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工朝一個打拳的老爺子喊了句“別摔著”後，又看向顧景琛和陳燁。

  “我在這兒幹了十多年護工了，還頭一回碰到這樣的孩子。”她搖搖頭，“簡直像在安排後事一樣。”

  最後一句話讓顧景琛猛地一震，背脊都不覺發涼。

  不知怎麽的，那天秦晚在後院說的“燒給陰間的自己”衝進了他的大腦。

  忽然，秦母低下了頭，本就瘦弱的身子佝僂著更像一個年近八十的老太太。

  護工知道她又哭了，立刻跑了過去安慰。

  陳燁深吸了口氣，終於將手中的牛皮紙袋遞給顧景琛：“要看嗎？”

  半晌，顧景琛才回過神：“什麽東西。”

  “遺書。”陳燁啞著聲回道。

  輕飄飄地兩個字無論是從陳燁嘴裏說出來還是顧景琛聽來都顯得極為沉重。

  顧景琛伸出手，接過的時候那顫抖好像通過紙袋傳到了陳燁手上。

  紙袋很輕，裏麵是一份遺書，一份遺產繼承書，還有一枚婚戒。

  顧景琛看著這封字跡娟秀的遺書，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在加深他心裏的疼痛。

  遺書隻有幾百個字，秦晚說她有遺傳病，已經照顧不了秦母了，更不想成為她的累贅，所以隻能選擇離開，去一趟最向往的瑞士雪山，然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安靜的走。

  為了不讓嬸嬸將她的遺產奪了去，除去交給養老院的錢，其餘的都放在了陳燁的名下，如果秦母身體出現了毛病，希望他能幫一下忙。如果秦母壽終正寢，就讓他把這些錢都捐出去。

  顧景琛直到看到最後，都沒有在裏麵找到關於他的一個字。

  這裏麵與他唯一相關的就是那枚代表他們婚姻的戒指。

  “在她飛最後一趟航班時，她就已經有這個打算了。”陳燁哽著嗓子，隻覺秦晚太過傻了。

  顧景琛喉結不斷滾動著，微張著唇，卻覺喉間卡了什麽一樣。

  陳燁終於再次看到他眼底的悲痛，苦澀一笑：“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沒把秦晚牢牢抓在手裏。

  而他何嚐不後悔，若早點將秦晚的異常放在心上，或許她現在還活著，哪怕他永遠隻能是她口中“優秀的男人”而已。

  顧景琛將遺產繼承書還給陳燁，將婚戒和遺書重新裝進紙袋中轉身就走。

  陳燁臉一黑：“等等。”

  顧景琛偏過頭，冷冷地看著他。

  “這是秦晚給我的，你拿走是幾個意思？”陳燁語氣中帶著些怨懟。

  無奈歸無奈，他怎麽也不想將秦晚給他的東西就這麽被顧景琛拿走了。

  “你是她什麽人？”顧景琛微紅的眼睛一眯。

  “……朋友。”陳燁聲音如同過山車一樣起伏著，“那你呢？你們已經離婚了。”

  “前夫的分量總比你這個朋友重。”

  顧景琛扭過頭，大步離去。

  眼前的陽光刺的顧景琛睜不開眼，可他又覺心中一片冰涼。

  直到坐上車，他才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著頭，看著後視鏡中眼中帶著些許頹廢的自己。

  “都說人死的時候會有走馬燈，我看到了很多，但就是沒有看到你。”

  秦晚的話再次回蕩在耳畔，顧景琛心底猛地一抽。

  眼眶中的溫熱漸漸流了出來，他怔怔地擦了一把，眼神漸漸空洞。

  他承認了，秦晚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