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題
作者:糖炒栗籽      更新:2021-10-29 04:51      字數:4516
  夜晚的空氣很靜謐,整座城市都在熟睡,還沒有人注意到一封郵件被投遞到了很多人的郵箱裏。

  收信人為濟仁醫院神經外科的所有員工,還有院領導。

  內容為丁立森陷害同事和學術造假的證據,音頻和截圖鐵證如山,足以終結丁立森的職業前途。

  可想而知明早將會在醫院引發多大的轟動,最離奇的是,這封郵件居然是丁立森本人的郵箱發送的。

  奚遲第二天清晨醒來,揉著酸脹的太陽穴,伸手去床頭櫃拿手機,卻發現一杯水擺在旁邊。

  摸了一下是溫熱的,估計才倒上沒多久。

  他喝了一口,感覺舒服多了。回想起昨天晚上,他被主任灌得不輕,似乎是霍言清來接他的。

  奚遲忽然神色凝滯住,被扶著的時候,因為感覺太熟悉,他精神完全鬆懈了下來,好像還靠著對方睡覺來著。

  他好像頭暈目眩的時候還把對方當作霍聞澤了,應該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或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推開臥室門,霍言清正在往桌子上擺早餐,聽見聲響轉身,明朗的笑容中摻著一抹微不可聞的害羞。

  奚遲有點不自在地走上前道:“昨晚我喝多了,麻煩你了。”

  這下霍言清的眼神也向旁邊閃了閃:“沒事的,沒有麻煩。”

  “我昨天……應該沒有耍酒瘋之類的吧?”他問道。

  “沒有,你很安靜。”

  霍言清說著,努力壓下去的畫麵卻又自顧自跳出來,奚遲透著粉色的臉頰,在他視線中放大的淚痣,唇邊柔軟的觸感……

  奚遲看見他耳廓越來越紅,心裏一緊,他昨天果然表現得太奇怪了,霍言清可是把他當作親表哥的。

  “對了,哥,昨天沒來得及,恭喜你啊!”霍言清率先扯開了話題。

  “謝謝。”奚遲也鬆了口氣,跟他一起在桌邊坐下,“說不定是你的護身符生效了。”

  霍言清眼睛一彎。

  奚遲照常在手機上查閱了一下新郵件,眼神卻定在了屏幕上,神色繃緊了往下翻著。

  他看到郵件裏丁立森曾經破壞他數據的證據,甚至就在昨天,丁立森還在密謀讓他“棄權”,但中途似乎和黑客產生了分歧,以至於黑客反過來入侵了他的網絡,把他的秘密全部扒出來公之於眾。

  這應該就是昨天丁立森突然離場的原因,這個神秘黑客算是無形中幫了他一個大忙。奚遲薄唇輕抿,覺得最近自己生活中的黑客濃度著實有些高。

  “怎麽了?”霍言清看他表情變了,關切地問。

  奚遲對上他純粹的眼神,不想給他展示太多職場上勾心鬥角的陰暗麵,簡單說了幾句。

  “太好了,他也是罪有應得。”霍言清評價道。

  “你們黑客,都這麽有正義感麽?”奚遲問。

  霍言清吸著豆漿,歪了歪頭:“反正我隻對重要的人熱心。”

  奚遲又問起:“你的比賽也快到了吧?”

  “就是後天了,”霍言清滿眼期待,繼而又冒出來一點點不舍,“這兩天我可能要和隊友練習到很晚。”

  “加油。”奚遲鼓勵道,“這個比賽需要門票麽?”

  霍言清驚喜道:“你想看嗎?”

  然後他馬上又不好意思起來:“那我肯定會超級緊張的,我不確定行不行,對手好多身經百戰的隊伍,我們隻是剛組起來的新人。”

  “你不想我去的話,我就不看了。”

  奚遲覺得要是增加霍言清的心理負擔,那就不好了。

  霍言清表情一怔,咬了兩下吸管,小聲說:“沒有現場觀眾,但是有直播。”

  奚遲忍不住想笑,心說小孩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

  “哥,”霍言清眼睫低垂,忽然叫了他一聲,稍顯忐忑地問,“如果我贏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小願望?”

  “什麽願望?”奚遲問。

  霍言清抬眼望向他:“我想和你一起去海洋館。”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霍言清的年齡喜歡海洋館也很合理。奚遲回想了下,他好像從來沒有去過海洋館,閑暇時光他大多是看書看論文,很少去這種人潮擁擠的地方。

  不過霍言清提出了這樣都不能算願望的要求,去逛逛也不錯,他幹脆地同意了。

  霍言清嘴角翹起來,彎起的笑眼像碧藍的海水一般幹淨:“我真的超開心,我一定要贏!”

  兩個人坐著邊吃早飯邊聊了聊,奚遲感覺剛開始那一點曖昧已經煙消雲散了,氣氛又重回了純潔的兄弟情誼,他很滿意。

  但他不知道,他出門之後,霍言清摸著自己的嘴唇走了好久的神。

  一整天,神經外科乃至全院裏討論的熱點都集中在丁立森身上,所有人都覺得後背發涼。難以想象平時一表人才的同事,背地裏懷著多少惡意。

  “三年前的事果然是丁立森這龜孫子搞的!”高昊邊啃包子,邊義憤填膺地說,“差點就把你害了,還好賤人自有天收。”

  安妍拌著自己的午餐沙拉,撇了撇嘴:“聽說他已經自己申請離職了,弄了這麽一出,國內醫院肯定是沒有願意接收他的了。”

  她瞟了奚遲一眼:“我怎麽並沒有看出你開心呢,師弟?”

  奚遲想了想,他確實沒有特別高興的感覺,隻是驚訝,好像這事離他很遙遠。

  “我們奚道長是要升仙呐。”高昊搖頭晃腦地感慨,“也不知道有沒有能讓你生氣的事。”

  奚遲心說,那倒是有,霍聞澤就有讓他生氣的本領。

  “對了,”安妍問他,“昨天來接你的是你弟?怎麽都沒聽說過,挺帥的啊,有女朋友沒?”

  奚遲難掩臉上的不自然:“應該沒有。”

  “嘖嘖,安姐這是要老牛吃嫩草啊。”高昊賤兮兮地笑。

  安妍捶了他一拳,瞪過去:“我本來想替我妹妹問問不行嗎?”

  她掃著奚遲的表情,湊過去小聲問:“他不是你親表弟吧。”

  奚遲僵硬地搖頭。

  安妍想到昨天那小帥哥看奚遲的眼神,又想到之前奚遲唇上曖昧的印跡,目光再掠過他麵前的愛心便當,笑容玩味起來:“野啊寶貝。”

  奚遲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麽,清了清嗓子,低聲道:“不是那樣,你別往外亂說。”

  安妍做了個封口的手勢,心裏也更確定了。

  她和奚遲從跟著一個導師開始,已經認識九年了。

  奚遲是一個隻會走直線的人,因為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少年時代,總是用清瘦的肩膀挎著書包,抄近路穿過一片小鬆林,從圖書館走到實驗室,落了一身的霜。

  恨不得腦門上貼一個——“不關心人類”,她那時候和別的同門一樣,覺得這男生太高冷了,很少找他說話。

  有一年跨年,她忘帶寢室鑰匙回實驗室拿,看見奚遲穿著白大褂,一個人在窩角落裏做實驗,映襯著窗外倒計時的歡呼,顯得尤其孤獨。

  她把聚會打包的蛋糕隨手給了他一塊,奚遲沒想到有人會來,站起來禮貌而拘謹地說了句“謝謝師姐”。

  第二天她過去,看見自己桌上放了杯奶茶,奚遲依然背對著她低頭專注地看顯微鏡,頓時覺得這人其實挺可愛。

  從同學到同事,她眼看著她師弟越來越冷靜持重,還沒見過他這樣耳根泛紅,眼神藏著慌張辯解什麽。

  她覺得挺好的,如果有人能讓他產生劇烈的情緒,走點“彎路”,也不錯。

  霍言清下了決心要取勝,連著兩天,奚遲都沒察覺到他什麽時候回來的,隻有早飯的時候打了照麵。

  黑客挑戰賽恰逢休息日,奚遲既然答應了霍言清,就早早下了軟件,生疏地找了半天,才找到直播通道進去。

  賽場裏,大家印象中分分鍾可以盜取重大機密的頂尖黑客,大多穿著T恤或格子襯衫,看起來和普通程序員沒什麽不同。

  但不少對手看到霍言清很意外。

  他們心中Orcas此人非常神秘,對名利不感興趣,真的像遨遊在大海的虎鯨一樣自由,出手卻一擊必中。現在看到對方,穿著簡單的淺藍色衛衣,純白色棒球帽和口罩遮擋下,隻露出過分好看的眉眼,幹淨清朗的氣質看起來毫無威脅性。

  而比賽開始後,他們就徹底改觀了。

  首輪比賽由各戰隊自己出題,每隊一題投入賽池,然後隨意選擇其他隊的題目進行破解,每題第一個解出的隊伍計150分,往後遞減。

  簡短的討論後,所有選手的眼睛都死盯住了自己的屏幕,手指在鍵盤上跳動著,耳邊隻剩敲擊聲和隊友間偶爾的低聲討論。

  不到一個小時,忽然場內傳來短促的電子提示音。

  大屏幕上閃過一行字:00:53:14——OFLN已攻破5號題目:Pral Park。

  排行榜上OFLN的排名躍至第一,率先拿下150分。

  OFLN是霍言清他們戰隊的名字,不少正在認真解題的選手都向這邊看去,攝像機也移了過來。

  郭一亮正在激動地拍霍言清的肩膀,發現鏡頭在拍,霍言清比了個耶,彎起眼睛明朗一笑。

  直播平台彈幕立馬翻了十倍。

  氣氛很快重回緊張,沒想到僅僅過了二十幾分鍾,那個代表解題成功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01:21:46——OFLN已攻破2號題目:Reverse:DSA】

  現場開始嘈雜起來,不少選手變了臉色開始交頭接耳。

  所有人開始感到恐懼,意識到Orcas還有一個更為通用的名字——Killer whale。

  奚遲也覺得很出乎意料,霍言清做黑客的時候,有點凶。倒不是說表情有多猙獰,與之相反,霍言清還挺氣定神閑的,而是那種專注的眼神,藏著劃破空氣的利刃。

  他開始感受到,雖然霍言清和霍聞澤看起來千差萬別,但確實是同一個棱鏡的不同麵。

  霍言清繼續大殺特殺,經過3輪的比賽,倒計時結束時,最後的排名OFLN以100分的優勢穩居第一。

  歡呼聲中,主辦方工作人員過來跟霍言清他們隊說了幾句話。

  郭一亮激動得快哭了:“啊啊啊Moss科技的副總邀請我們吃飯!我是不是要走上人生巔峰了!”

  霍言清眼中也難掩激動,但卻說道:“你肯定能簽約的,你們去吧,我等下就不去了。”

  “為什麽?”郭一亮徹底呆住,“主角肯定是你呀。”

  霍言清笑得神采飛揚:“我要回去找我哥。”

  比賽結束後,奚遲馬上接到了霍言清的電話,說要和他一起慶祝。

  看他回來還需要時間,奚遲就打算先衝個澡換衣服。

  洗完正在擦頭發,他的手機卻突然響起。

  來電顯示是科室的總住院醫師,這個時間他打來,百分之九十九沒什麽好事。

  他擦擦手接起來,對麵立即急促地開始講道:“師兄,急診科請我們會診。男性患者,28歲,車禍所致多發傷,顱骨骨折,顱內血腫伴腦疝,肝破裂,脾破裂……現在正在手術室做脾切除,病情危急,主任指名叫你去做開顱減壓術。”

  奚遲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看了一眼時間道:“好,我馬上過去,七點前到,你在旁邊麽?先把病人頭顱CT結果拍給我看一下。”

  “我在,現在就拍。”對麵一陣慌亂的窸窣聲,“對了,師兄,等會你來我出去接你,這個患者是咱們這兒一個有名富豪的兒子,本人又是個明星,現在樓下被圍得堵住了,警察都來了好幾個……”

  “知道了。”

  奚遲眉心擰著,拿了吹風機,一邊迅速吹頭發一邊看手機上收到的CT圖像。

  到停車場時,奚遲才猛地想到,他和霍言清還有約。

  恰好是對方最想分享喜悅的時候,他感覺很愧疚。

  但沒有辦法,他給霍言清打了個電話,對麵卻一直無人接聽。他隻能發了條消息解釋,然後立即奔向醫院。

  到手術室時,床邊已經被醫生護士圍了一圈。跟死神賽跑,每個人都神經緊繃,靜得隻能聽見手術器械的開合聲。

  而奚遲定在手術室門口,少見地沒有跟上節奏。

  台上的人已經因為車禍麵目全非了,在病曆上看到的名字他卻十分熟悉。

  奚遲想起大學時同學們討論過的話題,也是不少醫生思考過的一個問題。

  如果你的仇人生命垂危,躺在你麵前的手術台上,等著你去救他。而你一個細微的操作,比如一個小線結的緊或鬆,就可以不留痕跡地決定他的生死,你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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