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兮，你怎麽了？”寅肅心頭一緊，趕忙握緊了六兮的手。

  “唔……好像是孩子在踢我了。”

  六兮皺緊眉，清秀的臉上淌下幾滴汗水。

  “調皮，不許折騰你娘親。”

  寅肅假裝扳起了臉，撫摸著六兮隆起的腹部，教訓裏麵的龍兒。

  “你還怪他，還不是剛剛你惹我生氣，肯定是這小家夥在裏麵抗議呢。”

  六兮嗔怪的看了寅肅一眼，這會兒痛勁兒過去，倒是好多了。

  “怪我，怪我。”

  寅肅說著，作勢朝自己臉上打去，卻被六兮伸手握住了。

  “別，你這是幹什麽，咱們說玩笑的。”

  “呦，阿兮心疼了。”寅肅的大手將六兮的纖柔的小手包裹，放到唇邊輕輕吻著。

  “哎呀，都老夫老妻了，不知羞！”六兮頓時紅了臉，將頭埋進寅肅的懷中去了。

  寅肅笑著，聽到外麵打更的聲音，輕輕拍了拍六兮的背。

  “不早了，咱們歇了吧，你現在不比以前了，時刻都得當心身體。”

  “好，”六兮攬著他的脖子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角，“你明天還得上朝，也得早睡。”

  寅肅點點頭，起身熄了燭燈，放下床幔，摟著六兮慢慢躺下。

  寢宮內光線氤氳，兩人呼吸淺淺，一時間歲月靜好。

  “皇上！皇上！出事了！”

  突然，噠噠的腳步聲傳來，安公公一路小跑著奔了進來。

  寅肅此時已經有了睡意，聽見聲音立時醒了。

  他側身去看旁邊的六兮，見她已經睜開了眼睛，眉頭微微蹙起，頓時有些不悅。

  “阿兮先睡，我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六兮本就有些困了，雖然也想跟著聽聽到底是什麽事，但如今她懷了孕，還是身體要緊。

  “好，那你早些回來。”

  寅肅點了點頭，便披了外衫，起身去了外殿。

  安公公已經在那候著了，見他出來，趕忙道：“皇上，封府走水了。火勢挺大，奴才已派了不少人過去救火。”

  寅肅沉下了臉色，封府，是那個人曾經住過的。

  平白無故的就起了火，他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穩。

  “走，朕去看看。”

  外殿響起輕微的關門聲，但很快歸於平靜。

  六兮躺在裏麵的床榻上，睜著眼睛望著屋頂，已經沒有了一點睡意。

  封府，封府。

  是顧南封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那個恣意灑脫的人，若不是因為那場大火，恐怕現在還好好的活在這世上。

  她幽幽的歎了口氣，突然感覺寢宮內煙霧繚繞起來。

  她皺了皺眉，翻了個身，卻看見床幔不知何時燒了起來。

  走水了？！

  她大驚，猛地坐起身來。

  眼前已經大火彌漫，嗶嗶啵啵的聲響，混雜著燒焦的木頭的味。

  房間內的書架，桌椅，不斷被燒毀，屋頂也砸落下來，到處都是燃燒的火苗和殘垣斷壁。

  “來人啊！走水了！”

  “快來人啊！”

  她驚呼著，從床上爬下來，蒙上被子想要衝出火海。

  卻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火海中，慢慢朝她靠近。

  “南封？是你麽？！”

  六兮咬緊了唇角，朝著那個身影奔去。

  那人影逐漸清晰，她甚至可以看見他臉上的神情，輪廓冷硬的臉龐，嘴角挑起一絲微笑。

  “南封，我來了！不要走，你不要走！”

  她慌亂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手卻穿過了他逐漸透明的身體。

  ?那個堅毅且熟悉的身影，就這樣在她的眼前 ，被大火慢慢吞噬。

  “淺淺！萊淺淺！”

  二喜的聲音隱約傳來。

  “啊！”

  六兮被驚出一身冷汗，猛然醒了過來。

  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裹著被子坐在了地上，二喜正跪在她麵前，伸手試圖將她攙扶起來。

  “萊淺淺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二喜焦急的問道。

  六兮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環顧四周，發現還是寅肅的宮殿，身後桌上的燭火微微跳動，映著床幔上點點光斑。

  她長舒了口氣，拍了拍胸口：“沒事，做了個夢，嚇到了。”

  “那我扶你回床上吧。”二喜道。

  六兮脫力的點了點頭，感覺自己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今晚的事，別告訴寅肅，我怕他擔心。”六兮叮囑二喜。

  二喜幫她蓋好被子，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守在外麵，有事叫我。”

  六兮點了點頭，望著帳頂，長歎了口氣，看來，她還是得再出宮一趟。

  ……

  這一夜，六兮睡得很不安穩，堪堪挨到天明。

  二喜一大早就差人端了早膳來，什麽湯包、油條、豆漿、蓮子粥、銀耳羹應有盡有，生怕她胃口不好。

  但六兮對著這一桌子的佳肴，卻沒什麽胃口。

  她手裏捏著一柄小勺子在粥碗裏戳來戳去，就是不往嘴裏送。

  二喜看她對著滿桌子各種樣式的早膳發愁，直覺的可惜，他自己的肚子可還餓的咕咕叫呢。

  “萊淺淺，你可真是不惜福，有這麽多好吃的，你不吃，還發愁！”

  六兮腦子裏都是昨晚的安慶府起火的事，還有那大火蔓延，吞噬掉顧南封的情景，實在沒什麽胃口。

  於是心不在焉的回他：“唔，我今天沒什麽胃口，你要是餓了，就替我吃掉好了。”

  “真的？”二喜眼睛一亮，但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又擔心她的身體。

  “可是你不吃，腹中的龍子總要吃吧？你也不怕餓著他，皇上找你算賬？”

  “一頓而已，餓不壞的。”六兮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淺笑，“你就放心吃吧。”

  然後從桌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昨晚睡得腰酸背痛的，我出去走走。”

  “啊嗚，這包子好好吃！”

  二喜嘴裏嚼著包子，眼睛卻盯著六兮，“萊淺淺！那你別走遠了！皇上讓我看著你呢！”

  “知道啦！”

  六兮回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身形一閃，消失在一棵大鬆樹後，不見了。

  ……

  宮外一處喧鬧的街市，六兮穿著鵝黃色繡花襖裙，披著雲紋披風，悠閑的走在街上。

  “姑娘，來個餅子吃吧！我這餅子是山楂餡兒，你現在懷著孕，肯定愛吃！”

  旁邊一個賣燒餅的大娘突然拉住了她。

  六兮腳步一頓，看了熱情的大娘一眼。

  她出宮本來就為了散心，四處走走吃吃，好像也沒什麽。

  於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錦囊，卻摸了個空。

  糟了，她出來的太急，竟然忘了帶銀兩。

  “對不起，大娘，我還是不買了。”六兮麵上有點窘迫。

  “給！”

  一個低沉沙啞的男聲突然響起，並將一塊碎銀丟到了大娘手裏。

  六兮微怔，抬頭望去，一個身著黑衣帶著黑色麵罩的男子，正站在她身邊。

  “你是？”

  “姑娘，你的餅。”

  六兮剛要詢問，大娘已經將餅塞到了她的手裏。

  “謝謝大娘。”

  跟大娘道了謝，六兮剛要詢問男子，那男子卻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喂，你幹什麽？！”

  男子不語，隻是拉著她快步閃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

  六兮被他拖的有些踉蹌，心中不詳的預感逐漸加劇。

  兩人穿過小巷，麵前赫然是個開闊的樹林，樹木茂盛，卻荒無人煙。

  男子突然鬆手，將六兮丟到了地上。

  六兮腳下踉蹌，趕緊護住了自己的肚子，但還是跌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誰？！”

  六兮死死望著男子被麵罩遮住的臉，陡然提高了聲音。

  男子卻隻是冷冷的望著她，一言不發。

  “你再不回答，我要喊人了！”

  六兮咬緊了嘴唇，眼睛警惕的望著男子，手卻慢慢摸上自己的發髻。

  她悄悄取下了一支尖利的發簪，藏在袖中，卻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那男子卻突然一步步靠近，最後再她麵前蹲了下來。

  “你……你想幹什麽？”

  男子帶著黑色麵罩的臉幾乎貼在了六兮的臉上，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臉頰。

  六兮咬了咬嘴角，暗中握緊了簪子，隻要他一動就會將簪子插進他的脖頸。

  那男子卻突然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麵具。

  “你……！”

  六兮心中一沉，袖中的簪子頓時劃破了她的手腕。

  麵前這人，麵目她熟悉，眉眼輪廓，都是當年模樣。

  隻是，從眼角到下頜，一道刺目的傷疤生生毀掉了他之前的容貌。

  “顧……南封？”

  六兮幾乎穩不住自己的呼吸，手都在微微顫抖。

  “南封，真的是你？！”

  當年，他不是已經葬身火海了？竟然還活著？！

  被發簪劃破的手腕，血沿著衣袖汩汩流下，六兮卻全然不覺。

  她將發簪丟到一邊，伸手捧住了男子的臉。

  “你的臉怎麽變成這樣了？你……這些年還好麽？”

  男子望著她，緩緩伸出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有些破裂的嘴唇，突然綻開一個詭異的笑容。

  六兮警惕心乍起，慌忙去摸她剛剛丟下的簪子。

  但，下一瞬，男子突然伸出手砍向了她的後頸。

  “南封……”

  六兮的呼喚聲頓消，身體軟倒下去，被男子接在了懷裏。

  男子將麵罩重新戴好，又將她打橫抱在懷裏，抬腿向樹林深處走去。

  麵罩下，他的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一個得意而奇詭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