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作者:我愛叉燒飯6      更新:2021-11-01 22:10      字數:4251
  “萬歲爺在裏頭呢,自從容嬪薨逝,這都過去一炷香了,也沒見萬歲爺出來,還把伺候的宮人全都打發了出來。”

  皇後便也往內殿看了看。

  什麽也望不見,隻能看到一盞盞的燈火。

  她一身淡色的旗裝,婷婷嫋嫋的站在正殿內,目光望向裏頭,有些失落。

  乾隆帝此刻在做些什麽?是在握著容嬪的手,想起來她生前的種種好處罷。

  人,總是要到了這一刻,才看的清楚明白些。

  何況乾隆帝,本來就是一個多情的人。

  她心底有些唏噓,卻聽一旁坐著的令貴妃開始兀自嘟囔著什麽

  “容嬪妹妹真是命苦,太後得知此事,怕是還要好一陣子傷心。”

  太後的傷心與否,卻是輪不到皇後來評說的。

  容嬪罪該萬死,且不說當年那一樁事兒,連累八公主與忻貴妃,單單論眼前,她妖媚惑主,迷惑君王,還險些霍亂朝政,這就已經是誅九族的大罪了。

  乾隆帝雖然此次還沒有處置,可是皇後卻已經預備好了,若是就這麽不吭不響的,自己便要聯係朝中大臣,一同上書,貶黜容嬪,再不得見天顏。

  也沒有想過要她性命。

  如今還沒有輪到自己動手,就貿然發生了行刺這樣的事情。

  而且還這麽巧合,滿宮的人都沒有什麽大礙,獨獨容嬪,死了一個容嬪。

  還有一個太湖畔的小宮女兒,被丟到了湖裏溺死。

  蹊蹺,實在是蹊蹺的很。

  皇後一下子也覺得心裏沒底了起來,她轉過身去,看了看舟船之外。

  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就像是在這宮中一樣,她想找的東西,想去一究清明的東西,總是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空空蕩蕩,隻有平靜無波的湖麵兒。

  見她有些失神,慶妃急忙攙扶住了她道

  “娘娘也坐下來罷。”

  皇後彎身坐在了椅子上。

  她身子瘦弱,又穿了一件兒淡色的旗裝,愈發襯得膚白勝雪。

  兩彎秀眉微微蹙起來,好不讓人心疼。

  令貴妃轉頭輕輕瞥了瞥皇後,隻見她目光空洞,令貴妃絲帕下的嘴角悄然的彎了起來,她吸了吸鼻子道

  “容嬪妹妹真是好命苦,自古紅顏多薄命,可也沒有想過,就這樣葬身刺客刀下了,萬歲爺真應該徹查,好為妹妹報仇雪恨。”

  皇後卻隻是盯著舟船之外,目光一動不動。

  她心底裏有一個十分可怕的念頭兒,卻又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不敢去相信,確定,勘察這一切。

  誰知道令貴妃的哀嚎還沒停下來

  “依臣妾看,就該將那賊人的頭顱割下來,懸在城門示眾,容嬪妹妹失血過多,薨逝的時候兒,眼睛還睜得大大的,臣妾還未見過這樣死不瞑目之人……”

  說著說著,就又哭了起來。

  皇後聞言,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頭,她覺得胸腔之中有一股子濁氣湧動了上來,隻覺得惡心,捂住嘴巴,才沒有吐出來。

  死不瞑目,眼睛睜得老大,皇後隻是想一想那樣的場景,就覺得頭暈目眩。

  玉琈急忙扶住了皇後,輕聲道

  “娘娘,您怎麽了?”

  令貴妃的目光也開始看向皇後,語氣變得更加陰陽不定了起來

  “娘娘這是怎麽了?可是身子不爽?”

  皇後的手努力撫了撫胸口,這才覺得氣順了一些。

  她直起身子來,不滿的看了令貴妃一眼道

  “貴妃如此傷心,該進裏殿去哭一哭容嬪才是,在這裏穿著豔麗的衣裳哭,也不怕傷了腹中的龍胎。”

  她早就看透了令貴妃的心思,是故意在這裏敲打自己,借著自己與容嬪的一些過節,好讓自己後怕,抑或是,將髒水潑到自己的身上來。

  時隔多年,魏氏還是隻會用這些下作的手段來,實在是讓人不齒。

  慶妃也坐在了皇後的身邊兒,看著皇後如此難受,便將手邊的茶盞往她那兒推了推道

  “娘娘用些茶水罷!”

  皇後麵色實在是難看,蒼白極了,她捧著那茶盞,小口的抿了一些,這才覺得好了一點點。

  令貴妃被當眾說了這麽難聽的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還是方才在高台上的那一身兒,今日的宴會,自己不肯低於皇後之下,特意換了一身嫣紅色的旗裝,卻不料想,成了她此刻奚落自己的理由。

  她手指拂過小腹,淡淡開口道

  “臣妾是今日為了恭賀娘娘生辰,才特意選的衣裳,不料想沒能瞧見您,說來也是,難不成是娘娘知道今日有這麽一出兒,才遲遲沒到。”

  言語平淡,說出口的話卻讓在場的眾人都錯愕了許久。

  皇後也覺得可笑,偏偏這樣的話,的確是最容易蠱惑人心的。

  她轉過頭去看了看令貴妃,仗著如今有孕在身,自己動不得她,就這麽胡言亂語。

  令貴妃看到皇後的目光冷峻,如同刀鋒一樣,心裏頭不得不承認,還是有些懼怕這位皇後的威嚴的,她深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便也不在這裏計較這些了,隻是低了低腦袋道

  “臣妾失言,還望皇後娘娘恕罪。”

  慶妃見她搬起來石頭砸自己的腳,實在是無奈的笑了笑。

  皇後勉強坐直了身子,看了看令貴妃道

  “你身子不便,就先回去歇著罷。”

  令貴妃在這裏,她不舒坦,腹中的龍胎也不舒坦,自己看著她,就更不舒坦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她回去歇著的好。

  令貴妃聞言,正是求之不得呢,卻也想看看接下來的好戲。

  乾隆帝還在裏頭守著,隻是死了一個嬪妃,犯不著他失態這麽久罷,能讓他閉門不出的,想必就是自己交代了容嬪的那番話。

  想到這裏,她緩緩的搖了搖頭道

  “容嬪妹妹遭此大難,我怎能先行離去?”

  聲音還夾雜著哭腔。

  皇後實在是受不了她這樣做作的樣子,便擺了擺手中的絲帕,目光看向她似乎有些凸起的小腹道

  “你如今身懷有孕,還是多為龍胎著想,跪安吧。”

  言罷便轉過了身子去,不再看她。

  令貴妃有些驚愕,過了一會,見皇後的確是不打算留自己了,這才由宮女臘梅攙扶著,緩緩站起身子來了

  “那,臣妾告退。”

  看著她的身影從殿內退了出去,皇後撫著手上的金戒指,殿內安靜極了。

  乾隆帝還在寢殿內,守著容嬪的軀體,不知在做什麽。

  而皇後在殿外,卻也是坐立難安。

  她腦海之中,隻想著方才在外頭碰見弘晝的情景。

  他的一言一行,此刻想來,都覺得有些可疑,莫非,這次行刺,真的會與他有關?

  皇後急忙摒棄了腦海之中這樣的想法兒,她不能如此疑心弘晝。

  若是連自己都這樣想,那麽乾隆帝,豈不是會更加疑心。

  已經快要天亮了,這一日,眼看就要過去了,皇後的閏月生辰,悄然過去。

  她即將麵臨的一切,都是此前從未經曆過的。

  慶妃看著皇後的臉色實在是差勁的很,便也坐在另一旁,開口寬慰道

  “娘娘身子不大好麽?”

  皇後轉過身去,對上了慶妃關懷的眼神,便也不再隱瞞,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沒什麽,你今日如何,永琰呢,可嚇著了嗎”

  十五阿哥是她一向疼愛的孩子,今日刺客這樣鬧,皇後隻怕嚇到了孩子。

  慶妃聞言,抿了抿嘴道

  “多謝娘娘關懷,臣妾沒事兒,永琰晚間宴席鬧困,還好臣妾讓乳母抱走了,不然真是要嚇死,”

  看著她仍然是心有餘悸,皇後寬慰的笑了笑道

  “沒事就好,這孩子必有後福的。”

  慶妃看著皇後身子有些虛弱,還是這樣關懷自己與永琰,心裏頭也覺得十分動容,看了看裏間,仍舊是沒什麽動靜兒,便側身對皇後道

  “瞧著還不知要多久,娘娘若是身子不適,就先到偏殿去歇息片刻罷?”

  皇後卻淡淡的搖了搖頭。

  這是容嬪的船上。

  自己決不會在她的地方休息。

  想起來當年那次小產,醒來在樂安和的偏殿內,皇後寧肯傷了身子,也不願意在那地方將養,便是這個道理了。

  皇後想到這裏,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

  “不會很久了。”

  不管乾隆帝舍不舍得,天一亮,宮人侍衛們,還有相應的內務府人,就要帶上備好的棺木,來抬走了容嬪。

  這是祖宗的規矩,更是乾隆帝必須遵守的事情。

  又過了不久,桌案旁邊的燈火都要熄滅下去。

  東方都已經露出來了一點兒魚肚白,皇後隻覺得頭疼的厲害,想著離時辰到也不遠了,便強打起來精神。

  終於聽到了門聲響動。

  出來的卻不是乾隆帝,而是吳書來。

  一夜之間,他仿佛都變得蒼老了許多,佝僂著身子從裏頭出來。

  看到正殿內端坐的皇後與慶妃,急忙彎下身子行禮道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慶妃娘娘。”

  皇後甩了甩手中的絲帕道

  “吳公公不必多禮。”

  如今都什麽時候兒了,用不著這些虛禮了,皇後轉頭往裏頭瞧了瞧,還是沒有乾隆帝的蹤影兒,她輕輕開口道

  “萬歲爺呢?你怎麽這時候出來了?莫非……”

  吳書來麵露難色,看著皇後蒼白的臉龐,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她實話。

  可是乾隆帝囑咐自己的事情太多了些,不能在此地耽擱時間。

  他便也彎下了身子道

  “回娘娘的話,萬歲爺的意思是,秘不發喪,讓人帶容嬪娘娘的棺木回京,過些日子回去再追封娘娘喪儀。”

  身在杭州城裏,萬事都是不方便的。

  況且,容嬪乃是被刺客所殺,死的也不算光彩,在此地發喪了,無異於打草驚蛇,免得再生風波。

  皇後想起來那一年東巡,孝賢皇後薨逝,驚動了整個山東,京都城裏人人哀哭,還因為此事貶謫了三阿哥,想想,實在是不能相比的。

  她點了點頭道

  “自然,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吳書來便貓著腰,打算就此告退了,卻看到了皇後眨了眨眼睛道

  “隻是,萬歲爺為何還不出來?”

  吳書來看了看裏頭,還有皇後的眼睛,實在是想不出來什麽欺瞞過皇後的話,便也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

  “萬歲爺過會兒就出來了,娘娘不必擔心,隻是……”

  “隻是萬歲爺派奴才去傳召了那拉大人,還有豫妃娘娘。”

  吳書來斟酌再三,還是把乾隆帝原話裏的緝拿,改為了傳召。

  即便如此,皇後還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訥蘇肯與豫妃,這兩個人的名字一旦出現在一塊兒,便不會再有什麽好事發生了。

  慶妃見此,也驚恐的捂住了嘴巴,過了許久才道

  “那拉大人護駕有功,萬歲爺已經讓他回去歇息了,豫妃也受了驚,萬歲爺此時傳召,有什麽事情?”

  這個,吳書來就不便多言了。

  他淡淡的搖了搖頭道

  “慶妃娘娘恕罪,奴才不知。”

  慶妃不滿的擰起來了眉毛,看了看裏間道

  “這般時辰,去驚擾豫妃,不大好吧?”

  她一向是與豫妃交好的,自然不願意瞧見她有什麽危險。

  記得從自己入宮開始,就很少瞧見豫妃與乾隆帝單獨見過麵兒,不必說侍寢,就連說話都是有次數可查的。

  年歲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她與訥蘇肯的情誼。

  可二人清清白白,乾隆帝這是要在容嬪的宮中,大開殺戒了嗎?

  吳書來看著皇後坐在一旁,有些失神的樣子,便也不好意思的彎了彎身子道

  “奴才愚鈍,實在不知,先行告退了,請二位娘娘息怒。”

  他生怕再惹出來什麽麻煩,急忙彎著腰逃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若是皇後還看不出來,那就是愚鈍至極了。

  乾隆帝是個這麽謹慎的人,為何今日,要在容嬪剛剛死去的時候兒,宣召豫妃與訥蘇肯。

  這是他避之不及的事情。

  定然是容嬪說了什麽。

  古人雲,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她將死之時,說出口的話,乾隆帝定然深深的刻進了心裏去。

  口中汙蔑了訥蘇肯與豫妃。

  皇後不敢細細想下去,她與容嬪是那樣的仇家,自己沒有一定的把握,她沒有提起來自己?

  她定然提起來了自己。

  皇後幾乎可以斷定。

  卻不知道那毒婦到底說了什麽話,至死也要離間乾隆帝與自己。

  可是乾隆帝如今卻獨獨宣召了訥蘇肯與豫妃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