還是當初那個覺悟高到幫她背黑鍋的小梅嗎？

  麵對林汐痛心的目光，小梅愧疚地垂頭，感覺再也沒有資格直視小姐的雙眼。

  “碰見真命天子？”盛景語調悠悠地重複一遍，低頭看林汐，“夫人，我想你應該能給我個完美的解釋。”

  “這個…”林汐心裏抓狂，這話不是她說的，是另一個林汐說的啊！要解釋讓她解釋去！

  哎，不對啊。林汐咆哮的思緒一頓，原主從小和盛景訂的是娃娃親，照原主那性子，怎麽可能出去偶遇什麽真命天子？

  “小梅，你別誆我，我跟盛景訂了娃娃親，怎麽可能還想著偶遇什麽真命天子？”林汐表示不是她的鍋她不背。

  小梅表情有些黯然，“小姐，當時您失憶了，夫人擔心會刺激到您，便沒說。等了半年左右才敢同您說這件事。”

  又是失憶，林汐覺得失憶這種小概率事件怎麽擱她這兒跟家常便飯一樣。

  “我那時怎麽會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