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非常愛情
作者:尚南山      更新:2021-10-31 03:50      字數:3593
  “先生,到時候我也想辦法混進去,他們開歡迎總會有女人服務的。”鄭春月自薦道。

  “不行,根據我掌握的信息,這次他們找的服務人員全都是日本藝妓,不允許任何中國女人進場服務。”安恭根道。

  他是在騙鄭春月,他不想把一個女人送到那個決死的戰場,雖然他並不愛她。

  鄭春月可以為義勇隊做很多事情,她活著比幫忙刺殺一個人更重要,何況她去了就等於送死。

  鄭春月平時接觸的人很複雜,可以幫他們打聽到有價值的信息,也可以幫他們聯絡一些很要緊的人,甚至可以幫他們籌集部分資金。

  最後一條說起來有些難堪,但是對於大韓民國臨時政府來說,並沒有太多的選擇,他們隻有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實現自己遙遠的夢想。

  鄭春月是上海周邊人氏,具體哪個地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因為很小的時候她就被賣來賣去的,最後到了上海,入了這行。

  她隻記住一點,自己是朝鮮人的後代,很小很小的時候被教過一些朝鮮兒童的禮節。

  有一次她巧遇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人,在聊天時被他們認了出來。

  隨後安恭根專程拜訪了她,給她帶來了一些朝鮮婦女的日常生活用品,並向她灌輸了一整套愛國主義理論。

  一個從小沒有得到父母照顧的人,本來就很脆弱,安恭根的出現,令鄭春月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安恭根陸陸續續帶過來一些朝鮮義士,有的隻是在她家裏住幾天就轉移走了。

  她其實並不完全相信他們說的話,但是他們的行為感動了她,這些義士是真的把她當成自己的姐妹,當成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一個風月場所的花瓶。

  慢慢地,她融入了他們當中,在情感上接受了他們,發誓不做亡國奴,要為祖國和民族的複興和獨立貢獻出自己的一切。

  每個要去執行自殺性刺殺任務的人,都會來向她告別。這好像已經成了一種儀式,她會準備好壯行酒,陪著壯士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看得多了,也看得倦了,她甚至早就不想看下去了,而是想自己也像那些一去不返的壯士一樣,奔向一去不返的戰場。

  苦難會造就一個人,苦難也會毀掉一個人,人就是不斷在毀滅和新生之間拷問自己的靈魂。

  安恭根想要下樓回倉庫。他知道如果再討論下去,很有可能說服不了鄭春月。

  他本來一直住在那間倉庫裏,綁架張子揚後,他就把倉庫讓給了張子揚,自己臨時住在廚娘的房間裏。

  現在張子揚走了,他當然可以回去住了。

  鄭春月忽然從後麵抱住他,抱得死死的。

  安恭根的身子一下子僵直了,他從未想過跟鄭春月產生感情,他擔心感情會攪亂自己的判斷,幹擾自己的革命意誌。

  此時他卻能感受到鄭春月的強烈需求,那是一種得不到就會死的欲望。

  他其實知道鄭春月這是被路鳴的嫌棄刺激的,她想在他身上證明自己還是個漂亮的女人,一個有價值的女人。

  他歎息一聲,回頭緊緊抱住了鄭春月。

  ……

  “你這頭懶豬,給我起來。”

  一陣劇痛傳來,路鳴做了個夢,夢到上海地震了,他的公寓倒塌了,天花板重重地砸在他身上,他一下子驚醒了,這才發現是袁明珠坐在他身上。

  “我的肚子啊,我說大小姐,你能不能溫柔點。”路鳴再次慘叫起來。

  “溫柔是什麽東西,本小姐天生就沒有那東西。”

  見路鳴醒了,她從路鳴的身上滑了下來。

  其實也不怪她如此暴力,她來找路鳴,怎麽敲門都沒人回應,公寓管理員認識她,就用鑰匙為她打開了房門。

  她看到路鳴就像一頭死豬躺在床上,打著雷鳴般的鼾聲,她叫了足足有十遍,路鳴就是不醒,她最後使出終極絕招,就是一屁股坐在他身上。

  路鳴趕緊起來,用冷水洗了臉和脖子,這才完全清醒過來。這兩天為了尋找張子揚的下落,他可以說精神繃到了極點,也疲乏到了極點。

  張子揚安全歸來,他的精神一下子放鬆了,結果一覺睡到現在。

  他一看手表,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了,他還從未如此晚起過。

  有時他也會跟朋友喝酒到淩晨,但是每到七點鍾他必然會醒來。

  “張子揚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自己出去玩了一圈,又回來了?你趕緊跟我說說。”袁明珠急不可耐道。

  張子揚失蹤的兩天,她急得抓耳撓腮,現在突然回來了,她就想知道整個過程。

  “也沒什麽,綁匪綁錯人了,所以關了他幾天,就聯係我把他接回來了。”路鳴敷衍道。

  “怎麽會綁錯了人,綁匪都是些什麽人啊?”袁明珠有點失望,跟想象的場景完全不同。

  “我也不大清楚他們究竟是什麽人,反正人完好無損地接回來就行了。”

  “他們是不是都蒙著麵,像獨行大盜似的,都非常凶惡?”袁明珠還在想象中。

  “看不清他們的長相,的確都蒙麵,我們沒說幾句話,隻是把張子揚接回來了。”

  “他們沒要贖金嗎?”袁明珠推了一把路鳴。

  “沒有。”路鳴一攤雙手。

  “就這麽簡單?一點意思都沒有。”袁明珠興致索然道。

  “那依您大小姐的意思,這個過程一定要波瀾起伏,一波三折,最好再來一場激烈的槍戰?”路鳴不禁笑道。

  “就是啊,這樣才對頭啊。你們這樣平淡得跟白開水似的,說起來都沒人願意聽。”

  “大小姐,我們是在做事,不是在編故事。”路鳴苦笑道。

  其實他就是在編故事,不過他知道袁明珠的秉性,絕對不能讓她產生興趣,不然他的麻煩就來了。

  “走,咱們去看看張子揚,給他設宴壓驚。”袁明珠道。

  “嗯,這個倒是可以。”

  路鳴洗漱完畢,跟著袁明珠來到采蓮家裏。張子揚穿著睡袍在采蓮的房間裏晃蕩著,好像一個幽靈。

  “見到我了,你不應該穿得正式點嗎?”袁明珠抗議道。

  “見到你為啥就得穿得正式點,你是我兄弟的未婚妻,跟我的未婚妻就差一點點。”張子揚嬉皮笑臉道。

  “采蓮姐,你不管管他啊。”袁明珠大喊著告狀。

  “揍他!”采蓮在廚房燒水,大聲回應道。

  幾個人鬧了一通,原本采蓮是想在家裏吃飯,當然得請路鳴和袁明珠兩人,路鳴可是搭救子揚的大功臣,雖說這解救有些滑稽,但畢竟路鳴真是殫精竭慮了。

  袁明珠不肯,她又饞大閘蟹了,幾個人就坐車找了一家據說是螃蟹做得最好的飯店,要了一桌螃蟹宴,整個桌子上的菜肴全都是用大閘蟹做的,清蒸、爆炒、麻辣、清燉等等不一而足。

  四個人美美享用了一頓螃蟹宴後,又回到采蓮家裏。

  張子揚沒有回警察局,他想趁機繼續躲幾天,在采蓮這裏秀秀恩愛,再享幾天清福。他是真的把自己當著被綁架了一回。

  對此,路鳴沒有意見,還得想出一套沒有瑕疵的說辭來,解釋張子揚是如何被綁架又如何安然回來的。

  這個過程必須編造得天衣無縫,警察局那裏才好過關,幸好這件事情警察局對外保密,沒有讓新聞界知道,不然的話,這場亂子會更大。

  “安恭根兄弟的事你準備怎麽辦?”張子揚問路鳴道。

  “還能怎麽辦?能幫的盡量幫,幫不上的也沒辦法,我不會傻到把自己賠進去。”路鳴腦子很冷靜。

  外麵的天氣很好,袁明珠就拉著采蓮去逛街了,也是為了顯擺她那輛新車。

  丫鬟、廚娘都擠在一輛車裏跟著去逛商場,說是某家商店新來了做旗袍的好料子,是日本生產的,日本人用來做高檔和服,做旗袍想必也很合適。

  路鳴和張子揚自然對逛街購物沒有興趣,更何況張子揚現在還不適合出頭露麵。

  兩人就在采蓮的房間裏議論起安恭根的刺殺計劃。

  “你說安恭根他們這樣一次次搞刺殺,究竟有沒有作用?”張子揚有些迷茫。

  “作用當然也有,可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路鳴搖頭道。

  “那你說怎麽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這小日本得寸進尺啊。”張子揚憤然道。

  路鳴沉默了,他原本想說要等中國強大起來,再次渡江作戰,把日本人趕回那個島國去,那樣朝鮮人民才能獲得獨立。

  可是中國的現狀也不樂觀,甚至自顧不暇,哪裏談得上幫助朝鮮人民。

  “可能得等美國人插手吧。”路鳴想來想去,隻能說出這個模糊的答案。

  “美國人會插手嗎?”

  “暫時是不會了,美國是典型的商人國家,沒有巨大利潤的事他們不會做的,他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幫助朝鮮人民,而是跟日本人做生意。”路鳴一語道破。

  他在美國生活了幾年,知道這個國家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浸透著金錢的味道,這是一個金錢帝國,道義、真理對他們來說隻是掛在嘴邊的東西,金錢、利潤,巨大的回報才是他們唯一感興趣的事情。

  張子揚不說話了,他對國際形勢根本不關心,也不知道美國人是什麽東西,反正在他看來,洋鬼子都是一個樣,不管是美國人、英國人還是法國人。

  這幾天跟安恭根相處,他倒是被安恭根洗腦了,深深地被他們不畏苦難、不怕犧牲、前仆後繼的精神感動了。

  他是真的很想幫他們,當然,恨日本人,才是主要原因。

  別說他恨日本人,就是采蓮這些姑娘們也都恨日本人,隻要是有關日本人的堂會,不管對方出多少錢,她們都不會出局。有的堂會有日本人參加,她們也不會搭理。

  “那你準備怎麽混進會場,想好了怎麽跟盛會長開口了嗎?”張子揚問道。

  “不用跟著盛會長,到時候會有人請我去的。”路鳴神態篤定,指頭輕輕敲著桌麵。

  “吹牛吧你,真把自己當成上海灘的風雲人物了。”張子揚不信。

  “不信是吧,到時候你就看到了。”路鳴笑道。

  和張子揚說了會閑話,路鳴說還有事情就自己走了,他讓張子揚轉告袁明珠不用等他,自己早點回去。

  “你放心吧,讓她和采蓮多聊聊,實在太晚了,就留在這兒一起睡。”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路鳴踹他一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