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在下姓薛名承
作者:無名指的束縛      更新:2021-11-05 12:28      字數:2039
  “那為什麽……”

  薛壯想問,你為什麽不去告發我?為什麽寧可全家入獄都不說出這些?

  但是看著薛良平眼底壓抑的痛苦,他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是我太自私了。”薛良平苦笑道,“雖然明知道你不是大壯,但我卻一直騙自己,就假裝你是……對你好一點,就像是在彌補我之前做錯的一切……希望等我死後,還能有臉去見大壯和他親娘……我太對不起他們娘倆……”

  薛良平說著扯起袖子,擦拭著眼角渾濁的淚。

  薛壯也被他說得鼻根發酸,哽咽地說:“大壯他、他從來沒有怪過你……”

  薛良平的手猛地一頓,緩緩攥成了拳頭,卻還是無法抑製地顫抖著。

  “大壯他……他在軍中過得可還好?”

  “好,一直都挺好的!”薛壯主動握住薛良平的手,沉聲道,“因為大壯長得跟我很像,所以入伍後不到一年,就被調到我身邊做了近衛,所以你放心……他在軍中其實沒吃過什麽苦……”

  說到這兒,薛壯終於說不下去了。

  再怎麽受苦,隻要人活著,就總歸還是有希望的。

  如今人都已經沒了,受沒受過苦,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薛良平卻聽得一臉欣慰,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大壯那娃兒從小在家吃太多苦了,飯都吃不上一口熱乎的,我那會兒也是想著,與其在家餓死累死,倒不如讓他去軍中為自己拚一把,好了賴了也都是自個兒的命。就算是有個什麽不好,至少能做個飽死鬼……”

  薛壯又陷入了沉默,當時的回憶再一次在腦中閃回。

  屈澎、魏榮、顧凱、薛壯……每一個留下斷後的人,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中。

  可以說,自己的逃亡之路,是用他們的鮮血鋪就的。

  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從軍中精挑細選出來,再經過各種嚴苛訓練的精兵強將。

  他們並不惜命,也早有隨時舍命的覺悟。

  但他們拚命,該是為了國家,為了朝廷,為了天下蒼生……

  而不是一個個折戟在這種卑鄙黑暗的內鬥之中,死得既憋屈又毫無意義。

  那天晚上的刀光劍影,樹影搖動,還有那股縈繞鼻端的血腥之氣,至今都還時時入夢。

  薛良平又狠狠吸了幾口煙,這才終於鼓起勇氣問:“那、那大壯最後是、是咋……”

  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薛壯深吸一口氣,哽咽道:“大壯是為了掩護我逃走,所以才……”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薛良平從腰間掏出煙袋鍋,雙手顫抖著,塞了好幾次才把煙絲塞進去。

  雖然早就猜到,兒子肯定是出事了,但如今得到確定消息的時候,他心口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地抽痛。

  “您放心,我答應過大壯,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給您養老送終的。”薛壯誠心實意地說,“清明上墳的時候,這些話我也都跟大壯娘說了,他的爹娘就跟我的爹娘是一樣的。”

  “好孩子,你能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薛良平雖然感念於他的有心,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哪能在自己還有兒子的情況下去投奔外人。

  薛壯看出薛良平的心思,再次懇切地說:“自打我到參頂子村的那天起,我就當自己是薛壯了,您就跟我親爹一樣。無論什麽時候、什麽事兒,隻要用得著我,您隻管來找我。”

  薛良平低下頭,狠狠抽了兩口煙道:“你既然這樣說,我倒還真有一件事想要你給個準話。”

  薛壯頓時坐直了身子道:“您說,隻要是我做得到……”

  “月初是個好姑娘,也是我家大壯沒福氣,她在薛家也受了不少苦。我這些日子冷眼瞧著,感覺你倆處得不錯,但是……”

  薛壯聽了這話,不由得一陣心虛。

  冒充了人家兒子不說,還看上了人家兒媳,平時不想還不覺得,此時被薛良平一點出來,頓時讓他從臉到脖子都漲紅了。

  尤其是最後那個但是,讓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薛良平雖然老實但並不傻,從平時的觀察和剛才的對話中,他已經可以肯定對方不是一般的身份。

  能有親衛需要替身的人,就算不是什麽皇親國戚,也該是個功勳之後。

  “……你倆在身份上差距太大,但你若是真喜歡她,那是她的福氣也是你的福氣。隻要你們兩個好好過,把她交給你我也放心。但若你隻是看慣了千金貴女,見到個不同的一時興起,那不如就放她走吧。月初是個好孩子,她在薛家守了三年已屬不易,咱可不能耽誤人家一輩子。”

  “什麽身份不身份的,早就沒什麽要緊了。隻要您不嫌棄,我以後就隻是薛壯,是您兒子!”薛壯突然起身,費力地單膝跪地,對薛良平鄭重承諾道,“至於月初,她很好,我是真的喜歡她,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的。”

  “好,這樣最好!”薛良平抓住薛壯的手肘,把他扶起來道,“隻要你們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眼看時間不早,薛良平想要回家,卻被薛壯攔住道:“爹,都這麽晚了,就住下吧,讓月初做幾個菜,我陪您喝幾杯。”

  薛良平沒想到還能再聽到這一聲爹,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連聲道:“好,住下,晚上咱爺倆好好喝兩杯!”

  今天兩個人把話說開了,心裏頭都敞亮不少,晚上這頓酒可謂是喝得酣暢痛快,從天剛擦黑一直喝到半夜三更。

  薛良平酒盅一推,直接醉倒在廂房裏睡了。

  秦錚把喝得五迷三道的薛壯架回房間。

  夏月初擰了熱手巾來給他擦臉,被薛壯一把抓住手腕。

  秦錚登時想起之前的事兒,生怕再舊事重演,嚇得渾身一抖,丟開薛壯撒丫子跑了,跑遠了又折回來給二人關好門。

  夏月初完全沒有防備,被薛壯壓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薛壯的掌心滾熱,揉搓著夏月初的手腕,忽地抬頭,衝她咧嘴一笑,打了個酒嗝道:“在、在下姓薛,名承,字奉修……”

  話音未落,他就翻倒在炕上,瞬間發出睡熟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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