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氣死人不償命
作者:無名指的束縛      更新:2021-11-05 12:22      字數:2063
  崔家在參頂子村的地位不同一般,多年下來積威猶在。

  他如今開口下了決斷,薛呂兩家的人都不敢再提異議。

  呂成武死死咬住下唇,任由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

  他的目光緩慢地掃過薛家四人,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薛良平更不敢違抗崔榮鑫,連連點頭答應,招呼兩個兒子,架著昏迷的盛氏回家了。

  在家裏炕上躺了半晌,盛氏終於迷迷糊糊地轉醒,想到要賠出去五兩銀子,不由得悲從中來。

  從打她加入薛家,手裏的餘錢就從未超過三兩銀子。

  說也奇怪,每當年景好些收入多的時候,就總會出來些不得不花錢的事情。

  這麽多年下來,簡直就像被人下了咒一般。

  今年從薛壯手裏拿到五兩銀子,又去曹老六家逼要出一兩多散碎銀兩,加上她自己之前存下的,手裏竟有了接近十兩銀子。

  盛氏手裏從未有過這麽多錢,每天晚上洗漱上炕之後,都忍不住打開箱子,把銀子挨個兒摸一遍,再把零散的銅板數一遍。

  每每做完這些之後,當天夜裏,她就會睡得特別踏實。

  但是今天崔榮鑫一開口就讓賠給呂家五兩銀子。

  盛氏隻要想到積蓄瞬間就得縮水一大半,頓時覺得心痛如絞。

  還沒等她從這沉重的打擊中緩過神來,院門外又傳來砰砰的砸門聲。

  有人在門口扯著脖子吼:“薛勇,快出來還錢!”

  盛氏聽了這話,腦袋“嗡”地一下,她這才想起來,之前薛勇出去賭博還欠了三兩銀子。

  當時說慢慢挪借了還錢,結果緊接著就發生那麽多大事,搞得她都把這事兒忘了個一幹二淨。

  薛勇聽到外頭催債的聲音,恨不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周氏已經連罵人都力氣都提不起來了,躺在炕上盯著頂棚一聲不吭。

  薛良平在屋裏環視一圈,盛氏躺在炕上直哎呦,薛芹是個沒出門的大姑娘,兩個兒子都躲在屋裏裝沒聽見,他隻好放下煙袋出門去看個究竟。

  帶頭的人還是上次的大黃牙,他這回也叼著個煙袋鍋,正仰頭吐著煙圈。

  大黃牙見薛家有人出來了,也不管是誰,劈手把一張簽字畫押過的借條甩在薛良平臉上。

  薛良平知道這些開賭場的人是黑白兩道都有背景的,強忍著氣不敢發作。

  “老頭,我勸你若是能借到錢,趕緊替你兒子把錢還上為好,不然這利滾利的,可一天一個數兒。你家耽擱了十幾日,都已經從三兩滾到五兩了。”

  大黃牙說著,又接連掏出好幾張欠條,在手中攤開成扇形,抖得嘩嘩作響,直接往薛良平的臉上拍。

  “再加上你兒子這些天在我們賭場裏連吃帶住,花了二兩三分銀子。還有他這小半個月輸的錢是二兩五分六厘,這一共是……”

  薛良平已經被這一連串數字說暈了,根本算不出薛勇到底欠了多少錢,腦子裏反複回蕩的隻有“銀子”兩個字。

  但是他心裏頭還有一點明白,以銀子作為單位的欠債,那就絕對不是小錢兒。

  大黃牙後麵的話,讓他被嚇蒙的腦子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沒想到,薛勇給家裏捅出那麽大的簍子之後,躲出去避風頭的這些天,居然是直接住進賭場裏去了。

  家裏周氏早產,盛氏日夜擔心他兜裏沒錢在外頭吃不飽飯。

  他倒好,非但沒有半點兒悔意,反倒還敢身無分文地進賭場裏大肆揮霍,還敢在一張又一張的欠條上簽字畫押。

  薛良平渾身抖得篩糠一般,張嘴都說不出完整的句子,費力地穩住氣息說:“你、你們把他帶走吧,是殺是賣還是做工抵債,我們也管不著了,家裏沒錢替他還債。”

  大黃牙聞言哈哈大笑,嘬著牙花子道:“老頭兒,瞧你這話說的,就你兒子那樣吃什麽什麽沒夠,幹什麽什麽不行的爛賭鬼,連親爹媽都不想要,誰瘋了才會出錢買他!賣給你你要啊?”

  薛良平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別說出錢買了,倒貼錢他都不想要!

  大黃牙說著話,視線越過薛良平的肩頭,看向薛家的正房。

  見正房門窗緊閉著,大黃牙遺憾地吹了聲口哨,猥瑣地笑著說:“不過,若是像你家閨女那樣,生得水靈身段又好的,拿來抵債還差不多,還能賣得上幾兩銀子。”

  “我呸!”薛良平氣得也顧不得害怕,罵道,“誰欠的債你們找誰去,要是敢打我家裏其他人的主意,當心我跟你們拚命!”

  上門討債這個缺德營生,大黃牙已經做了十幾年,什麽樣兒的人沒見過,一眼就看穿了薛良平的色厲內荏。

  他也不著急,又點了一袋煙,吧嗒了兩下,湊近把一口濃煙全噴在薛良平臉上。

  “老頭,實話跟你說,你這樣的,爺我見的多了。咱們且看看誰耗得過誰,就算你能護得住小閨女,城裏不是還有個大閨女麽。雖說那個年紀大了點兒,還生過孩子了,但是拾掇拾掇,模樣身段也還算過得去。而且你們鄉下人許是不知道,有些城裏有錢的老爺少爺,還就好生過孩子的婦人,說是比黃毛丫頭玩著來勁兒……”

  “你——”

  薛良平老實了一輩子,頭回遇到這樣壞到這般頭頂流膿、腳下生瘡的人。

  這些惡毒到極點的話,從大黃牙嘴裏輕描淡寫地說出來,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薛良平的心上。

  他隻覺呼吸困難,臉和脖子憋得紫紅。

  大黃牙卻還意猶未盡,繼續刺激道:“對了,她那個兒子也生得白白淨淨,隻可惜年歲小了點兒,若是有個十歲八歲的,也是有人好這一口的……”

  薛良平抬手扯鬆自己的衣領,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膝蓋控製不住地發軟。

  他眼前看到的東西都開始扭曲變形,最後變成光怪陸離的亮點……

  意識好像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大黃牙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但是他已經聽不清了。

  薛良平忽然想,呂老漢臨死的時候,會不會就是這樣的感覺?

  自己是不是也要被氣死了?

  難道真的要如呂成武所言,這事必須要一命抵一命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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