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洹十分識相的回過頭往戚衡的房中走，邊走邊開口道：“我眼睛疼，什麽也沒看見。”

  待走進房中後便迅速關上了房門。

  “大娘夫妻真恩愛。”顧洹倒了杯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看向戚衡開口道。

  “我聽到了，確實。”戚衡對這樣的感情有些陌生，他從小接觸到的感情都是帶有利益牽扯的，包括撫養他成人的皇後，也是因為膝下無子，這才將所有愛意都傾注在了他的身上，為他謀劃一切。

  “想聽什麽書？”顧洹沒再講那些，將床邊的書名讀了一遍，問道。

  戚衡隨口點了一本。

  “嘖，在宮裏的時候要給你講經，沒想到現在到了宮外也逃脫不了這個命運。”顧洹邊翻書邊開口道。

  顧洹的聲音很好聽，爽朗低沉，就像是夏日裏嘴裏含的冰塊和冬日裏溫暖的火爐。戚衡聽了一會兒聽得便不再是書中的內容了，那些枯燥的內容漸遠，剩下的全是耳邊的聲音。

  之前沒有注意到，她聲音還挺好聽的。

  京中情況未明，兩人心中都有計較，便沒再在嘴上說些什麽。顧洹讀累了便隨口與他講些自己小時候的趣事，與戚衡的童年不同，他雖隻有母親，但該經曆的沒有一樣拉下，他聽得也很認真，時間倒也過的不慢。

  外麵傳來了牛的叫聲，顧洹笑道：“定是大哥回來了，我出去看看。”說著便將手中的書本放下，想要往外走。

  戚衡叫了聲阿洹，她回頭報以有些疑惑的眼神，他道；“你確定要現在出去？”

  顧洹一下子還沒有想明白，見他眼中的看戲，突然想到了早上看到的有些尷尬的一幕，默默的走回來坐下，開口道：“確實不該打擾他們夫妻二人相處。”

  外麵傳來兩人的談話聲，顧洹這才體會到房中的隔音到底有多不好，以她的耳力都能聽到一些，更別提戚衡了。

  腳步聲漸近，房門被敲響，顧洹趕忙走去開了門，外麵的是大哥。

  “大哥您回來了。”顧洹笑著問候了一句。

  “嗯，我平時看的書都有些無趣，娘子她隨意拿了幾本，這次上街我就買了些遊記，有趣一些。”他說著將手中的書本遞給她，顧洹受寵若驚的接過。

  “這太麻煩您了。”她擺手想要拒絕。

  “拿著吧，我也留了幾本，娘子她向來不喜歡那些無趣的書本，我早就想拿些有趣的書帶她看。”大哥解釋道。

  顧洹知道拒絕不了，便收下了，心裏暗暗想著之後一定會報答他們的。

  “剛給娘子買了些小玩意兒，她正在房中把玩，讓我跟你們說一聲晚膳擺在了廚房，得麻煩你們自己去拿了。”提起妻子，他的臉上全是柔情。

  “沒事，我待會兒自己過去拿，麻煩您了。”顧洹隻覺得自己又被秀到了。

  轉身進屋道：“大哥出門買書也不忘給大娘買些禮物，真好。”

  “想要？”戚衡問了一嘴。

  顧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煞風景的人，無奈開口道：“算了，與你說不通，我隻是想感慨一句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罷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沒有孩子。”

  夫婦二人看著約莫都意過了而立之年，按照正常的人家孩子應該都有她這麽大了。

  “孩子有什麽好的，打擾兩人過二人世界。”戚衡隨口說道。

  顧洹聞言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索性閉上了嘴巴。

  山中的日子的確悠閑，戚衡這些日子傷勢也養好了許多，已經能下床走路了，兩人就這樣坐在院中。

  村子坐落在一處山穀之中，大娘一家卻是住在山腰處，正好能看到整片村莊。

  已是用晚膳的時間，村子裏家家戶戶的煙囪裏都在往外冒著煙，孩童和貓狗在村子裏追逐打鬧，笑聲清脆，在山穀中回響，勞作了一天的大人們便坐在各家各戶的門前乘著涼。村子不大，房屋都是緊靠著的。

  “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顧洹雙手撐著下巴看著下麵的村莊，有些懷念了。

  戚衡聞言看向了她：“阿洹也是從這樣的地方出來的吧，想家了？”

  顧洹淺笑道：“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我母親已經去世了，我沒有家了。”語氣雲淡風輕，可戚衡就是感受到了莫名的悲傷。

  他看著顧洹單薄的脊背，莫名的有些心疼。

  “若是有一天這江山河清海晏，太平盛世，阿洹想做什麽？”他轉移了話題。

  “當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夫吧。”顧洹的想法很簡單。

  “若是別人有阿洹的才華，都想著封王拜相，你卻說隻想做個農夫。”戚衡隻有些無奈。

  “那您呢？”顧洹扭頭看向他，反問道。

  炊煙嫋嫋，顧洹的麵容在黯淡的暮色裏有些朦朧，但那一雙眼睛卻是極亮的，有那麽一瞬間戚衡有些恍惚，甚至分不清那是眼睛還是星星。

  “我啊，沒想過。”他有些匆忙的避開了她的視線，看向自己從未看到過的江山一角。

  也是，他生在皇室，長在深宮，現在又居於高位，這一生好像一眼就能看到頭。

  守住了這片江山，他便永遠是一方霸主；若是不幸沒有守住，成王敗寇，他也隻會是史書中的寥寥幾筆。但不管是哪一種，他也永遠不會成為一個普通人。

  顧洹沒再看他，這樣想起來，好像他有點可憐啊。

  “現在的一切是你想要的嗎？”她輕聲問道，若不是戚衡耳朵好，怕是都聽不到這話。

  想要的嗎？

  戚衡的眼中難得有些迷茫，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年少時想要的好像是母妃的關注，後來想要的變成了完成母後的期許，再後來莫名的坐在了現在的位置上，想要的變成了海晏河清。

  “是吧。”他自己都有些不確定了。

  “別愣著了，快來吃飯。”大娘將餐食端到了兩人所在的桌上，熱情的開口道。

  顧洹連忙伸手去幫忙，縈繞在兩人身邊有些低沉的氣息就這樣被人間煙火給擊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