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點頭，司少臻的眉頭蹙了起來。

  他看著窗外，出聲說道：“念念，你恨我嗎？”

  我一驚，訝異的看著他。

  他靜靜的容顏，躺在午後的陽光裏，整張臉看上去消瘦又唯美，像平麵雜誌裏的模特，遙遠的無法接觸。

  但是他對於我而言，又是那樣的，親近。

  我也在心底問自己，我恨他嗎？真的恨他嗎？

  恨肯定是有的，但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已經被消磨殆盡了，尤其是看到那麽虛弱的司少臻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經完全忘了那些恨。

  司少臻是有錯，是傷害了我，可是我也有錯，我不該不告訴他，讓他錯以為那是我跟別人的孩子。

  那個孩子，是我跟司少臻對不起他，如果要贖罪的話，就讓我們離開彼此，再也不相見吧。

  “恨過，但是現在已經不恨了。”我說著伸了伸脖子，眼神看向窗外。

  那裏有一棵光禿的樹正長出綠葉，枝椏伸向天空。前兩個月還是光禿禿的死氣沉沉，短短兩個月，天氣回溫，它就又開始茂盛生長起來。

  “孩子是生命的開始，但是任何人都會有生有死，它不開到這個世上也好，不用受苦，這也是我跟它沒有緣分吧。”

  “念念，回到我身邊吧。”司少臻定定的看著我，無比堅定的說。

  我一愣，不敢置信。

  隨即我閉上眼睛，在心底苦笑。

  在一起？談何容易？

  我跟你之間，怎麽繼續下去？

  “少臻，我們之間就此打住吧，我累了，我想歇一歇，孩子的事情我會努力忘記，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兩個是無罪的。”

  “我今天來，除了來看看你的身體，還有就是想跟你說再見的。”

  我頓了頓，努力的讓自己注意力集中的對著司少臻。

  他的眼睛帶著焦灼，帶著急躁，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急切，他的不願。

  但是不願意又怎麽樣，我們之間，早該結束了。

  什麽都不配，怎麽在一起？

  “念念，你一定要這樣嗎？”司少臻順著激動的坐起來，看著我瞪大眼睛。

  “少臻，我們之間早該結束了，我跟你沒有結果的，我配不上你，你還是找一個配得上你的世家小姐吧。”我說著低下頭。

  房間裏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像是什麽東西壓下了地，“嗵”的一聲巨響。

  視線裏出現一雙白色襪子，我急忙抬起頭，司少臻已經扯著輸液管來到了我眼前。

  “你幹什麽，你快回去，你還插著輸液管呢。”我連忙對他大喊起來，拉著他的手想把他攙回去。

  司少臻卻是一點也不理會我的直接就甩開了我的手，這一個用力，我被甩的連連後退了幾步，正要摔倒的時候，司少臻一把拉住了我，使勁把我扯進他懷裏。

  抬頭正對上他瞪得大大的雙眼，他的氣息全噴在臉上。

  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急切的心跳。

  這樣隔近了看，我才發現他的眼睛下有著淡淡的烏青，是沒有休息好的後遺症。

  我再次不放心起來。

  司少臻瞪大眼睛，有些生氣的看著我，大口的喘著粗氣。

  “蘇念白，你以前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願意呆在我身邊，你說你願意嫁給我，你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說過你配不上我！”他的聲音擲地有聲，鏗鏘有力，每一聲都砸在我心口上。

  我的呼吸也越來越緊。

  近在眼前司少臻審視的看著我。

  我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心緊緊的揪在一起。

  “司少臻，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一切都不一樣了，一切都變了，我不再是以前那個蘇念白，你也不再是以前那個司少臻了，你不明白嗎？！”

  我幾乎是哭著把這段話喊出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司少臻的臉也慢慢緩和了起來，眼睛裏的光芒也淡了下去。

  “念念，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不然你為什麽沒有戴戒指，你是不是早就喜歡別人了？是不是那個顧子墨，是不是？”司少臻突然抓著我的手，問出了這句話。

  被他握住的那隻手，手指頭上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那枚戒指，在來之前，早就被我下下來放進了兜裏。它現在就安安靜靜的躺在我的外衣口袋裏。

  司少臻紅著眼看著我和我的手指，手上的力氣極大，攥的我生疼。

  眼淚無法抑製的流下來，模糊了我的眼。

  他竟然這麽問，他竟然這麽問，我對他的感情，他難道還不清楚嗎？

  “是，你說是就是！”我賭氣的喊出來，伸手把他一推，然後朝著門的方向奔了出去。

  “念念！”

  司少臻有力的呼喊傳過來，脆弱無助又茫然，帶著焦急，帶著眷戀。

  我狠著心，沒有回頭，徑直往電梯的方向跑。

  直到電梯裏，我才無助的靠著牆，捂住嘴低泣起來。

  司少臻，司少臻，你這個混蛋，我愛不愛你，你感受不到嗎？

  竟然說我愛的是別人，司少臻，你都向我求婚了，還這麽不相信我嗎？

  我們之間的感情，果然隻有這麽脆弱啊，一點點的風浪都經不起，不需要做什麽，懷疑就能把它摧毀。

  電梯下到負一層，門一開，三三兩兩的人站在外麵，對上我的時候全是一愣。

  我撥過人群，衝了出去。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司少臻，我跟你以後，再無瓜葛。

  開著車在馬路上，把碼數加到最大，打開窗戶，呼呼的風灌進來，吹進我的耳朵，我的脖子，吹的我的頭發亂糟糟的飄動。

  連同臉上的眼淚一起被吹幹，貼在皮膚上冰冰涼涼的。

  漸漸的，行駛了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我才把車靠在路邊停下來，無力的趴在方向盤上。

  心情緩和不少，我才細細的想，自己開向哪兒，也在為自己剛才不要命的速度害怕起來。

  剛才腦子一直是亂的，我沒有打彎，徑直加速往前開，也不知道自己開到了哪兒。

  此時此刻，我不想回家，不想回那個冰冷冷的家。

  就在我彷徨的時候，一抬頭，蘇荷酒吧幾個大字就映入眼簾。

  我可以去找顧子墨的，但是我不能再麻煩他了。

  我現在隻想，好好的放縱一把。

  司少臻，你不是說我跟別人有一腿嗎？你不是懷疑我不忠貞嗎？在經曆了這些之後，經曆了因為你的懷疑而造成的孩子的死亡之後，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誤會我。

  最讓人心寒的，是最讓人在乎的人。

  把車停好，我拿著包就進了酒吧。

  說實話，我今天穿的有點不合時宜。

  渾身上下，活像個大學生而不是來酒吧尋歡的女人。

  “給我拿你們這兒最好最貴的酒，全拿上來。”我一進門對上服務員的詢問直接迅速的說了自己想要的。

  我有錢，並且錢還是從司少臻那裏掙來的。

  我要用他的錢買醉，在因為他而傷心，被他誤會的情況下。

  想起來很可笑。

  但是也很痛快。

  我要讓他知道，我就是要用他的錢去玩男人，把他的話坐實。

  反正，他也是不會相信我的。

  司少臻，我要讓你後悔。

  服務員拿來各式各樣的酒，一字排開放到桌子上，我像是灌水一樣的一杯一杯往胃裏灌。

  入口是火辣辣的，冰冷的。

  都說就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但是入口我隻能感受到滿腹的涼意。

  “美女，怎麽了？失戀了？被男朋友拋棄了？”幾個男人端著酒坐到我身邊，語氣曖昧的問道。

  我心裏煩悶，不想多理會他們，兀自喝著酒。

  到這裏，幾個男人相視一笑，然後向我又聚攏了幾分。

  “美女，怎麽了？被男朋友甩了這麽不開心呐，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多無聊，哥哥們來陪你喝兩杯。”

  男人猥瑣的聲音傳入耳朵，一群笑聲響起，一隻肥膩膩的老手搭在了我的右肩上。

  我的腦袋此刻醉醺醺的，眼前的這些人也變得不清楚，晃來晃去各種影子。

  “手拿開！”我厭惡的皺起眉頭，一聳肩膀，把那隻手抖開。

  “哎呦，還挺辣。”興奮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一群男人笑嘻嘻的，透著欲望與猥瑣。

  一股汗臭味傳進我的鼻子，縈繞在我的身邊，熏的我整個人都極其不舒服。

  “離我遠點。”我嫌惡的大吼出聲，把酒瓶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擲。

  整個桌子邊上的人都安靜了，默然的看著我。

  我拎起包，向著沙發上的人看了一眼，然後暈乎乎的走向衛生間。

  腦袋沉的要命，身上也開始發熱。

  我的酒量，其實沒有那麽好。

  直到推開衛生間的大門，我進入一個隔間，才倚在門上，身體疲軟。

  剛才那一刻，其實我心裏很害怕。

  一時打發了他們，但是待會兒我出去肯定會再次遇到他們。

  慢騰騰的在包裏摸索了半天，才摸索到自己的手機。

  已經有了十幾個未接來電。

  兩個司少臻打來的，剩餘的都是顧子墨打過來的。

  我盯著手機屏幕，腦子發熱，眼眶也是熱乎乎的。

  鬼使神差的，我撥通了司少臻的電話。

  嘟嘟響了兩聲之後，電話那頭快速的接了起來。

  “喂，念念？”司少臻的聲音溫柔，清清涼涼。

  我眨著眼睛，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名字。

  “念念？怎麽了？”那頭司少臻開始有點著急起來了。

  “司少臻，你這個混蛋，你竟然懷疑我，你會後悔的。”我一開口聲音就變得委屈起來，自己都能聽出帶著隱忍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