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邂逅老郭
作者:尚南山      更新:2022-02-26 01:10      字數:2657
  看著樓下警備司令部偵緝隊員離開,董先生抹了一把滿頭的汗,把上了膛的手槍退了膛,悄悄藏了起來。

  他以為今天肯定逃不過了,他並不怕被逮捕,也不怕犧牲,但是這部電台是上海地下組織最隱秘的電台,肩負著跟總部保持聯係的任務。

  如果這部電台被搜走,上海地下組織跟總部的聯係就會中斷,造成的損失不可估量。

  此時響起了敲門聲,董先生站起來走過去打開門,果然是路鳴。

  “董先生,你可夠不小心啊,現在沒事了。”路鳴苦笑道。

  “是我的錯,最近發報量太大了,我以為萬國公寓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大意了。”董先生擦掉臉上的汗水歉疚地道。

  “這裏的確是上海最安全的地方,一般來說無論是上海警察局還是淞滬警備司令部都不會進來檢查,但是有兩點是例外的,一是有證據證明這裏有-共-產-黨,二是私人電台。”路鳴不由笑了,董先生把這兩樣占全了,難怪人家派來偵緝隊。

  “我盡快找地方搬走,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董先生不好意思道。

  “你打算搬到哪裏去?有更安全的地方嗎?”路鳴感到詫異。

  “嗯,哪裏也沒你這兒安全,但是不能因為這個連累你啊,我們也是有紀律的,決不能為了自己的方便而不考慮朋友的處境。”董先生態度十分懇切。

  “你這部電台的呼號和頻率已經報備了,記在我的名下,以後這部電台不再是私人電台,是政府批準的,你可以無所顧忌的發報,但是一定要把密碼弄好,如果密碼被破譯,你的身份也就暴露了,我也救不了你。”路鳴鄭重道。

  “你放心吧,我的密碼絕對安全,他們是攻不破的。”董先生笑道。

  “但願如此,切勿大意。”路鳴走到窗邊看了看樓下。

  “可是,路先生你為什麽願意承擔風險幫助我們?”董先生有些不解道。

  “為什麽?我什麽都不為,就是想這麽做。”路鳴笑道。

  “這不可能吧,怎麽會什麽都不為呢?”董先生納悶道。

  “怎麽說呢,我哪邊的人都不是,也不關心政治,對政黨之間的鬥爭更不關心。我就是個中國人,這樣說吧,我對貴黨的許多主張還是很讚同的,當然也有不讚同的地方。”路鳴開宗明義,實話實說。

  董先生笑了笑,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

  路鳴繼續道:“現在日本已經占領了東北,下一步可能就是華北,然後就是華中、華南,大敵當前,咱們中國人還搞什麽內鬥啊,那不是變相幫助日本人嗎?共-產-黨-發出組成全國抗日同盟的主張我是非常讚成的。”

  “一致對外,全民抗日,這是我黨堅定不移的方針,我們已經多次給民國政府和蔣委員長本人發電,希望兩黨齊心合力,共同禦敵!”董先生激動起來。

  “如果你們兩黨之間真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水火不相容,那也應該先把日本人趕走,等到沒有外患了,那時候想窩裏鬥再比誰的本事大吧。”路鳴歎息道。

  他說的是心裏話,兄弟鬩於牆而禦外侮,外侮才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而不是兄弟鬩牆。

  “路先生,咱們哪天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我想對你談一下我們黨對全國問題的主張。”董先生笑道。

  “再說吧,說老實話,我不想陷進你們兩黨的矛盾之中,尤其是現在,我相信大多數中國人和我的想法一樣。如果能幫助你們的,我不會袖手旁觀,幫不上的也請你原諒。你自己凡事小心,電台的事就不用擔心了。”路鳴說完轉身要走。

  “你是我們真誠的朋友,我黨目前的中心工作就是聯合各界人士組成抗日同盟。路先生讚同抗日,我們可以就這個問題展開討論。”董先生已經完全鎮定下來。

  “其實我很佩服你們,”路鳴轉身又道,“為了自己的信仰,不惜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幹革命,冒著隨時有可能被逮捕、被槍殺的危險,盡管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我仍然很欽佩。”

  “路先生,謝謝你的理解,真的謝謝你。”董先生真誠說道。

  晚上,董先生用加密電碼給總部發了一封簡短的電文:A已經加入藍衣社組織,但仍傾向我們,盼指示。

  對藍衣社選擇這時候的成立,共-產-黨-地下組織非常關注,他們跟盛有德的理解不一樣,他們認為這個新成立的特務組織具有欺騙性。

  說白了,就是利用抗日這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實施反-共清-共的目的,所謂清洗黨內異己分子,不過是打兔子摟草——捎帶活。

  也就是說,藍衣社將是中-共地下黨組織長期的對手,最危險的敵人。

  董先生白天由於發送關於藍衣社的電文時間過長,這才被淞滬警備司令部電訊偵查處的人逮了個正著。

  另外他也太大意了,住進萬國公寓後,以為到了上海最堅固的堡壘,結果短期時間裏發報量太大了,淞滬警備司令部電訊偵查處已經亮起了紅燈。

  其實上海的私人電台很多,大多是各大新聞社或者商團還有各大間諜組織的,淞滬警備司令部無法完全控製,隻能逮著一個算一個。

  在上海的各大間諜組織,包括彼得和安德烈,都已將自己的電台偽裝成商業電台,就算抓到也沒辦法處理。

  華懋飯店地下黨組織的外圍成員,第一時間將藍衣社成立的消息傳遞了出去。這類流通性消息,對組織上所有同誌開放,便於大家見機行事。

  這個消息讓郭嵩濤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顧上麵的禁令,決定冒險跟盛慕儀見麵。

  要見到盛慕儀很容易,因為盛慕儀鍥而不舍地逛書店,她認為總有一天會在書店裏遇到郭嵩濤或者宋真陽。在香港能遇到,在上海也一定能遇到。

  盛慕儀是這麽想的,郭嵩濤也是這麽想的,兩人不謀而合,怎麽可能不遇見呢。

  其實郭嵩濤已經跟蹤了盛慕儀一段時間,因為上麵的指示是持續觀察、考察,不要輕舉妄動。

  想要觀察、考察當然就得跟蹤了。郭嵩濤認為,他這樣做並沒有違反組織決定。

  上海地下黨組織接受了上次組織遭到破壞的教訓,對秘密接頭實施了最高級別的戒備措施。

  郭嵩濤無法直接跟總部取得聯係,有要事跟總部聯係,唯一的通道是董先生那部電台。

  郭嵩濤不認識董先生,更不知道跟總部聯係的電台設在哪裏。

  必須經過若幹次傳遞,他的電文才能轉到董先生手上,然後再經過若幹次傳遞,他才能得到總部的答複。

  有時候答複隻有幾個字,但環節一個不能少。

  這樣太費時間了,他內心焦慮,等不及了。

  萬國公寓事件後的第二天下午,郭嵩濤跟蹤盛慕儀一段路程後,忽然轉向一個小巷,然後抄近路走到了盛慕儀的前麵。

  當看到盛慕儀認出自己後驚訝的表情時,他搖搖頭,然後不動聲色走了過去。

  盛慕儀當時激動萬分,以為這是邂逅,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就是緣分啊。

  想到這裏,盛慕儀緊張得心髒都快停止跳動了,站立在那裏,閉起眼睛,深呼吸了幾口,才平複下來。

  這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幾乎快要放棄找到-共-產-黨-地下組織的希望了。

  一瞬間,她就明白了郭嵩濤的意思,轉過身不遠不近地跟著郭嵩濤,還不時查看前後左右的動靜。

  她跟著郭嵩濤來到一家茶樓,然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去,郭嵩濤先找了一個小包間進去,盛慕儀看到沒人注意她,這才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