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冰湖邊上，鍾容兒蹲下身指尖蘸了水，含在嘴裏隨後吐了出來，終於肯定了自己內心的猜測，這所謂的冰湖並非是湖，是海。

  確切來說，並非是純正的海，可能底下有暗流，使得湖海的水交匯，因為這水的含鹽量並非很高，難怪提取會如此困難，也不怪這烏爾奇日益囂張了。

  “冷霜，走吧，把我們帶來的東西安置好。”

  “是。”

  好在烏爾單還算貼心，早讓人收拾了一處地方給她們住下，說是屋子，不如說是涵洞裏隔出來的一處小洞。

  鍾容兒四處打量了下，是個單間，還算不錯，她坐下開始拿起紙筆細細思索起來。

  冷霜正理著床鋪，回頭便看見這位小娘子已開始寫寫畫畫起來，她伺候這些日子，也算摸清了些這位的脾性，好相與不惹事，為人很是和善客氣，要求也不多，隻要照著做，即使做得不合意，她也不計較什麽。

  因此阿嬤問她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就點了頭，這可比王宮裏的人好處多了，來這裏也樂得自在些。

  她阿嬤就在宮裏做女官的，即使不願意來，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但阿嬤臨走時用鷹一般的眼睛，打量了小娘子，說了一句話。

  “阿霜，這小娘子並非池中之物，你萬不可付出真心，阿嬤恐你日後傷神。”

  她愣了愣，繼續鋪起床褥，阿嬤說的話她聽著便是了。

  從天亮畫到天黑，鍾容兒終於擱了筆，活動了下酸澀的手腕。

  冷霜恰巧端著食盒從外頭走進來，將食盒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小娘子畫好了？”

  “怕是還需一兩日的功夫。”鍾容兒自顧淨了手，擦拭幹淨。

  “你可用了？”

  “回小娘子，奴見您畫的出神，就先用過了，給您選了好幾樣好吃的，您放心，奴都替您嚐過了，保準好吃。”

  冷霜頭一回這般開起玩笑，倒是有了些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的可可愛愛。

  鍾容兒笑著執著，“那我可得嚐嚐了。”

  冷霜頭回見她笑，不由得一愣，這些日子隻見過小娘子蹙眉，或是麵無表情，她冷靜，理智，絲毫不見一個年輕女子的氣息，反倒有些老氣橫秋

  可笑起來卻不想如此好看，像，像什麽呢？哦，對，像極了阿嬤喜歡喝的茶，雪翠銀針，幹淨，舒服，暖洋洋的，明媚。

  “小娘子笑起來可真好看。”

  鍾容兒笑著搖搖頭，專心用起飯來，不算多好，也不算多差，有葷有素，還有碗素錦熱湯，和一份銀耳羹，她已經很滿意了。

  等用飯畢後，鍾容兒把冷霜支出去，自己洗了澡，也沒有挑燈奮戰，這付身子總歸要休息好才是。

  第二日天亮後，她用了早飯，就開始坐下來繼續畫起來。

  如此往複三日，總算將圖紙作好了。

  她倒是不急，倒是把赫山這個急性子逼的來找她了。

  “喂，我說你這一整日的躲在裏頭做什麽呢，該不會以為在裏頭躲著就能弄出好鹽來吧。”

  鍾容兒淨了手，讓冷霜把人請了進來。

  “赫山大人，我正要去找你。”

  赫山氣衝衝地進來，語氣裏的輕蔑絲毫不加掩藏，一屁股坐在鍾容兒坐過的凳子上。

  “怎麽？現在才知道來找我求情？我就說一個女人還能造鹽？”

  鍾容兒將圖紙的一頁遞了過去，赫山接了隨意瞄了眼，正準備繼續說下去，可卻突然盯著圖紙細細看了起來，麵色愈發凝重。

  冷霜見狀就知這事約莫好辦了，她心中升起一絲敬佩，眨了眨眼睛，替鍾容兒續了熱水。

  這位小娘子怕冷，每日這洞內的小爐子都是不熄的，且素日穿的極厚實，卻極愛幹淨，便是冬日裏每日都是要洗上一遍熱水澡，泡一泡腳才肯睡的。

  許久，赫山凝重地看了一眼鍾容兒，又見桌上還有幾張圖紙。

  赫山低了頭看著手裏的圖紙，久久無言，這位小娘子畫的竟會與那位老匠描述的像了七八成，可那位老匠死了幾年了，那位老匠曾在烏爾奇手下做過事，可因得罪了上將，陰差陽錯被他救了，這才將那些機密吐露些許，可那老匠死的時候身邊隻有他一人，絕不可能會外傳出去。

  那麽，隻能證明一件事情，眼前這位女子，確實能造出製鹽的器具來。

  他起身抱拳鄭重行了一禮，“給小娘子賠禮了，赫山魯莽，還望您莫怪。”

  鍾容兒擺擺手，示意他起來。

  “不，小娘子，是赫山的錯失，萬望姑娘切莫因赫山之故而放棄製鹽，赫山替大涼百姓感謝您。”

  “大人不必如此，我來此也是與你們大王的交易罷了，您還是與我說說如今的狀況吧，我也好盡快上手。”

  赫山見鍾容兒絲毫不計較，反倒直接了當，不免大喜。

  “小娘子稍等，我這就讓人去取我們最新做出的鹽來。”

  “喊也好，那大人順帶找些巧匠來，要看的懂圖紙的。”鍾容兒將桌上剩餘的幾分圖紙遞過去。

  赫山接過，朝著洞外大聲吩咐，“去，把葛家那幾個喊來。”

  “是。”外頭的人得了令，立刻去安排了。

  “小娘子這畫圖紙的手藝可真是了得，比葛家那幾個也差不了多少。”

  赫山哈哈大笑，心情越發開懷起來。

  鍾容兒起身走了走，活動了下筋骨。

  赫山則是拿著圖紙眯著眼睛仔細看了起來，不時地發出嘖嘖的聲音，還有些疑問的語氣詞。

  鍾容兒也隻當沒聽見，等人齊了再一起討論吧，否則等赫山嘴裏的葛家那幾個來了，還要再解釋一遍，不免覺得費勁。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後，鍾容兒吃了兩塊糕點，這才攏了攏披肩，坐定了下來。

  “大人，您找我們。”

  此行一共來了三人，鍾容兒本以為會是幾個老頭之類的，可沒成想，竟會如此年輕，看著年紀，可能也不過是做叔叔的年紀罷了。

  這也讓鍾容兒鬆了口氣，本還有些擔心碰上脾氣古怪，又或者是故步自封的老頭，年輕嘛，接受能力強一些。

  可鍾容兒後來才知道，有時候古怪的不一定是老頭，也可能是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