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作者:山穀俗人      更新:2021-10-29 22:41      字數:3377
  太廟是皇室宗廟,裏麵供奉的是通朝曆代帝王,且不是居功甚偉,功勳卓著的帝王還沒資格被供奉其中。

  因為太廟的特殊地位,所以凡有祭祖典禮,一定會在選在太廟舉行。其他一些祭祀儀式偶爾也會借著太廟的場地舉行,譬如祈雨,譬如祭天。

  這次祭天儀式的規模尤其龐大,算是十年一遇的盛況。因此想要找到太廟的位置並不難,隔很遠就能聽見鍾鼎禮樂與儀仗的喧鬧聲傳來。

  等抵達太廟後,六兮在廟堂不遠處把馬匹藏好,尋了個低矮處悄悄翻過牆頭。

  好在裏麵雖然人群熙熙攘攘,宮女侍從往來不絕,可是人人都忙於處理自己手頭的事務,並沒有人注意到她。六兮得以順利地在其中搜尋。

  然而,寅肅每個可能居住的房間她都找了一個遍,卻始終尋不見寅肅的影子。

  更加奇怪地是,太廟正殿雖然已經點上了香火,可味道卻並不是她之前在悅書閣聞到的迷香味道。

  難道說那群人知道行跡敗露,所以臨時改了行動方略,不打算在太廟動手了?

  那他們會去哪?

  寅肅又在什麽地方?

  或者……他們會不會是已經得手了?

  這個可怕的推測讓六兮一下子心跳加快,顧不得再小心隱蔽,沿著正殿台階鋪著的紅毯快步奔出,神情急切而焦慮。

  結果未出大門便被守衛攔了下來,冰冷的長戟交叉在她的頸前。

  “你是何人?竟敢攪鬧太廟祭典!”

  “我是來找皇上的,你們知道他在哪嗎?”六兮焦急道,“快些多叫些人手,今天恐怕會有人對他不利!”

  “有人要對皇上不利?”兩個守衛冷笑道,“我看想對皇上不利的就是你吧!”

  六兮連忙辯解說,“我是皇上…身邊的宮女。”

  “皇上身邊的宮女怎麽會找不到皇上?我看你就是刺客!”

  六兮愣在了原處,終於想明白過來。眼前這兩個都是太廟的守兵,隻在太廟輪值,連後宮妃嬪都不認得,又哪裏會認得她。

  眼看著那兩個守衛要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押去廷杖,一位路過的老太醫終於走過來將人攔下,正是前麵送給六兮藥爐的那位王守春。

  “兩位且慢動手。”

  王太醫緩緩說道,“大典之日,兩位何必為難一個宮女啊?況且這是祭天盛典,宜當肅穆莊重才是,你二人一身的凶氣成何體統?還要動刑杖罰,若見了血光,衝撞了大典,你們擔待的起嗎?”

  說罷目光含威瞪視著二人。

  兩個守衛麵麵相覷,隻得放了人匆匆走了。

  六兮終於鬆下一口氣,連忙向這位相助的老太醫行禮致謝。謝過後正要急著再上路尋找寅肅,手腕卻突然一緊,竟是被那位老太醫拉了回去。

  六兮快速抽回手,警惕地問道:“太醫這是何故?”

  老太醫把她上下掃量一番,試探著問道,“你三天前是不是叫人拿了一張藥方去太醫局了?”

  六兮疑惑地點了點頭,反問說,“你是……”

  “我叫王守春,是送你藥爐的那個王守春。”

  “啊!原來是您!”六兮激動之下卻也有疑問,“可是,王太醫,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王太醫麵帶微笑,和藹地說道,“適才見兩個守衛為難你,本不想管。可路過的時候卻聞到你身上像是有一股藥味,卻又不醇正,是熬糊了吧?”

  六兮羞愧地點了點頭。

  王太醫笑道,“也怪我,隻送你了一套工具,卻沒有教你如何使用。哪天有空你可來太醫局一趟,我親自教你。”

  “如此,淺淺謝過王太醫。”六兮感激不已,連聲道了謝,又問道,“可你我並不相識…太醫如此幫我,我該如何回報?”

  王太醫朗聲笑了笑,“舉手之勞而已,倒也不要什麽回報。隻是,你那日所寫的方子是從哪本醫書上看來的,不知可否借我一覽呐?”

  原來是求書。

  那本醫書她早已經背的滾瓜爛熟,隨時可以默寫一本新的出來。六兮自然爽快地答應下來,“太醫客氣了。隻要淺淺幫得上,莫說隻是借書,就是送您一本又有何妨?”

  王太醫喜出望外,“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哎?淺淺姑娘怎麽不在皇宮待著,也到太廟來了?”

  “呀!糟了!”六兮剛剛談得歡喜,居然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六兮趕忙問他說,“我是來找皇上的,不知太醫知不知道皇上身在何處?”

  “皇上?”王太醫仰首略一思索,回答說,“往年舉行各類祭祀大典都是下午才開始。現在這個時間的話,皇上多半是在附近那家叫仙客居的酒樓裏歇息著吧。隻是那便離得遠些,姑娘有馬車嗎?沒有的話……”

  “有的,有的。”六兮終於鬆下一口氣,再次向太醫道了謝便騎上馬急急往仙客居趕過去了。

  此時,寅肅正在仙客居中與幾個近臣飲酒。

  太廟裏的禮樂實在是吵鬧,而且這時候正是那幫侍從與宮女們跑進跑出布置廟堂忙得最厲害的時刻,人多眼雜,總歸是不安全。

  在這仙客居四樓的的客房,遠離了下麵的囂雜,耳根果然清淨多了。寅肅靠著窗,望著樓下的人來人往,一杯接著一杯喝得盡興。

  旁邊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卻是大氣也不敢喘。

  以往他們幾個老臣隨著皇上來這的時候,大家可都是有說有笑——皇上出一次皇宮不容易,光明正大的出皇宮更是難得,每每皇上在大典前拉他們來這裏躲清淨多少都有點惡作劇的意味,臉上的表情常讓老太傅想起皇上小時候逃課的鬼精模樣。

  今天可好,從上了酒樓到現在,他一句話也沒說,隻自顧自飲著悶酒,像是個想要借著酒水澆滅腹中火氣的爆竹。

  眾大臣也都跟著正襟危坐,生怕一不小心就招來王怒。

  整間屋子安靜倒是安靜了,可死氣沉沉,憋得人心裏發慌。有幾個甚至已經出了滿腦門的冷汗。

  天城府尹悄悄用胳膊肘搗了搗老太傅,低聲說,“皇上這是怎麽了?是誰又惹著他了?”

  老太傅翻個白眼,輕嗤一聲,“我哪知道。”

  天城府尹不死心,又催促說,“那你問問唄。”

  老太傅聞言猶豫良久,仗著自己位高權重,終於敢開口說一句,“皇上,快晌午了,要不要點些菜?”

  天城府尹滿臉黑線:是讓你問這個嗎……

  寅肅這才回過神來,興致缺缺地揮揮手,“你們吃吧。你們隻管吃好喝好,不用管我。”說罷又轉頭去看底下的長街去了。

  隻是這一看不打緊,居然在宮外的長街看到了六兮的身影。

  六兮此刻正騎著一匹快馬再宮外的長街策馬奔騰,驚得一路雞飛狗跳。

  “她怎麽在這?”寅肅一下子坐正了身子,神情嚴肅。

  一旁的天城府尹見狀也忙向窗外看一眼,揚眉怒道,“哪來的野婦敢在天城街上騎馬,也不怕踐傷人命!皇上莫驚,下官這就去把此婦捉回來。”

  “那是朕的寵妃。”寅肅淡淡開口,“去抓吧。”

  “這……”天城府尹悻悻住了口。

  寅肅則重新調轉了視線去追蹤長街上的倩影,卻不想剛剛探出頭,眼睛便被刺目的閃光灼到。

  寅肅晃晃腦袋,用手掌揉了揉眼睛再次探頭去看,這次終於看清了剛剛反光的東西,居然是一支箭的箭頭,小半支箭都從三樓的窗戶裏伸出來,在太陽底下閃著森然的光。

  有刺客?

  寅肅心中一驚,忙縮回身,可細一想卻又不對,剛剛那支箭明明是在瞄著街上。

  不好,他是要射殺六兮!

  寅肅再次探身去看那支箭,箭頭果然是追逐著馬背上的六兮的方向移動。

  眼看六兮停了馬,身形不動,正是射擊絕佳機會,寅肅不敢耽擱,一個箭步躍上窗戶,大手抓住了窗台反身一腳踢進三樓,正中那人的額頭,他也順勢滑入三樓。

  那刺客見事情敗露,也不敢回頭讓寅肅看到自己的臉,匆匆爬起身便往外跑。

  寅肅正要去追,胳膊卻一陣刺痛。偏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那人見一個黑影從四樓落下便把原本瞄向六兮的弓箭抬高了幾分,倉皇放了一箭,結果正中寅肅的左臂。

  寅肅疼痛難忍,一下子便跌坐在地上。

  原本在四樓的群臣急忙忙奔下來,見寅肅左臂中箭,癱倒在地上,眼看著已經青紫了嘴唇,出了滿頭的大汗。一時間眾大臣都驚慌失措,“不好,箭上有毒!快叫太醫!”

  “這裏這裏又不是皇宮,哪來的太醫!”老太傅連忙跑上前去把寅肅摟在懷中,劃破他的袖管一看,紫黑色的紋路以傷口為中心像蛛網一般擴散了開來的。

  “毒性竟如此之烈?快!快備馬,送皇上去醫館!”

  等他們抬著寅肅匆匆下樓的時候,六兮也已經停好了馬來到店中。看到寅肅竟是被眾人抬下了樓,臉色更是慘白無血色,六兮腦中轟然炸響:果然還是來晚了嗎?

  六兮失神般走上去,顫抖地喊他的名字,“寅肅……”

  寅肅似乎是有所感應,勉力睜開眼睛,見是她站在麵前,便努力扯起嘴唇笑笑說,“你沒事就好……”

  “什麽意思?”六兮不明所以。

  那幫老臣也顧不得跟她解釋事情原委,隻重複說一句,“皇上他中了箭,箭上帶毒,需要快快送醫!”

  六兮趕忙追問,“可知道是什麽毒?”

  “啊呀!這誰能知道!你就不要這麽多話了好嘛!”

  這裏的都是皇上的近臣,多數都認識六兮。即便是不認識的,剛剛在四樓雅間也聽皇上親口說了寵妃一詞,因此都不敢為難她,隻催促她快些讓開路,不要聒噪,畢竟時間不等人,等毒侵入五髒六腑便是神醫親臨也無回天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