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盛公指點
作者:尚南山      更新:2022-03-30 01:23      字數:2645
  路鳴和盛有德研究到半夜,仍然沒有結果,兩人都感到身心疲憊。

  如果一定要報複日本人,看來隻能在虹橋公園製造一場自殺式的爆炸事件,別無他法。

  隻要炸彈被引爆,無論炸死幾個日本人,不管他們是什麽身份,都算成功。

  南京方麵大概就是這個意圖,主要目的是震懾日本人,證明中國民間的抗日力量不僅沒有消亡,而且正在蔓延。

  “這件事你還是不要直接參與,弄不好會被當作替罪羔羊獻出去。”盛有德搖頭道。

  從一開始,盛有德就不讚成路鳴介入刺殺行動,可是路鳴卻鐵了心要對日本人狠狠報複一把。

  “你不了解委員長這個人,他不管幹什麽事,都要先找一個替罪羊,事情幹成了是他的功勞,事情出岔子了就是別人的錯。”盛有德提醒道。

  “我知道。這一點和他無關,是我自己心理上有結,過不去。”路鳴淡淡道。

  路鳴當然知道委員長讓他負責這個計劃,肯定做好了兩手打算,他隨時有可能被當作替罪羊獻出去。

  可即便知道了這一點,路鳴還是毫不退縮,不甘心放棄這次行動。

  “你知道還要這麽做?”盛有德氣惱道。

  “老伯,不狠狠幹日本人一下子,我心裏這口氣出不來啊,我會憋死的!”路鳴呲牙咧嘴道。

  盛有德望著困獸般的路鳴,隻能苦笑一聲,不過心裏還是微微動了一下,路鳴也隻有在他麵前,才會和盤托出,完全暴露自己心裏的想法。

  按照常理,盛有德不認同意氣用事,一個精明的商人,做事講究投入和回報的比例,追求利潤最大化,鬥氣是愚蠢的做法。

  “你現在做情報工作,應該知道,戰略情報才是最有價值的。應該努力在宏觀決策上打擊敵人最致命的地方,而不是傷敵人幾根毫毛。”盛有德概括道。

  “您說的我也懂,不過這次我們要殺的是日本高官,而且他們是在搞慶祝活動,太猖狂了。”路鳴憤憤道。

  “從戰略上看,日本高官連毫毛都算不上。這件事你做就做了,以後精力不要放這方麵了,可以做的,有價值的事情多得很。”盛有德打了個哈欠道。

  路鳴在心裏並不認同盛有德的說法,淞滬抗戰雖然打贏了,但是先前上海市政府被迫答應日本人的四項無理要求,嚴重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愛國熱情。

  怎麽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呢,現在急需一件事來重振民眾的反日情緒,重挫敵人的囂張氣焰。

  路鳴心中也有不安,在他看來每一個行動人員都是抗日的精英,是國家的戰士,不應該在自殺行動中犧牲自己。

  但是現在看來,根本沒有兩全的做法,除非放棄這次行動。

  “對了,你要提防那個新上來的人,他叫翁什麽?”盛有德說道。

  “翁百齡。”路鳴道。

  “對,這個家夥很陰險,你以後要小心一些。”盛有德敲了一下桌子。

  “陰險?不會吧。我晚上剛跟他吃過飯,他還讓我多支持他呢。要說陰險,以前的康澤倒是個人物,他走了,社裏就安生了。”路鳴不在意道。

  “這個人要比康澤還要陰險,他想要在上海幹出成效,當然得尋求你的支持,可是等利用完你,就會翻臉不認人,委員長是這種人,他教出來的學生也會這套把戲。”盛有德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路鳴點點頭,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感慨道:“搞情報的人沒有不陰險的,那座大樓裏,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他所在的外國記者俱樂部和複興社幾乎就是兩個極端。

  記者俱樂部裏的外國記者幾乎都是各國新聞界的精英,可是這些人業務高超卻也心氣高傲,根本不屑於跟人耍小把戲、鬥心眼。

  可是複興社裏這些家夥呢,說起來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人精,卻都沉迷於人與人之間的傾軋。

  路鳴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平時也隻是笑一笑,看了也就忘了,從不去深究。

  他在複興社裏地位比較超然,沒有被卷入明爭暗鬥的漩渦裏,但他也知道,身在其中,不可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攪進去是早晚的事。

  “其實你是受了我的牽連,委員長一直不放心我,想完全掌控我,但又找不到突破口,就想在你身上找到我的軟肋。”盛有德笑道。

  “他為什麽要這麽對你呢?你也沒什麽事情得罪過他。”路鳴不明白。

  在路鳴看來,蔣先生需要盛有德這個錢袋子,兩個人應該親密無間才對啊,怎麽會變成掌控與掙脫的關係。

  “這就是政治。金錢跟權力是政治的兩條腿,委員長總感到這兩條腿步伐不一致,說白了他認為我親-共,對他的權力構成了威脅。事實不是他想的那樣,我不過是個民族主義者。”盛有德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

  看路鳴一臉的茫然,盛有德也知道他現在還明白不了這個道理,不過早晚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不過也不能說委員長做錯了,你知道金錢代表著什麽嗎?司馬公說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司馬公是最早看明白這個問題的人。”盛有德感歎道。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是這個意思嗎?”路鳴問道。

  “人類曆史上發生過各種各樣的戰爭和爭端,為的是什麽?就是金錢。為什麽要爭奪金錢,其實根本是為了權力。”盛有德進一步分析道。

  “哦,金錢和權力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路鳴領悟道。

  “是啊,人們都追逐世俗架構上的權力,也就是官,其實是為了掌握聚斂分配金錢的權力,如果沒有錢,官也就成不了官,政府也得倒台,所以本質上還是錢的問題。你有空時跟慕儀多聊聊,她對這方麵的研究比較深入。”盛有德笑道。

  路鳴聽得有些雲山霧罩的,可能是家世關係,他對金錢、權力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他追逐的還是自由自在的人生。

  現在中日之間發生摩擦,民國政府準備打仗,但是差錢,委員長要掌控權力,就得先掌控住金錢。

  路鳴的腦子裏也隻能形成這樣的循環,這麽說來,他也能理解委員長為什麽要掌控盛有德。

  不過自己被攪在這層關係裏,將來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咦,我怎麽也開始進入掙脫的階段,變成盛有德二世了?”路鳴這樣暗自尋思道,不禁自我嘲笑起來。

  “你笑什麽?我支持你大手大腳花錢,就是為了不讓他們困住你的手腳,用錢換來你的自在。明白嗎?”盛有德提醒道。

  “哦,明白了。”路鳴傻笑了一下。

  “你要搞特工學校這個想法非常好,不過你要把這個特工學校牢牢抓在自己手裏,以後這就是你的地盤,不能被任何人奪走,哪怕是委員長。咱們不能被他們利用夠了,然後一腳踢走。”盛有德說道。

  “我知道,我還指望培養出人才,將來跟日本人鬥呢。”路鳴點頭道。

  他現在也沒有把搞特工學校的事在複興社裏公開,而是自己在悄悄推進,準備當成自己的自留地。

  雖然借用了政府的許可,蘇聯專家是他利用私人關係請來的,所有籌備工作也都是他操心完成的,經費方麵自然都是盛有德來支付,不花政府一分錢。

  “複興社這裏也不要輕易放棄,必須在裏麵牢牢站穩腳跟,也要逐步開辟自己的地盤。”盛有德說道。

  路鳴點點頭,這幾點他完全同意盛有德的意見。複興社和《華盛頓郵報》特派記者是他的兩身皮,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