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聖人的決定
作者:
秦晾晾 更新:2022-02-27 14:23 字數:4256
正如羅清逸所說,有了那助燃油的加持,太醫署的活幾乎是在幾次呼吸間燒了起來,門外的侍衛察覺到,第一時間開始救火。
一盆盆,一桶桶的水運來。
滿宮的宮人都在大喊走水,沿途盡是奔跑的腳步聲。
聖人今晚宿在了皇後的宮裏,左內監急忙忙的來通傳,聖人隻覺得腦子嗡的一下刺痛,這偌大的皇宮裏,近萬所殿宇,偏偏是從來不動火的太醫署著了火,這很明顯就是衝著梁吉來的。
“情況怎麽樣了?”
皇後按住焦躁不堪的聖人,問那個老內監,左世的表情很不好,遲疑了兩秒才說道:“十六衛和各宮的人已經在全力救火了,隻是那火有些奇怪,燒的實在是太快了,況且……不光是梁吉,宋端和羅清逸當時也在太醫署裏,也不知道人怎麽樣了?”
“什麽?”
就連皇後也按捺不住,皺眉道:“宋端也在裏麵!”
“是。”
左內監怯懦的點了下頭。
“陛下,咱們還是快去看一下吧。”
皇後道,聖人點了點頭,很快就擺駕太醫署,等匆匆忙忙趕到那裏的時候,太醫署的火已經全部熄滅了,宮裏到處都是燒焦的味道,混著潮濕的臭氣,大片的白煙在那太醫署的廢墟之上縹緲升騰。
無數宮人因為筋疲力盡而跌倒在地,他們看著那大片的廢墟,連抱怨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呆呆的坐著。
“聽說……宋女史還在裏麵……”
“不是說宋女史會武功嗎?怎麽沒有逃出來?”
“你傻啊,剛才的火勢有多大你沒看到?要不是我剛才躲得快,那火都得竄到我的身上去。”
聽到宮人的討論,皇後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找到宋端的身影,便對著十六衛的護衛嗬斥道:“宋端呢!還有梁吉!”
“在這兒!”
“兩位女史在這兒!人都沒事!”
“快找人來!刑哲受傷了!”
有侍衛大聲喊道。
聖人和皇後連忙抬步過去,刑哲被砸的血肉模糊,也多虧了她,梁吉和宋端才能安然無恙,前者還是暈厥著,後者倒是醒著,隻有肩膀的舊傷在汩汩流血,許是吸入大量的煙,正在撕心裂肺的咳嗽著。
在他們的旁邊,還有一具焦屍。
能看出來是個女子。
想著剛才左內監來通報的時候,稱太醫署裏還有一人,聖人皺眉質問宋端道:“這是羅清逸。”
宋端被水潑了一下,清醒了許多,聞言點了下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
聖人迫不及待的再次問道,皇後看了一眼宋端,回頭道:“陛下,還是先把她們安頓一下再說吧。”
聖人點了點頭,皇後這才道:“你們先把梁吉送去太後宮裏。”又看了一眼宋端,“還撐得住?”
宋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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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女史,程女史您不能進去。”
程聽得知走水的消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太醫署已經不能要了,所以匆促的趕去了玉堂居,因為此夜受傷的人都被安頓在了那裏。
那是太醫署的附院,用來製藥的所在。
“放開本官。”
程聽掙脫開門前侍衛的阻攔闖了進去,幾位禦醫正在忙前忙後,她瞧見刁禦醫,連忙拉住那人說道:“刁禦醫,端午姐姐和梁吉姐姐怎麽樣了?這麽大的火勢……”
“女史還請放心。”
刁禦醫一邊擦著手一邊安撫道:“她們兩人都無事,梁吉已經送去了太後的宮裏,宋端被聖人和皇後帶走了,不過……”略有遺憾的說道,“羅清逸……”
程聽不解的看著她:“出事了?”
刁禦醫點了下頭,無奈的說道:“還請程女史節哀,羅清逸燒的實在是太嚴重了,抬出來的時候,人已經燒黑了。”
程聽雖然心頭泛起波瀾,但並沒有什麽悲傷,羅清逸的死不足以讓人同情,況且這人來太醫署做什麽,必定和這次的火情有關。
“罷了,宋端和梁吉沒事就好。”
程聽放下心來,正準備離開,瞥見刑哲的屬下從裏屋出來,她認出這人來,忙上前詢問道:“吳桐?你怎麽會在這裏?可是受傷了?”
吳桐搖了搖頭,他身為刑哲的下屬,倒也知道自己兄弟喜歡眼前的人,遂實話實說道:“是刑哲受傷了,他為了救三位女史,被梁上掉下來的木頭給砸中了,倒是沒什麽大礙。”
“砸中了還沒什麽大礙?”
程聽聽說刑哲受傷了,渾身冰涼,猛地瞪眼道:“胡說!”
說罷,推開這人衝去裏屋,隻是將要撩開門簾的時候,她停在了原地,躊躇著自己要不要進去。
吳桐瞥眼,挑了挑眉。
幾秒後,程聽還是掀開簾子走了進去,刑哲剛才脫了上衣擦藥,這會兒還沒來得及穿上,本以為進來的是吳桐,沒想到卻是程聽,刑哲先是一愣,隨後意識到自己還赤膊,連忙拿起旁邊的衣裳想要穿。
但肩頭血模糊一片,疼得他猛地嘶聲。
“別動了。”
程聽站在原地,猶豫著說道:“小心傷口在崩開。”
刑哲聞言,停下了動作,隻是拿衣裳捂著胸口,隨後又覺得自己這個動作或許太娘娘腔了,索性扔在一旁。
鑒於兩人之前也彼此通過心意,刑哲開口便也沒有那麽拘謹,更有三分調戲在其中,故意道:“怎麽?末將受傷……“”程女史很擔憂嗎?”
“我……”
程聽不知道怎麽回答,看著刑哲那碩大的傷口,血紅一片,捫心自己心裏的確擔憂的要命,生怕他落下什麽後遺症,更別提,那血淋淋的肉翻著,仿佛是將自己的心割開了一般。
“女史既然貌美便必定心慈。”刑哲見她如此窘迫,便自己順著話說了下去,“況且我是為了救宋女史和梁女史才受的傷,你作為上禦司的人來關心我一下,也是應該的。”
說罷,刑哲自己又自言自語的低頭說了一句:“是我貪圖了。”
他的聲音太小,程聽一時間沒有聽清,便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我沒聽到。”
“罷了。”
刑哲似笑非笑的說道:“沒什麽。”深吸一口氣,收回了自己的笑意,轉而替代的是些許的歉意,“上次……是我一意孤行想要表達自己的心意,卻忘了你雖然是官員卻也是個女孩子,是我冒失了,還自己先走了,把你留在那裏不知所措。”
說罷,起身拱手道:“女史見諒,我隻顧著自己的心,卻忘了女史您的難處,想來這能進上禦司的人,都是苦讀詩書之人,我不忍心看著你的一腔努力付諸東流,所以以後再也不會做上次那樣冒失之舉了。”
程聽聞言,心裏小兔蹦跳,緊張的不得了,剛才刑哲站起來的時候她小心的後退半步,捧著自己的手在胸口處,一言不發。
“既然女史想要一生不嫁,我便也一生不娶就是了。”
刑哲這句話倒是坦然,他不想給程聽造成負擔,也不像違背自己的心意另娶別的女人,自打上次在固陽公主的宮外,她為了讓宋端闖進去而抱住自己的那一刹那起,刑哲這顆鐵樹便徹底開花了。
“胡說八道。”
程聽別過身去,咕噥道:“我怎能因為自己而耽擱了你的人生。”
“無妨,我自幼習武,體質還不錯,再活個幾十年也沒問題。”刑哲打量著程聽,“你總有老到需要致仕的那一天,到時候我再娶你就是了,在此之前,你守著上禦司,我在十六衛守著你。”
程聽聽到這話,心裏波濤翻騰,眼眶不知不覺的酸了,忍不住說了些氣話:“我心裏有人了。”
“是我,我知道。”
刑哲倒是大言不慚。
程聽臉頰猛地紅了,連著耳根都在發燙,旋即薄慍道:“才不是。”
刑哲懶得駁斥這丫頭的嘴硬,重新坐了下來,看了一眼肩膀的傷口,這麽大的傷口必定要留下疤痕了,順手拿衣裳蓋住,說道:“女史請回吧,不過是皮肉傷,骨頭震到了養一養就是了,這樣的血口子,隻怕嚇到你了。”
“我才不會那麽輕而易舉的被嚇到。”
程聽硬著頭皮說,隨即走上前去,將那衣裳取了下來,這衣裳髒得要死,還是不要放在傷口上了,取出自己的絲帕子捂上去。
“還是用這個吧。”
程聽小聲的說完,轉身準備出去。
刑哲攥著那帕子,還帶著程聽身上的香味兒,忍不住站起身來,疾步上前從背後摟住程聽的身子,皺眉道:“謝謝你。”
程聽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了起來,怪哉怪哉,刑哲的身子和胳膊像是鐵人一樣,她張了張嘴,極小聲的說道:“刑哲,你太放肆了。”
誰知道這句話說完,刑哲的手臂摟得更緊了些。
“這裏又沒有別人,等事情結束了之後,你大可以處罰我。”
刑哲說完,鬆開了手,程聽在原地站了站,頭也沒回的出去了,那人坐回榻上,懷裏還留存著程聽的味道,閉上了眼睛,疲憊的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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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皇後拿出外衫給聖人披上,那人盤腿坐在榻上,弓著背部,臉上有著連夜操勞心的疲憊,低著頭輕應了一聲:“皇後忙了一個晚上了,先去休息吧,你是後宮之主,不能倒下。”
皇後搖了搖頭,抱住聖人的肩膀:“無妨,臣妾陪著陛下。”
聖人聞言,轉過頭去,欣慰的扯出一抹笑意來,拉住皇後的手,叫她坐在自己旁邊吧,這才道:“左世,人呢?”
左內監點頭,一揮拂塵,小內監將已經更衣梳洗過的宋端引進了溫暖的殿內,那人渾身透著虛脫,可態度裏卻寫滿了強硬。
“下臣給……”
“不必了,坐吧。”
聖人擺手道。
宋端謝恩後坐了下來,長裙下是發抖的雙腿,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想起自己在關鍵時刻衝破點破,拉過羅清逸的屍體做肉盾,左手腕細微的顫抖,被右手猛地攥住。
“到底是怎麽回事?”
聖人問的很直接,也說明他並不想聽到什麽謊話或者托詞。
宋端經過此事後,再也不想隱藏什麽,無論自己聽從與否,曹家最終都會要了自己和韓來的性命,曹琦也遲早會將自己的身世浮出水麵,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她決定實話實說。
“下臣去探望梁女史,碰到了曹琦身邊的侍衛,她製住了下臣,也在整個太醫署裏塗滿了助燃用的油,隨後羅清逸走了進來,是曹家讓她來做這件事情的,她掏出火石來點燃了太醫署,隻不過沒想到那助燃油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那火是炸出來的,將她燒死了。”
宋端一字一句的說道。
“曹家?”
皇後緩緩鬆開聖人的手,站起身子來居高臨下的說道:“你可以確定?”
“下臣確定,那人就是曹琦身邊的侍衛。”宋端道。
“看來不用等梁吉醒過來了。”
聖人惡狠狠的說道。
“陛下,娘娘。”
宋端卻搖了搖頭:“曹琦身邊的那個侍衛曾經是鄭國的探子,有易容換顏之術,下臣曾親眼見過,況且下臣既然沒死的話,那個侍衛必定先躲起來了,到時候隻要曹琦不認賬,下臣就沒辦法指認。”
聖人聞言,狠狠砸拳。
還是不行嗎!
想要將曹家連根拔去就這麽難嗎!
“陛下,要不然還是等到梁吉醒來再說吧,曹純是跑不了。”皇後思忖著說道,“曹家三朝為臣,不到潰爛之時,很難去除。”
“宋端,你這段時間就在宮裏吧。”皇後道,“本宮讓人將耳房收拾出來了,你先住在本宮的宮裏,回去將軍府太不安全了。”
宋端聞言,點了下頭。
“用的東西叫人送來就是,你現在不能離宮。”
皇後道:“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宋端謝恩後,起身出去。
皇後回頭,聖人緊緊的攥著拳頭,閉著眼睛,焦灼的汗水貼在額頭上,泛著晶瑩,她伸手幫其拭去,關切道:“陛下?”
“哎。”
聖人長長且輕淺的歎了口氣,起身說道:“左世。”
那人忙上前一步:“老奴在。”
“去隆延傳令吧。”
聖人道:“接老九回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