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的鍾聲響起，和著道觀誦經的聲音，繚繞的香火，傳蕩在出雲觀內外。

  孫田心將蘇幕遮、顧薇兒請到了幽靜的西院，早已有道童聽到了消息，安排好了瓜果清茶。

  三人盤坐在蒲團之上，隔一長桌而對。

  孫田心拿出銀針，在火上炙烤了下，便想幫顧薇兒化瘀血，卻被蘇幕遮喊住了，拿出了隨身的酒壺，一定要求孫田心用酒洗洗銀針，在孫田心無語，顧薇兒的埋怨下，才洗了洗銀針。

  蘇幕遮也是沒辦法，這玩意誰知道紮過多少人，萬一細菌感染，豈不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孫田心的手段果然高明，針灸不過半刻鍾，顧薇兒手臂上的瘀青便緩緩散去。

  閑聊了兩句之後，孫田心將話題扯到了救人之上，詢問道：“蘇公子，那女童明明沒有了呼吸與脈搏，如何複活的？”

  蘇幕遮取下腰間的匕首，隨手拿起一個蘋果，一邊削著一邊說道：“孫先生，人沒有呼吸與脈搏，並不意味著人已死去。按照我了解到的知識來說，人雖然失去了呼吸，瀕臨死亡，但在人的體內，依舊殘留著一定的氣息，而這股氣息，隻能維持五分鍾左右。”

  “五分鍾？何為分鍾？”

  孫田心皺眉詢問道。

  蘇幕遮有些鬱悶，古代對於時間而言，並沒有精準的說法，基本上都是什麽時辰，幾更天，一炷香，一盞茶之類的，缺乏對時間刻度的劃分。

  “將一個時辰劃分為二十四份，每一份時間，便是五分鍾。”蘇幕遮簡單解釋了下，繼續說道：“想要救人，就必須在這五分鍾內進行，一旦超出這個時間，很可能喪失了挽回的機會，縱是救了回來，也極有可能會因為長時間缺乏呼吸，導致腦部損傷。”

  “腦部損傷？為何？”

  “以呼吸為水，腦部為池，缺水則匱，匱則損，然而腦部一旦損傷，縱然恢複呼吸，也無法康複。這點孫先生應該知道。”

  孫田心凝重地點了點頭，很多病症治療之後，也難免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疤或後遺症，作為老醫生，他是清楚的。

  “那胸部按壓是為了？”

  “哦，那是以外部力量，去幫助對方心肺呼吸的一種方式。”

  “神奇，那渡氣也是？”

  “渡氣？你說的是人工呼吸，那是為了將一部分氣息供入對方體內……”

  “竟還有這種神奇之法。”

  “這算什麽，我聽說一些手術中，可以直接打開胸腔，按壓心髒呢。”

  蘇幕遮將蘋果切片，遞給了顧薇兒，顧薇兒吞咽了下口水，勉強笑了笑，說道：“我沒胃口……”

  孫田心瞪大眼，且不說什麽是“手術”，便是直接打開胸腔，按壓心髒，這簡直是天方夜譚，若不是自己親眼看到了他救活一個孩子，一定將他當做神棍，一棍子打出去。

  “蘇公子所言當真？”

  孫田心不敢相信，卻又渴望真的存在。

  蘇幕遮看著孫田心，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這些確實存在，隻不過涉及的醫術問題很多，我也隻是門外漢，聽聞一二，並不曾學過。”

  孫田心震驚之餘，也感慨萬千，看著蘇幕遮的眼光，又渴望，又無奈。渴望這個家夥可以提供更多的醫術內容，無奈的是他懂得不多。

  或許看出了孫田心的想法，蘇幕遮站了起來，仰望天空，緩緩說道：“孫先生，若是你真的想掌握更多的醫學知識，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當真？”

  孫田心連忙問道。

  蘇幕遮回頭看著孫田心，嚴肅地說道：“先生走方民間二十年，可敬可佩，但就蘇某來看，先生所行所為，固然值得鼓勵與讚揚，但也有些不當。”

  “蘇大哥。”

  顧薇兒輕聲喊道。

  在顧薇兒看來，孫聖手是聖人，是活人無數的偉大之人，不應該受到指責。

  孫田心擺了擺手，示意顧薇兒不妨事，躬身請教道：“那依你之言，如何才是得當之路？”

  蘇幕遮認真地看著孫田心，緩緩說道：“構建醫學協會，打造綜合型醫院。”

  “協會？醫院？”

  孫田心皺眉。

  “所謂協會，便類似於商會。醫院，便是醫館、醫舍，不過醫院麵積更大，醫師更多，可以醫治的病症更全。”

  蘇幕遮解釋道。

  孫田心與顧薇兒聽著蘇幕遮的構想，什麽從帝都買一塊地，興建一座大型醫院，招攬各類醫師，分為若幹科室，如眼鼻喉科、發熱門診、外傷骨科、疑難雜症科……

  “凝聚各方力量，統建大型醫院，還可以在醫院內部設置學院，招攬學徒，設置人體研究科，可以從事解剖方麵的研究，探索手術方麵的學問……”

  “凡此種種，必能輻射萬千，民間若有苦疾，也可趕來醫治。待時機成熟，可以在其他城市、鄉間開設分院，即可以提升知名度，還可以為群眾指明活命之路，不至在一些庸醫之下喪命……”

  ……

  “若如此行事，先生救死扶傷，庇護萬民的宏願，豈不更進一步？”

  蘇幕遮長篇闊論，直讓孫田心與顧薇兒驚訝不已。

  從未聽聞過這樣的運作方式，不過仔細想想，若真的可以實現，那將是一件利民的大事件，無數人也不至於苦愁找不到救命的良醫，束手無策，隻能等待死亡。

  孫田心不愧是老江湖，被蘇幕遮的藍圖代入不多久，便回到了現實，搖頭道：“你說得這些，並不可行啊。且不說帝都寸土寸金，便說如此規格的醫院構建起來，又如何找尋如此多的良醫，一旦抽取了這些良醫，那其他地方豈不是空虛？民眾如何尋醫？”

  蘇幕遮說道：“所以，我們可以有限度地，抽調帝都內的醫師組建隊伍，即不影響帝都人尋醫問診的需求，還可以推動大醫院的建設，培養更多的學徒。至於錢方麵，我想……”

  “錢方麵不是問題！”

  一聲蒼勁有力的聲音響起。

  蘇幕遮側身看去，隻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道邁著矯健的步伐而來，兩道壽眉被清風吹動，容顏雖老，但精神矍鑠。

  “禪木道長！”

  孫田心與顧薇兒連忙施禮。

  蘇幕遮看著禪木道長，並沒有行禮，禪木道長也沒有見怪，而是含笑道：“此事利萬民，功千秋，出雲觀願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