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癮君子
作者:咬枝綠      更新:2021-10-31 01:23      字數:3241
  孟聽枝一慣睡覺安靜,今夜屢次輾轉反側,窸窸窣窣的聲音被對麵熬夜的室友周遊聽到。

  周遊剛結束結束一局對線遊戲,剝開床簾,探出一個炸毛丸子頭的腦袋問:“枝枝,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孟聽枝“嗯”了半天,也沒答案,反而抿唇小聲地問回去:“怎麽這麽問啊?”

  “白天看你在畫室接電話的時候笑得好甜,呐!你肯定被狗男人勾搭走了!是誰?不是美院那幾個有名的渣狗吧?”

  蘇大美院除了七彩發色和真假名媛兩派美女出名,幾個藝術腔調極濃的長發渣男也是聞名遐邇。

  甚至門風不遜地,憑借腳踩多船送蘇大美院上過兩次微博熱搜。

  “不是。”

  周遊腦袋擱在床沿,更感興趣了。

  四人宿舍,數她跟孟聽枝的關係最好,不少男生拜托過她跟孟聽枝示好,沒見她答應過誰。

  哪怕是普通約飯,孟聽枝也不給對方一點可以繼續發展的回應。

  三年室友當下來,幾分了解還是有的。

  溫和又清冷,有點防備心,沒有同齡女生對感情的渴望,孟聽枝始終是疏疏淡淡的人。

  “那是誰啊?”

  天花板是灰的,透過窗簾縫隙劈進一條昏黃的路燈光。

  孟聽枝眼底明淨,看著那光,聲音低低,幾分遺憾和恍然。

  “不是談戀愛。”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不那麽尋常,講不清楚,這段日子對她來說有點像做夢。

  夜深人靜。

  不久後,連熬夜上分的周遊也睡了,宿舍徹底陷入靜謐,孟聽枝還是睡不著。

  她將手機亮度調到最小,切成夜晚模式,登錄小號。

  首頁推送趙蘊如昨天的微博。

  某時尚刊的封麵圖,九宮格,前排粉絲評論都說絕美。

  再往下翻翻,也有人甩出長圖說近期趙蘊如方方麵麵都在碰瓷喬落,連時尚刊也要穿同款高定。

  喬落粉絲陰陽怪氣說一個演戲的幹嘛天天碰瓷人家搞音樂的。

  孟聽枝看了一會兒評論,在黑暗裏輕輕翻了個身,那種不真實並沒有退去,之後去看徐格的微博。

  意外的看到圖片裏有盒枇杷入了鏡。

  她才笑了。

  孟聽枝側在小小床鋪裏,咬著手指細啃,為那種不為人知的參與和存在,感到開心。

  .

  七月的第二天,是程濯生日。

  淩晨下了雨,淅瀝未歇,瓦簷滴水,美院的教學區安安靜靜,走廊隻有巡考老師的皮鞋聲近了又遠。

  早上八點半,孟聽枝有大三最後一門考試。

  奮筆疾書寫到九點三十五,草草檢查一遍,提前交卷。

  監考老師帶過孟聽枝立體構成,對這個勤學苦練的女生印象很好,接過幹淨整潔的卷子,放在收卷袋上麵,看了一眼時間。

  “這麽早交,趕時間啊?”

  大概是心虛,她怔住,低聲“嗯”了一下,老師這才擺擺手放行。

  這幾天蘇大各個係陸陸續續放暑假,校門口等客的車很多,孟聽枝撐傘剛出校門,就被一個熱心大哥攬去。

  大哥往她空空的手上看,“姑娘,你行李呢?”

  “不是回家。”

  車子開去了市中心。

  第一次給男人挑蛋糕,她毫無經驗,躬身看著明淨的玻璃櫥窗,絞盡腦汁,粉色奶油怕他不喜歡,羽毛裝飾怕他不喜歡。

  什麽都怕他不喜歡。

  最後在入夜時分提著一個極簡的方形胚蛋糕去了金霖路的柏莘會所。

  孟聽枝在門口停車場遇見了之前的女網紅,叫雪嬈,是個微博粉絲很多的網紅。

  她身邊還有其他幾個女生,一看就是網紅那一掛的,比美院的真假名媛看起來還要真假名媛。

  幾個人擠眉弄眼,聊的是喬落和趙蘊如的八卦。

  雪嬈手裏也提著一款翻糖蛋糕,黑天鵝,貴得要死。

  孟聽枝瞥了一眼,淡淡收回。

  傘簷擋不住的細雨潮風,將她心頭的那點熱氣撲了幹淨。

  她差點就忘了,從她得知程濯這個名字起,這人身邊就從不缺為他絞盡腦汁的女人。

  她平庸,一如當年。

  她的蛋糕也是。

  那種被一場空歡喜當頭棒喝的感覺很不好受,孟聽枝怔傷了好一會兒,捏緊了盒帶,準備先進去。

  沒想到女網紅也認出了她。

  “你怎麽也在這兒?”

  回憶那天壽塔寺一行的細枝末節,她也頂多隻是跟徐格熟而已。

  轉過身,孟聽枝藏住怯,露出一個得體的笑說:“程濯讓我來的。”

  聞聲對方纖長的假睫毛朝上抬,重新打量起她,甚至她的朋友立馬驚怪打聽著,“雪嬈,這誰啊?她認識程濯?”

  她們剛剛聊起喬落和趙蘊如的不和,根源就是因為程濯。

  雖無實證,但圈內八卦傳來傳去,每每問及程濯的背景,都有人以局中人視角笑回一句,那兩個女明星都要搶破頭的男人,你猜猜?

  孟聽枝心裏澀澀的,有點堵。

  那點自取其辱的不適,沒有她想見程濯的欲望強烈,她提蛋糕的手指掐著掌心,清晰的痛感支撐著她此刻的平靜。

  他的生日會辦得盛大。

  柏莘會所一慣格調高,會員製,晚上打車從寶岱廣場遠遠路過,都能窺見民國風裝修後的一派珠光寶氣。

  今天整個二樓開放,安保很多,編織法繁複的迎賓毯一路鋪上樓,程濯這兩個字是唯一的通行證。

  二樓是開放式的連廳,幾個棗紅小沙發靠牆呈半環形散落,香檳塔很高,和巨大的水晶吊燈同光同芒。

  他本人還沒有來。

  送他蛋糕的太多了,仿佛人手提了一個,社交時間,人人都找到伴熟聊,聊消遣聊投資聊生意。

  就她形單影隻。

  那個她花了無數心思,親自跟著師傅一起做成的蛋糕,往那兒一放就泯然於眾了。

  孟聽枝索性就走過去,手指戳一戳,把它藏進了角落。

  大概過了十分鍾,程濯給她打電話,問她來了沒有。

  接電話的時候,她徘徊在人群角落,望著一屋子不認識也很難認識的人,聲音低低的。

  “來了。”

  程濯問:“認得路嗎,下來接我?”

  裙擺被隨意撥弄,動作忽然一停,兀自蕩著。

  孟聽枝愣住,眨眨眼,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周遭燈光都倏然明亮了幾分。

  他在電話裏聲音摩挲著她的耳膜,“不認得了?”

  “認得!”

  “那我在門口等你。”

  孟聽枝踩著足音無聲的軟毯飛快下來。

  程濯就靠在會所門口,手裏掐著一根細細的煙——別人點的,他剛睡醒過來,不太想抽,任由腥紅夾在指尖自燃。

  路過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唇邊掛著一絲社交笑弧,冷冷淡淡應著,目光落在前方樓梯上。

  複古雕花的木質樓梯,一簇杏色裙擺被朝前一踢,似叢林小鹿忽然出現,兩隻細白小腿快速交錯,噠噠噠似跳舞地走來。

  他忽而就加深了笑意,微躬身靠在門上,指尖閑閑抖落一截灰白。

  一步也不迎,就等她來。

  他從不愛過生日。

  今天的熱鬧都是徐格跟幾個朋友張羅的,不過是借個好日子攏著一幫人瞎折騰。

  畢竟徐格是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能過節的人。

  小姑娘微喘著走到他跟前,慢下步子,仰頭看他問:“你不認識路啊?”

  這家會所,程濯過生日是頭一次,平時應酬沒少來。

  他應聲,像是大提琴的低音,醇得勾人。

  好會演,目光茫然往四周瞧瞧,真假難辨的模樣。

  “不太認識。”

  孟聽枝從小就會一項安慰人的技能——比慘。

  安慰往往因為無法感同身受而淺薄,但隻要分享出自己同慘,甚至更慘的經曆,通常都會有奇效。

  她摸了摸耳際,輕軟說:“我也不認識,我剛剛來還走錯樓梯了,我不知道問誰,最後是那個保安帶我上去的。”

  程濯從她話裏挑出問題,“不知道問誰?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她瞳孔清淩淩瞪大一些,“我忘了……”

  門口夜雨有風,程濯把她耳邊一縷頭發別到耳後,躬身靠近。

  “把我忘了?”

  她急得舌頭打結,“不是,怎麽會。”

  怎麽會忘。

  .

  在場的女生各個都稱得上盛裝打扮,偏壽星公本人隨性得過分。

  洗完澡就過來了,軟襯長褲,寬肩長腿的身材叫他駕馭得像個慵懶男模。

  周身還浮著一股濕潤清涼的冷香。

  孟聽枝替他引路,跟他聊天。

  她像是華燈下的癮君子,徒有一副文靜皮相,五髒六腑,邪念叢生。

  這個夜晚,隻能用曼妙形容才恰當。

  她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到程濯身邊的,由斟滿香檳塔的開場儀式後,有太多人簇擁在他周圍。

  她起初站在餐台邊,捧一塊小蛋糕。

  直到有人喊了一聲孟聽枝。

  她眸光瑩軟地轉過頭,糯糯一應,人群以程濯的目光讓出一條道。

  她不偏不倚,在他視線中央。

  程濯招手叫她過去。

  沒有八麵玲瓏的社交技能,周圍那些人見她麵生,一起哄,她就有些手足無措,問什麽答什麽,生手氣質畢現。

  惹得人更想逗她,把問題難度升級。

  最後還是程濯揉了下她的腦袋,低聲警告周圍的人適可而止,其他人才暗暗遞著目光,笑得意味不明,收了勢頭。

  她不得不承認,她那麽享受那一刻在他身邊的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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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濯:全網無前任,緋聞都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