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罰跪
作者:秦晾晾      更新:2022-02-08 16:15      字數:2203
  下了朝會,川王隨著聖人入了偏殿,宋端有些擔心,直覺告訴聖人生了川王的氣,回頭看了一眼韓來,那人還握著自己的手腕,別扭的往回抽了抽。

  “公子?”她出聲。

  可是韓來根本沒有放開的意思,他垂下頭來,望進宋端的眼裏,聲音不含任何感情:“今日之事事發突然,才見過唐恒,你不害怕嗎?”

  宋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從前在太丘的時候,青鳳愛吃肉,殺雞殺鴨這類事情都是她來做的,雖然殺人不同,但總是容忍的了血腥。

  若是怕,也隻是提到高穎時的心驚。

  因為這一人,她全家被夷族,自己也是死裏逃生,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下臣不怕,公子放心吧。”

  宋端輕輕搖頭,瞥了一眼偏殿的位置,臉上多有擔心:“隻是川王……”

  “有什麽事我們回家再說吧。”

  韓來截住她的話,低頭看了看,這才鬆開手:“唐家這兩口子做事決絕,殺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但是千萬別亂了陣腳,這件事情遠遠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回頭叫杜薄,那人走過來,低聲道:“先去我那裏商量一下吧。”

  那兩人頷首。

  宋端垂眸自己發紅的手腕,心頭縹緲不定,素來明亮的眼眸少了些通透。

  而匡王見聖人叫走了川王沒叫自己,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張炳文,想說什麽,但那人根本不停下腳步,又轉身看曹燮,二人私下有聯絡的事情還不能表露出來,便將這說話的欲望給硬生生的壓了下去,攥緊拳頭,快步穿過一眾人,穿上鞋離開了。

  兩位皇子都不在場了,殿中的一行人說話也聲音大了起來。

  “聖人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打算處置尤氏了嗎?”

  “怎麽會?處置還是要處置,就看……”

  那人說著一頓,惹得旁邊連連發問:“看什麽?看聖人?”

  “自是這個道理。”

  “那你這不是廢話嗎?這件事情牽扯到高穎,除了聖人誰敢裁決,我看你這真是浪費時間,大家還是散了吧散了吧。”

  “我當然知道這是廢話,可是聖人現在的目的……”

  “這是禦前,還望諸位大人慎言。”

  路過的曹燮沉沉的說了這麽一句,隨後輕輕拂袖,不做停留。

  “是是是。”

  一眾人忙拱手送行,偷偷左右相覷一番,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怪道剛才殿上的氛圍實在是太劍拔弩張了,這會放鬆下來沒管住嘴。

  這曹燮可是禦史台大夫,諫官之首,若是被他參上一本,官途隻怕到頭了。

  另一邊,左內監端著冰鎮好的葡萄放在小案上,聖人斜靠著軟枕,他登基之初艱難,所以皇城多簡樸,如今大趙國力富強,百姓蒸蒸日上,這殿宇重修也日漸奢華。

  隻是他看著塌下站著的川王,這人素衣著身,隻有下擺繡著象征著皇子身份的花紋,卻也是淺淺的難以察覺,束發的玉冠也簡單,不像皇子,倒像是個山林間的逍遙仙人。

  “老三。”

  聖人將將開口,川王抬起頭來,那人道:“你做這樣子給誰看?”

  川王柔和的眼底漫出些複雜和不安來,喃喃道:“父皇?”

  “你自小不喜好奢華是好,卻也太樸素了些,隻是這樸素也要有個度,若是過了。”聖人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是冷風一般吹開一層蒙蒙的紗,“隻會讓人覺得假清高,你出身皇家,自小便在這趙國最鼎盛處長大,似乎並不能如願脫俗吧。”

  川王心頭惴惴,不知道聖人為何這樣說,自古天子心意難揣測果真沒錯,即便這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即便他二人的身體中流淌著同樣的血。

  “父皇錯怪兒子了,兒臣隻是不喜歡金銀玉軟而已。”他整理思緒道,“兒子知道自己身處皇家之中,避不開塵俗,卻隻願身著素衣,求得一片靜心。”

  “既然靜心,那你是不打算要這個儲君之位了?”

  聖人冷不丁的說了一句,川王腦中像是被輕輕的刺了一下,抬頭看著那人,忽而心中沒有父親二字,那人坐在哪裏,哪裏就是龍椅,是高不可攀的天子。

  川王立刻撩開衣擺跪在地上:“兒子不敢。”

  “這話便是違心了。”

  聖人嗬嗬一笑,又是那副閑適的樣子,自古帝王都很避諱這個話題,他卻是另一種態度,語氣不疾不徐的:“朕就你和老二兩個兒子,難道以後這個位置還要讓給宗親嗎?”

  說完,他又扶額,臉上浮現出些異樣:“還有行宮的老九,不過他年歲尚小,朕也從未動過國本之念就是了。”

  “父皇正值壯年。”川王道。

  “人總有一死。”聖人平和道,“隻是剛才,你讓朕網開尤氏一麵,朕沒想到。”

  川王皺眉道:“唐院首是兒子恩師,便是藏了那反詩,兒子……做不得忘恩負義,便是父皇今日動怒,兒子也要跪的”。說完又深深俯首,“還請父皇……饒了尤氏。”

  “可是方才你並沒有多爭辯什麽,倒是韓來和宋端做了你的口舌。”聖人精明的目光將川王單薄的身子射穿,“老三,你心口不一啊。”

  川王沒有抬頭,仍是靜靜的伏著身子,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不論多亮也照不到他此時此刻的表情。

  “明主可不是這麽做的。”

  聖人說道。

  川王久久無言。

  “老二魯莽,倒是直白。”聖人拿了顆葡萄吃了,咀嚼的聲音在這空曠安靜的偏殿異常的清晰,片刻吞咽下肚,“你有時候也要學一學你二哥,何為親政,為人君者不怕犯錯,更不怕才能淺薄,隻怕沒有一顆赤誠的心,和一張要靠別人說話的嘴,朕也不喜歡站在角落裏徒單虛名的人。”

  川王終於抬起頭來,他神色謹慎,可還是不願意開口說話。

  這個時候,便都是錯。

  隻是聖人這話裏似乎有些他意。

  “罷了。”

  聖人拍了拍手,起身說道:“太後的身子好些了,朕還要去九華宮一趟。”

  川王跟隨著他的背影轉身,道了一聲恭送父皇,將要起身,那人卻似背後長了眼睛,聲音肅穆的斥責了一聲:“跪著吧!”

  川王身形驟然歸位。

  直到那人的腳步聲遠去了,川王才重新抬起頭,他沉呼了口氣,眼角提起,氣態仿佛從鞘中緩緩拔出的長劍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