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何為忠誠xin
作者:
尚南山 更新:2022-06-10 01:14 字數:2700
如果說一個黨派、一個集體是以黨章、黨綱為主要宗旨,那麽領袖就是這個黨派和集體的靈魂,是黨派和集體的形象。
以前,劉綺雯在看著牆上的那張畫像時,也不禁會產生崇拜的心理,而且她接受的教育就是領袖就是全能的,領袖的任何言行都是組織的最高標準,領袖的任何命令都是絕對正確的。
懷疑領袖,甚至抗拒領袖,那就是自取滅亡。
可是今天她算是領教了這位最高領袖的荒唐和無恥。
他居然命令自己不惜一切代價成為路鳴的情人,而且要作為他的枕邊人監視他的一切行動。
難怪以前翁百齡敢那樣無恥地命令自己,原來這一切的幕後指使都是出自領袖。
什麽是忠誠?
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不忠誠的人嗎?
難道對領袖的忠誠就是對革命的忠誠嗎?
難道對領袖的忠誠可以不受任何道德準則的製約嗎?
劉綺雯的心裏浮現出許多問號,她也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但是在心裏,她卻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絕對不能背叛路鳴。
是因為愛嗎?
也不全是。
在上次從南京返回上海的路上,她就曾經對路鳴發過誓,永不會背叛他,那時候不過是翁百齡給她的壓力,現在的壓力卻是來自最高領袖。
她真能頂得住嗎?
她捂著臉無聲地哭了,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革命信念的崩塌。
她在黃埔學習時的情景在腦海裏不斷湧現出來,崇高的革命理想,遠大的人生抱負,這一切強大的精神力量突然間被抽空了。
她猛然發現,自己這些年來一直為之奮鬥的理念是多麽可笑,自己又是多麽的無知和愚蠢。
她摸向了腰間,想要掏槍自殺。
在軍事委員會的樓下自殺也是很風光的事吧。
可是她摸了個空,她並沒有帶槍,從上海出發之前,憲兵就已經明確要求,她和路鳴都不許帶槍。
撞牆自殺怎麽樣?雖然很疼,但不就疼那麽一會兒嗎?不行就猛烈一些。
她看了看後麵堅固的牆,覺得可以,不過她馬上又想到了路鳴。
不行,就算要死也要見路鳴最後一麵,要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他。
劉綺雯奮力地扶著牆站起來,這才發現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
“我說同誌你怎麽了,要不要緊啊?”一個女秘書模樣的人走過來問道。
“我沒事,就是忽然頭暈了。”
劉綺雯這才察覺自己剛才不知進入什麽狀態了,對周圍的事物已經失去了反應。
“會不會是血壓太高了啊?”一個軍官說道。
“不會的,這麽小的年紀不會得高血壓,也許是低血糖。”有人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塊水果糖遞給劉綺雯。
“就是,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累的,你看她的臉色,一點血色都沒有。”
“我說小同誌,你有沒有什麽家族遺傳病啊?”那個女秘書模樣的人問道。
這麽小的年紀如果血壓不穩定,那就一定是家族遺傳了,這是常識。
“沒有,我真的沒事,謝謝您。”劉綺雯站起來就要走。
“你先別急著走,我帶你去醫務室檢查一下,醫務室就在大樓裏。””那個女秘書模樣上來攙扶道。
“不用了,大姐,真的謝謝你。”
劉綺雯擠開人群,趕緊走開了,後麵的人看著她走路的樣子也不像有病,這才散開了。
她剛走到大門前,賀衷寒正好堵住了她的去路。
“有什麽話上車再說。”賀衷寒走到他身邊,陰沉著臉說道。
他剛才被領袖臭罵了一頓,覺得冤枉極了,對劉綺雯惹出來的事感到不可理喻。
他追隨領袖多年了,因為處事小心,領袖交代下來的事都辦得很漂亮,所以從來沒挨過訓斥,今天卻毫無來由地挨罵了。
“看看你帶出來的兵,成何體統,複興社都讓你管理成什麽樣了,一個小小秘書就敢頂撞最高領袖,就敢抗命不遵,是誰給她的膽量,是你嗎?”
然後又是一頓劈裏啪啦的責備和訓斥。
賀衷寒整個人都發蒙了,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最後從領袖的片言隻語中拚湊出大概,才知道領袖想交給劉綺雯的是什麽任務。
賀衷寒覺得領袖的這個命令並不怎麽高明,別說劉綺雯抗命不遵,即便是答應了,以路鳴對待女人的高超手腕,這些女人最終叛變的不會是路鳴,隻會是領袖。
對路鳴使用美人計?還是算了吧,那絕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不過他可不敢當著領袖的麵提出反對意見,但在心裏,不由對劉綺雯產生了幾分佩服。
在他給蔣先生當幕僚的這些年裏,他真沒見過敢當麵拒絕領袖命令的人。
劉綺雯可以說是頭一號了,就算是文白先生,當麵也得遵從領袖的命令,背後怎麽處置和化解,那是另一回事了。
劉綺雯的言行,難道這就是俗話說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嗎?好像也不對。
他弄不懂劉綺雯究竟是勇敢還是愚蠢,你不願意監視路鳴可以放在心裏,當麵拒絕領袖的命令那是跟自己過不去,沒人能救得了。
陽奉陰違有那麽難嗎?
先服從命令,過後隨便弄點無關痛癢的情報,胡亂塞給領袖不就行了,何必采取這種找死的行為。
他也替劉綺雯感到慶幸,如果監視的對象不是路鳴,或者有人見到了這一幕,估計這會已經在送往軍事法庭的路上了。
劉綺雯以為賀衷寒是要逮捕自己,也沒有反抗,順從地鑽進汽車後座。
哀莫大於心死,她的心現在已經死了,隨他們怎麽處置吧,這世上沒有比死更複雜的事情了。
一了百了,死了拉倒。
賀衷寒坐到車裏,告訴司機回總部。
一路上,賀衷寒幾次回過頭去看劉綺雯,隻見她雙目緊閉,眉頭皺著,仿佛在跟自己抗爭。
兩個人一路無語。
回到總部後,賀衷寒帶著劉綺雯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劉綺雯隻是茫然地跟著他,大腦是空洞的,像個木偶一般。
賀衷寒看了看她,搖頭苦笑歎息一聲:“我是該說你傻啊還是該說你倔啊,可能都有吧,可是你倔的不是地方啊。”
“賀長官,如果領袖讓柳秘書日夜監視您,您能接受嗎?”劉綺雯瞪圓了眼睛問道。
“能啊,那就讓她監視,我還可以配合她監視,又能怎麽樣呢?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嘛。”賀衷寒表現出非同尋常的大度。
他說的是真心話,作為領袖的最高級幕僚和領袖的忠實心腹,他也是受過種種考驗的,更不用說被監視了。
他甚至覺得被領袖下令監視是一種光榮,那說明自己要被重用了,黨內軍內那麽多人,能進入領袖眼界的有多少人?其中值得領袖親自下令采取監視行動的人又有多少人?
這是組織上對你的考察,說明你要發達了。
領袖想要重用一個人,總得先弄清楚這個人是否值得信任,忠誠度怎麽樣,是否能擔當大任。
這也是一種考驗,雖然看上去不好接受,但未必是什麽壞事,除非你真的經不住組織上的考驗。
賀衷寒耐心地把這個道理給劉綺雯說了,這也是領袖交給他的任務,要說服劉綺雯接受命令。
賀衷寒是真心不願意幹這個活兒,可惜他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親自來做劉綺雯的思想工作,說服她執行監視路鳴的任務。
“賀長官,如果我們黨內都是這樣的風氣,每個下級都監視自己的上級,以打小報告為榮耀,甚至是晉升的渠道,那麽我們這個黨還有前途嗎?”劉綺雯既然豁出去了,也就什麽都敢說了。
她是一個弱女子,但是堅強起來就連鐵漢子都不換。
人最堅強的地方不在身體,而是在她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