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何為信仰
作者:尚南山      更新:2022-02-26 01:08      字數:2283
  領頭的是日本領事館的領事,他進去跟那個英國警官交涉了一陣,然後簽了一份文件,就把所有日本人都帶走了。

  開槍的日本人也被釋放了,領事要求他負責帶走日本浪人的屍體,算是責罰。

  因為都是日本人之間的糾葛,英租界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幹脆把案子移交給日方了,由他們全權處理。

  路鳴出來後也不逗留,直接回家了。

  雖說有驚無險,他還是感覺有些心悸,這次的事告訴他,以後出門一定要帶槍,不管能不能用得上。

  回到寓所,他繼續仔細查看那些洗印出來的照片,想找到點什麽蛛絲馬跡,卻聽到一陣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門口站著微笑的蘇聯人安德烈先生。

  “路先生,您租下的那三套房有沒有空著的?”安德烈彬彬有禮問道。

  “那三套房都空著呢,怎麽了?”

  “那能不能轉租一套給我,我有兩個同事從國內來,暫時找不到合適的住處。”

  “三套房間你任選一套吧,我交了三個月的房租,這三個月的房租你也不用給我了。三個月之後,你們自己續租就行了。”路鳴笑道。

  他對這位安德烈印象還不錯,一直想再找機會跟他聊聊蘇聯的事,正好他找到上門來。

  “那就多謝了。”安德烈大喜,模仿中國人拱手道,“路先生,我能進去跟您說幾句話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房間裏沒有伏特加,更沒有黑麵包和酸黃瓜。”路鳴笑道。

  安德烈不由大笑起來,覺得路鳴很幽默。

  安德烈進來後坐在一張椅子上,看了路鳴一會兒,很直接地問道:“路先生,您信仰什麽?”

  “信仰?幹嘛問我的這個。”路鳴不解道。

  中國人從來沒有這樣問話的,中國人如果有信仰,會在他的言談舉止中逐漸流露出來。

  “每個人都有信仰的,比如說蘇聯人或者信仰共-產-主-義,或者信仰東正教,信仰上帝,反正你總得信仰什麽吧?”

  “我沒什麽信仰。”路鳴根本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也就無從明確回答。

  “不可能,人怎麽會沒有信仰呢,你們民國政府的人不是信仰三-民-主-義嗎?”

  “我不是國-民-黨人,不信仰三-民-主-義,當然我也不反對。”路鳴隻能如此作答。

  談到信仰,路鳴的確很迷茫,出國之前,他信仰的自然是中國古老的思想,那就是天地君親師,信仰至聖先師孔聖人。

  出國留學後,他接觸到了太多的主義和思想,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他當然覺得不錯,可是又覺得太空泛了些,不過是從林肯的思想中截取了一部分,中國如果真的能完全實現,當然也是好事。

  可是他回國後就發現,三-民-主-義對於中國未必適用,很有可能成為黨棍手中的武器,而不是真正的政治思想,更無法成為政府的施政方針。

  相對而言,他最佩服的還是美國的政治製度和法律製度,但是國情差別巨大,根本無法在中國複製,如果強行複製,有可能導致國家分裂甚至走向消亡。

  至於英國、法國的思想和製度,也基本都一樣。

  他也接觸過墨索裏尼的法西斯主義,覺得簡直就是非人類的思想。更不用說從法西斯主義衍生出的納粹思潮了。

  “路先生,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組織,成為一個布爾什維克?”安德烈笑著問道。

  “你想要讓我當你們的間諜?”路鳴臉色有些怪異起來。

  “不是,別誤會,隻是加入我們的組織,不是當間諜,我們布爾什維克是革命者,不是間諜。”安德烈笑道。

  “我暫時沒有加入任何黨派和組織的想法,多謝你的好意。”路鳴笑道。

  “我知道路先生的大致想法,是想做一個無黨無派的人,這樣毫無拘束,但是在曆史潮流下,每個人都必然甚至必須找到自己的位置,潔身自好不可能也不可取,除非你效仿古人做一個隱士。我會給你拿一些布爾什維克的書籍,主要是列寧同誌的經典著作,你可以先看看。”安德烈笑道。

  “算了,這可是當局嚴禁的赤色書籍,安德烈先生,你別害我。”路鳴半開玩笑道。

  “路先生,說別人怕這個我相信,你不會害怕的,何況這裏是萬國公寓,民國政府的手還伸不進來。”安德烈大笑道。

  路鳴不置可否。

  其實他接觸過這些著作,還是在美國留學期間。

  俄國十月革命震驚了世界,一個新的政權在東方誕生,這讓歐美資本主義列強感到恐慌。在他們眼中,新生的蘇維埃政權無異於洪水猛獸,甚至是瘟疫病毒。

  西方列強商議之後出了個餿主意,以波蘭、羅馬尼亞、芬蘭等國家為界,建立了一個隔離帶,把紅色蘇聯徹底隔絕在外麵,意圖讓它自生自滅。

  蘇維埃政權並沒有像西方想象的那樣自動消亡,而是不斷發展壯大,共-產-主-義思潮也就走向了全世界。

  在整個歐洲,共-產-主-義和法西斯主義形成了兩大陣營,水火不相容,各自都有非常多的信仰者。

  在美國受這些思潮的影響比較小,因為美國人比較務實,天天想的隻有兩個字:賺錢。但是各大思潮的書籍還是每天都被印刷出來,在坊間成為熱議。

  路鳴看過一些列寧、托洛茨基等人的著作,看的時候深受震撼,不過事後想到中國的現實情況,也就心涼半截,覺得在中國任何思想和主義都不是救命的藥。

  中國未來的道路,必須想盡一切辦法盡快進入工業化,不把這個差距補上,不從一個農業國家盡快轉變為工業國家,任何主義和思想都是空想。

  回國後,他對偵探行當情有獨鍾,認為這是他作為個體融入社會的最佳角色,思想和主義則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安德烈沒有繼續勸說,而是拿了鑰匙,道謝後走了。

  “人真的不能保持完全的獨立嗎?我就不信這個。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路鳴琢磨著安德烈的話,搖搖頭,決定不受他的影響,繼續保持自己身份和人格上的絕對獨立。

  他又查看了一遍盛慕儀閨房的照片,還是得不到任何線索,隻好暫時放到一邊。隻能等等看盛有德發出去的電報能收獲到什麽消息。

  他忽然想到了謙田說的那件事,本莊繁邀請鄭孝胥出山,以舊臣的身份到天津,勸說遜位的宣統皇帝溥儀北上東北,這可是一個危險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