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是照例給顧南封換藥的日子。

  六兮坐在馬車要搖搖晃晃的向顧南封的住處駛去，上一次她去給顧南封看病的時候遇到了刺客的經曆還曆曆在目，寅肅還那麽緊張自己，現在卻…

  罷了，不想了，六兮搖搖頭將低沉的思緒壓下去，今天是去給顧南封診治的，上次使用了新藥，具體的效果還要看這一次的診治情況，所以她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況且她也不想讓顧南封看出來她和寅肅之間的問題，顧南封隻需要好好養傷就是了，她麻煩顧南封的已經夠多了。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麽其他的事，六兮平安的到了顧南封的住處。

  六兮轉過回廊就見在庭院中間的樹蔭底下擺了軟塌，顧南封此刻就正坐在軟塌上品茶，麵前擺了幾樣糕點並時鮮的水果。

  “你倒是自在愜意，”

  小院兒鬧中取靜，既遠離熱鬧的人群又不是地處偏遠，院中栽種了一株百年的銀杏樹，樹冠開得極大，顧南封著一身天藍的袍子，就坐在樹底下自在的品茗，畫麵好不養眼。

  六兮提著藥箱過去毫不客氣的坐下來，顧南封似是早就看見了六兮一般，一杯茶馬上就放在了六兮的麵前。

  端起了一飲而盡，六兮喝完露出驚喜的笑來，

  “是六清！”

  她看了看茶杯，嘴角勾起，“好久不曾喝到過你親自炒製的六清了，還是一樣的唇齒留香。”

  顧南封又動手給六兮倒了一杯，看著六兮笑得溫柔，“知道你喜歡，我已經做好了一罐，等會走的時候帶回宮裏去就是。”

  提到宮裏兩個字，顧南封突然不說話了，表情肉眼可見的冷了下去，可惜六兮隻顧著喝茶並未注意到顧南封的表情變化。

  “你的傷勢如何了？上次的新藥藥效怎麽樣？對你臉上的傷可有用處？”

  六兮放下杯子，這才問起今日過來的正事來，她看了看顧南封現在仍舊疤痕遍布的臉，湊近了再仔細看了看。

  還上手在傷疤出輕輕的摸了摸，道：“這看起來傷疤確實是在好轉，”六兮把了把顧南封的脈搏，比起上次散亂的脈象來說，這次平和了很多。

  “看來你的傷快要好了，若是繼續服用新藥的話，”六兮高興的放下顧南封的手。

  連日來的陰暗心情終於因為這個好消息變得輕鬆起來，六兮打開醫藥箱拿出紙筆來，“我現在根據先前的藥方重新再添加幾味修複疤痕的藥材進去，”

  她一邊寫一邊跟顧南封解釋道：“這幾日我又看了醫書，感覺自己的醫術似乎又長進了不少，對於你的病情我這兩日有了新的想法，現在我把方子開出來，你先吃著試試。”

  “聽你的就是，”

  兩人就坐在銀杏樹底下，一個拿紙筆寫東西，一個不時的給另一個添茶，氣氛變得祥和舒適。

  路過的灑掃家丁看見這一幕都不忍心打破，輕手輕腳快步的走了過去，沒引起一丁點的動靜。

  “好了，”

  六兮拿起剛寫好的紙輕輕的吹幹上麵的墨跡，然後將藥房遞給顧南封，“你好好收著，吩咐張叔按照這個上麵的藥方去抓藥就是，一日三次，可不能少吃任何一次！”

  “恩，”顧南封接過了藥方順手放在了旁邊，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說完了我，是不是該說說你和寅肅的事兒了？”

  “什麽事啊？我們沒有什麽的，”六兮沒想到顧南封會這麽直接的就問了出來，也不敢看顧南封的眼睛了，將頭轉向一邊，顧左右而言他的指著院子裏的花盆，“你這花盆裏怎麽種的是大蒜啊？”

  “那是水仙！”

  顧南封頭疼的將六兮拉回自己的話題來，“寅肅現在新封了一位妃子吧，現在閑話傳得沸沸揚揚，外麵都說那個麗昭儀才是寅肅真正的命定情緣，關於他們的話本都寫了好幾本出來了。”

  他自身後摸出一本話本來，嘲笑道：“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這個麗昭儀膽子夠大的呀，流言閑話是她安排人傳出來的吧，話本也是她安排人寫的吧，不然誰知道皇上新封了一個昭儀呢！”

  六兮拿起這本叫《帝王紅顏》的話本翻了翻，故事倒是一波三折，裏麵將六兮寫成了一個善妒麵醜的惡毒女人，因為寅肅微服出訪期間救了他一命，所以被接近後宮中成了皇帝的妃子。

  但牢牢霸占著寅肅不放，也生不出孩子被百官責備，但書裏的皇帝因為有救命之恩，一直為書裏六兮的角色開脫，知道書裏的麗昭儀聯姻而來才終於勾動了帝王的凡心，廢了六兮的位份，封了麗昭儀為皇後。

  當然書中少不了皇帝夾雜在兩個女人中間的狗血橋段，六兮看著嘴裏笑出了聲。

  “你還有心情笑得出來？”

  顧南封一把搶了六兮手裏的話本，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六兮，“你是怎麽想的?她麗昭儀已經將你欺負成這個樣子了，你竟然還能看著這個話本笑出聲來？”

  初時知道啊這個消息的時候，顧南封是十分震驚且生氣的，當初他主動在三個人隻見退了出來，成全了寅肅與六兮，就是不想讓六兮難做。

  沒想到這才多久，寅肅竟然就有別的女人了，還是一個為上位不擇手段的女人，特意顧了人專門寫話本出來，暗地裏貶低別人，這樣的行為他是最看不起的，

  顧南封隻恨自己受了傷不能保護好六兮，聽見寅肅又有了別的女人他是生了好大的氣，屋裏的墨盤都被他一時氣憤之下扔得稀爛。

  “六兮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望著顧南封深邃的眼，六兮在裏麵看到了對自己的擔憂以及滿滿的心疼。

  緩緩的歎了一口氣，六兮收起了笑容，這才卸下防備露出不知所措的惶恐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日聽說寅肅封了一個麗昭儀，我便去禦書房找他想要問個明白，”

  六兮閉上了眼睛好像是不願意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誰知道我一進去就看見寅肅與那個女人親熱，他也不曾跟我解釋什麽。”

  “到現在為止，寅肅還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六兮露出一個慘笑來，“也許他是真的愛上了麗昭儀吧，他隻是不再隻愛我一個人了而已…”

  聲音越說越低，六兮終於將連日來的傷心與不安說了出來，隻是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平日裏在宮裏表現得毫不在意的她，心底最深處的感受再也壓抑不住暴露出來，真的會因為寅肅真的不愛她，愛上了麗昭儀而語氣顫抖，渾身感覺冰冷。

  “阿兮...”

  顧南封沒有想到六兮的這件事竟然對六兮的傷害這麽大，怪他現在生了病輕易不能出門，竟沒有察覺到寅肅的變心，在六兮第一次受到傷害的時候也不能第一時間給六兮保護和安慰。

  “寅肅這麽做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有難言的苦衷還是真的變了心，但你隻需要知道...”

  顧南封伸出手握住了六兮，“我一直在你身後，隻要你想我就可以帶你走。”

  “咱們可以去杭州定居，你不是說最喜歡杭州的景致了嗎？或者你若是不喜歡固定在一個地方，咱們可以四處遊山玩水，看遍山川河流，隻做你喜歡的事，可好？”

  顧南封的話描繪得太好，六兮引得六兮不自覺的就想象起來，自己遠離皇宮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就忘了顧南封的手還緊緊的握住自己。

  感受到了顧南封掌心的溫度，六兮這才想起，連忙收回了自己的手，緩緩歎了口氣道：“你說的固然是讓人心生向往的生活，可是,,,,”

  “我還有麟兒啊，他還那麽小需要我陪伴他長大，況且因為寅肅暫時寵愛了一個女人，我就要像縮頭烏龜一樣逃走嗎？”

  想到麟兒，六兮的眼神漸漸有了光芒，“南封， 你知道我不是那麽懦弱的人，我不過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心情上有些低落罷了，都會好的。”

  “都會好的？”顧南封有時候恨不得六兮能任性一些，能多為自己考慮，“阿兮，寅肅這個人性格暴躁易怒又狠辣，你我都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若是他真的變了心，你繼續留在他身邊是挽回不了什麽的.....”

  “別說了！”

  六兮眉頭一皺，倏地提高音量打斷了顧南封的話，又意識到自己的事態，撇了撇頭開始收拾起帶來的藥箱，盡量平和的向顧南封告別，再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緒還能不能維持得了。

  “這次的藥你好好的吃，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顧南封也意識到剛才是自己失言了，他很想拉住六兮不讓她回皇宮，雙手忍住了在身後緊緊的握成拳頭，深深的看著六兮。

  “無論如何，阿兮，隻要你想我就帶你走。”

  聞言，六兮輕輕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小院兒。

  剩下顧南封一個人站在銀杏樹底下擔憂的看著六兮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