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場烏龍
作者:尚南山      更新:2021-10-31 03:50      字數:3740
  路鳴冷笑道:“鄭春月,你太低估我了,為了我兄弟,別說親你,就是你讓我親一塊臭狗屎,我都認了。來吧。”

  他也跟鄭春月一樣,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采蓮的眼睛濕潤了,她想不到路鳴肯為張子揚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杜鵑緊咬嘴唇,急得直跺腳,卻又想不出辦法。

  聽到這話,鄭春月好像被打了一百個、一千個耳光似的,麵色煞白,身體都有些發抖。

  當她看到路鳴真的要親過來,而且神情好像在親一堆狗屎似的,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她拍的一掌打了過去,想要給路鳴一記耳光,卻被路鳴抓住了。

  “你想反悔,不肯兌現承諾?”路鳴瞪著她的雙眼問道。

  “不,你贏了,你們贏了。”鄭春月忽然用雙手捂住臉,痛哭起來。

  “唉,好了好了。”此時樓下卻傳來一個男人的長歎聲。

  “誰在下麵?”路鳴聽得出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由地握住腰間的槍柄。

  “別緊張,是我。”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慢慢走上樓,麵對大家苦笑道:“你們不用難為春月了,她隻是一個苦命的女子。那封信是我讓她傳遞的,其實是好意。”

  “好意?綁架我兄弟也是好意?”路鳴拔出了槍,他可不信這個男人的話。

  “這個……事情說起來有些複雜。你們跟我來吧,張探長就在樓下。”那人慢悠悠說道。

  路鳴警惕起來,他不知道這裏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不過這也太巧合了吧。

  “張探長就在後麵的房子裏,他一直都在這裏,很安全。”鄭春月此時抬起頭說道。

  她看著那男人的目光有些複雜,似乎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路鳴手握左輪槍的槍把,子彈沒有上膛,他也知道如果這裏是陷阱,憑他單人匹馬再加一把左輪根本不濟事,不過總要努力努力才行啊。

  走到樓梯下麵,路鳴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請問,你是日本人?”

  “不是,鄙人是大韓民國臨時政府滬上韓僑抗日義勇隊隊長,安恭根。”

  “滬上韓僑抗日義勇隊,是幹嘛的?”采蓮糊塗了,他們為什麽要綁架張子揚。

  “這個我知道,他們是流亡在中國的朝鮮抗日義士,最終目標是大韓民國獨立。”路鳴微微頷首,表達了對麵前這個人的敬意,但神情依然很嚴峻。

  “感謝中國兄弟對我們的支持和幫助,我們一定會勝利回到自己的祖國的。”安恭根語氣堅定。

  下樓之後,安恭根做了個手勢,示意路鳴跟他一道往後麵的房子走。

  “我怎麽聽不出你的口音,你這是一口地道的上海腔啊。”路鳴還是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

  “不瞞你說,我十二歲就被秘密護送到了上海,日本人一直在追殺我,整整二十年了。”安恭根背過身去,情緒稍稍有點激動。

  路鳴迷糊了,日本人幹嘛追殺一個十二歲的朝鮮男孩呢?難道這個人是什麽特殊人物?

  “呃,安先生的身世……日本人為什麽要追殺你啊。”路鳴以試探的口氣問道

  “二十年前,也就是1909年10月,在貴國哈爾濱火車站,我的長兄安重根,擊斃了侵略朝鮮的元凶、前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安恭根臉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哦,原來你是安重根的弟弟啊,你大哥是位大英雄!”路鳴這才釋然,很想上去擁抱一下對方,但還是忍住了。

  日本第一任首相伊藤博文、當時的韓國統監,曾經主導發動甲午戰爭,占領朝鮮、侵略中國,迫使清朝簽訂《馬關條約》,索要天價賠償,是個徹頭徹尾的戰爭狂人、吸血鬼。

  對這段曆史,路鳴還是了解的,在美國的東亞研究科目裏,甲午戰爭是重要的課題之一。

  朝鮮半島被日本占領後,一些流亡到中國的革命義士自發組建了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為了團結流亡在上海的抗日愛國人士,他們還組建了一支韓僑抗日義勇隊。

  路鳴在幾份外國報紙上看到過一些消息,知道在上海有一股朝鮮人的抗日勢力。

  安恭根的出現,使得局勢越來越複雜了。

  但是,形勢再複雜,也必須麵對。

  “日本人不會滿足於占領朝鮮,他們的野心還在膨脹。”安恭根正麵對著路鳴說道。

  “可是……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過節啊,你們幹嘛綁架我兄弟?”路鳴徹底糊塗了。

  如果是日本人綁架了張子揚,那就沒什麽奇怪的,因為他們現在查的案子跟日本人有關。

  但是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人為什麽摻和進來?在對待日本的問題上,中韓雙方的目標應該是一致的啊。

  安恭根沒有回答,好像有難言之隱似的。

  他在前麵領路,帶著路鳴他們來到後麵的一個倉庫,他敲敲門,門打開了,裏麵卻是燈火通明。

  路鳴早就把手槍插回了腰間,既然是韓國義士安恭根,那不管怎麽說是不用動武了。

  “張探長,你的兄弟、你的女人來看你了。”安恭根說著,側身一邊,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誰來了?安恭根,你這王八蛋別騙我啊,我兄弟怎麽能找到這兒來。”裏麵傳來一個人醉醺醺的聲音,不是張子揚又是何人。

  “法克,你個王八蛋!你個小癟三!”路鳴這一刻怒了,洋罵夾著上海人的“海”罵。

  他這兩天為了張找子揚的下落,腳底都快磨穿了,這家夥居然躲在這裏喝酒,而且喝得醉醺醺的,這都什麽事啊。

  采蓮越過眾人率先快步走進倉庫,發出一聲尖叫;“子揚,我可找到你了!”

  然後……

  路鳴本想衝進去給張子揚來一頓拳腳的,可是此刻卻站住了,這幾分鍾,還是留給這對苦命鴛鴦吧。

  “我沒騙你,張探長在我們這兒做客,我們可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的,沒受任何苦頭。”安恭根訕訕說道。

  “可是……這到底,為什麽啊?”路鳴還是想不通。

  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在世界上沒有得到任何國家和政府承認,就連民國政府也隻是默認。

  但世界各國都同情朝鮮人民所遭受的苦難,在中國,無論是民國政府還是民間力量,都在暗中支持這個臨時政府,雖然他們的複國之路漫漫,一時還看不到盡頭。

  在上海,就連杜月笙這樣的人,為了保護韓國愛國人士,特地讓大韓民國臨時政府設置在法租界自己的地盤上。

  可以說他們要求的隻要不是太出格,無論是民國政府還是杜月笙或者上海民間人士都會答應並給予協助。

  那麽,你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人,與上海警察局的人,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商量,幹嘛玩什麽綁架啊?

  據路鳴所知,大韓民國臨時政府成立之初,上海各界人士也是出錢出力,盛有德就捐了一筆巨款,杜月笙也掏了腰包。

  “是我的手下做的,我知道後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盡量做好善後。”安恭根解釋道。

  “你個王八蛋,你可真能找啊,我藏到這裏都被你找到了。哈哈,恭根老哥,你輸了,我就說他一定會找來的,他的鼻子比狗都靈。”張子揚此刻衝了出來,抱著路鳴大笑道。

  他嘴裏噴出的酒氣差點讓路鳴醉倒,可見這家夥在這裏什麽事都沒幹,整天光喝酒來著。

  “你才是狗呢。”路鳴毫不客氣,一使力氣,給了他一個假背摔。

  “你輕點、輕點,腰、我的腰。”張子揚痛呼一聲。

  “揍他,我們為了他差點沒急出病來,他可倒好,躲在這裏天天喝酒,是不是還有美人陪著啊。”采蓮此時也出來了,眼睛紅紅的,不知是哭的還是氣的。

  “不是我故意躲著的,這件事有些複雜,咱們慢慢說。”張子揚見到采蓮和路鳴後,心情激蕩,酒也醒了大半了。

  “現在跟我們回去,既然你沒事,前麵的事咱們就不追究了。”路鳴歎氣道。

  “不行,我現在不能跟你們回去。”張子揚起身拍了拍屁股道。

  “為啥?真舍不得離開這個安樂窩了?”采蓮怒了,柳眉倒豎。

  “不是,他們還有一個大行動,我得配合一下,我已經答應了,不能說話不算數啊。”張子揚急道。

  “我不管什麽行動不行動的,跟我們沒關係,跟你也沒關係。你現在跟我們回去。”路鳴冷著臉道。

  他已經有些猜測到張子揚所說的行動,不管是什麽,他都不想參與進去,他自己的麻煩夠多的了。

  “張探長,你還是跟你的兄弟和女人回去吧,計劃已經有變了,原來的計劃行不通了。”安恭根落寞道。

  “原計劃不行,不是還有新的替代計劃嗎?我跟你說的那個計劃保準成,我這個兄弟做事絕對靠譜。”張子揚指著路鳴道。

  路鳴氣的鼻子往外噴煙,這渾蛋早就把他賣了,自己在那喝酒快活。

  “路少爺,我們能談談嗎?”安恭根問道。

  “兄弟,給我個麵子,跟他們好好談談,他們挺了不起的,值得同情啊。”張子揚說道。

  “沒想到你還有同情心泛濫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了不起,我比你清楚。”路鳴沒好氣道。

  “那是你還不了解我,我這人心地最善良了。”張子揚王婆賣瓜道。

  “路少爺,求求您了。”鄭春月此時忽然上來鞠躬道。

  “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安先生的同胞?”路鳴忽然明白了,鄭春月一定是朝鮮人,但可能是在中國出生長大的,不過畢竟根還是在朝鮮啊。

  鄭春月點點頭。

  “好吧,那就談談吧。”

  “這兩位小姐能不能守口如瓶?”安恭根看著采蓮和杜鵑問道。

  “怎麽?如果不能保密就要殺人滅口嗎?”路鳴沒好氣道。

  “那倒不是,鄙人的意思是如果他們不能保守秘密,咱們就不必談了。”

  “那就不談了吧。”路鳴回應道,準備走人。

  他此時的心情比較糟糕,主要是頻道的轉換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了,張子揚不但好好的,還跟綁架他的人勾搭在一起,混得跟兄弟似的。

  他有種被出賣的感覺,還有種狗拿耗子的感覺,一時真的氣不順。

  安恭根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張子揚急忙上來說道:“兄弟,你別這樣啊,對付小日本人人有責啊,你可別忘了,日本人刺殺過你。”

  “我當然記得,前兩天被這幫渾蛋堵在醫院裏,差點給滅了,這仇我會自己報,不會假手他人。”路鳴冷冷道。

  “什麽?日本人又向你下手了?”張子揚大吃一驚。

  “安恭根先生,你有話就說,有事也可以商量,但別逼著我們發誓保密什麽的,我們沒那個義務。”路鳴吐了口氣,情緒和緩了一些。

  “恭根兄,我來跟他說,這小子的驢勁兒犯了。”張子揚拉著路鳴進了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