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茭白色發帶
作者:咪西兔      更新:2021-10-30 05:34      字數:2397
  一眾人等散去,嚴嬤嬤端著那盞牛乳燕窩羹走了進去,將方才發生的事情盡數稟告給太後。

  “咱們這位妧公主還真是個順杆就會往上爬的主,比皇帝更難對付啊!”

  太後冷笑一聲:

  “這麽一來,不僅哀家沒有反悔的餘地,連謠言也被她堵死了路!”

  望著太後陰沉沉的臉色,嚴嬤嬤不敢多說一句。

  許久沒有聽到身旁人的回應,太後正慢悠悠舀著牛乳羹的手一頓,“啪嗒”一聲撂下了手中的湯匙。

  “真是個不中用的,連小小的一碗羹也做不好,也不知道我兒眼巴巴的將人送到我跟前來是為什麽!”

  “娘娘消消氣!”

  嚴嬤嬤連忙將那道牛乳燕窩羹撤了下去,換上一道翠色玉珠白方糕和一盞清茶。

  “方才妧公主和皇帝已經同意了娘娘的說法,想必這一次世子能好好的在娘娘身邊盡盡孝了!”

  提起世子,太後的臉色方才好轉了一些,覷了一眼桌上的糕點:

  “嚴心,哀家瞧著皇帝對皇後上心的樣子,怕是很快就會有嫡子了……”

  “娘娘的意思是?”

  嚴心是嚴嬤嬤閨名,可是自從她服侍的主子一路爬到皇後直至太後的位置,宮裏人前人後都要尊稱她一句嬤嬤。

  就連太後也很少喚她的名字了。

  猝不及防的這麽一句,嚴嬤嬤眼中一晃,恍惚又回到幾十年前她和主子在小小的一座宮院裏相依為命的日子了。

  可太後再也不是當年人盡可欺的才人了,眼中閃著冷毒的光芒:

  “咱們十年前沒有做成的事情,如今再做一次吧!”

  “是。”

  常嬤嬤的手縮在寬大的宮袖當中,因著禮儀雙手一同搭在了身前,如今這手卻牢牢地攥在了一起,死死地掐住了另一隻手的虎口,努力的壓製著那不受控製的顫抖。

  天色昏暗,屋外的大雨下了兩天兩夜,皇後被禁足,皇帝便又守在了鳳梧宮內謝絕往來,宮妃們連個請安的去處都沒有。

  雖然門前守著的李公公不敢攔她,可是元枝璃自己也懶怠去看他們兩人情深的模樣,遂在自己的宮裏窩了兩天。

  這一日天光放晴,元枝璃正倚在塌上慢悠悠的翻著手中的人物怪談,偶一抬頭,從窗欞裏看見月兒在院子當中忙的熱火朝天的樣子。

  從前她身邊的瑣碎都是旁人打理的,月兒姐姐隻顧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護衛她的安全。

  如今好不容易混進宮來,做著她身邊的第一等宮女,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皇太女身邊的第一女暗衛做起來也是格外的艱難。

  蹙了蹙眉,元枝璃想起了那個俏生生的身影,或許是時候給月兒找一個更熟悉宮務的幫手了。

  “月兒!”

  元枝璃揚聲朝著院子裏喚了一聲。

  聽見主子的聲音,月兒急忙撂下清理花葉的鏟子,隨意的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汗,又在腰間擦了擦,匆匆趕了進來。

  “殿下有何吩咐?”

  哪怕滿臉都是汗水,月兒站在主子麵前也是一幅筆直如鬆的模樣,目光堅定如劍,定定的望著自家主子。

  “噗嗤——”

  元枝璃瞧著臉上還沾著一點泥水卻滿臉都是正經模樣的月兒忍俊不禁。

  “殿下笑什麽?”

  元枝璃掏出一塊幹淨如雪的帕子遞給月兒,指了指屋中正對著門口的一塊偌大的落地鏡,笑著說:

  “月兒姐姐自己去看看吧,你的臉都花成貓啦。”

  月兒看著自家鮮少展露笑顏的主子一時間看呆了去,半晌才呆愣愣的順著元枝璃手指的方向走到鏡子麵前。

  看著鏡子裏臉上沾著泥水,幹淨的宮裝上又被擦上了幾個手印,窘迫的看了一眼主子,不好意思的低著頭。

  “好啦,去洗把臉,換一身衣裳,我們去鳳梧宮。”

  元枝璃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抽出了還低著腦袋的月兒手中的帕子,溫柔細致的擦了擦她額上的泥水,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習慣這裏的生活,沒關係,日子還長,我們慢慢來吧。”

  月兒鄭重其事的點一點頭,行了一個別別扭扭的萬福禮,提著裙角一陣風兒似的奔向自己的耳房。

  屋內,元枝璃對著鏡子取下了簪在發間的裝飾,除了點綴了兩顆玉石的發帶什麽也沒留,加上一身流光白玉煙水裙,更顯得整個人素淨如水。

  帶著已經換上嶄新宮裝的月兒,元枝璃徐徐的朝著鳳梧宮走去。

  “嗯?這不是宋家的小公子麽?”

  月兒眼尖,遙遙便看見了一個在鳳梧宮門前徘徊的小少年。

  “嗯?”

  元枝璃頗感意外,順著月兒指的方向定睛看過去,眉頭微蹙,他怎麽在這?

  “宋家小郎君,你在母後的宮門前做什麽呢?”

  元枝璃走到近前,清冷的聲音裏不摻雜著一絲熟稔和感情。

  小少年臉上還沒有展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將手往身後藏了藏,沒有吭聲。

  元枝璃清淡的目光在他背在身後的手上微微一轉,冷聲道:

  “見了本公主,你為何不行禮?”

  小少年詫異的抬頭,下意識的反駁道:

  “我從來沒有向靜香郡主行過禮!”

  “是麽?”元枝璃撥了撥自己的指甲,笑得冷漠無情:

  “你也說她是郡主,我是公主,天子血脈,怎能與她相提並論?”

  “況且,宋家小郎君在宮中久久逗留,處處徘徊,無非是借著你父親宋丞相的權勢,你姨母皇貴妃的位分,旁人瞧著他們兩人的麵子才不與你這個白身計較,本公主說的是也不是?”

  宋奕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可張了張口又覺得是這個道理,隻不過從前沒有人將這些話掰碎了放在他麵前而已。

  “本公主再問你,你見了太後,皇帝,皇後,也是這樣不行禮的麽?”

  元枝璃的眼中閃著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細碎的光芒。

  宋奕搖搖頭又張慌的點點頭,小聲道:

  “自然數行禮的。”

  “為什麽呢?”

  為什麽呢?宋奕還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隻是一種本能驅使著他在這個皇城內最大的三位主子麵前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元枝璃勾起一抹寒笑,有些人依仗著權勢和骨子裏的欺軟怕硬,在不敢招惹他的人麵前耀武揚威,在高位者麵前卑躬屈膝,卻不知道自己就是這樣一種小人。

  耳濡目染,幾百年的元國流傳下來,連一個尚未經曆名利渲染的小少年都有這種趨利避害的本能了。

  元枝璃失了興趣,冷聲道:

  “我以公主之尊,命令你向我行禮,你可服從?”

  元枝璃這話說的斬釘截鐵,盡顯天家威嚴,沒有給宋奕多餘的思量的時間。

  宋奕身子一頓,下意識將手抱拳,微微一躬身,向元枝璃行了一禮。

  “咦?這不是殿下……”

  此時小小的少年手中正攥著一條茭白色發帶,在他的食指間纏繞了兩圈,尾端墜著的兩顆白玉珠輕輕的敲打著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