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足足睡了一個多時辰，秦司衡才輕聲起了，感覺頭疼都好了很多，這才拿著衣袍到外間由林守德伺候著穿了。

  林守德那叫替萬歲爺一個憋屈啊，萬歲爺在哪個妃嬪的宮裏不都是人家屁顛屁顛的起來伺候，這位可倒好，回回自己睡的那叫一個香，還得萬歲爺輕手輕腳的拿著衣服到外間來穿。

  “讓膳房備些她愛吃的，醒了也該餓了。”

  得，皇上不急太監急，林守德低聲應了。

  秦司衡往裏間看了一眼，看到床上的人沒被吵醒，這才背了手往前殿去。

  這幾日從各處送來的收成民生奏報過多，他要一一看了批注蓋章才行，一來是涉及到百姓入冬的溫飽，二來也是要為明年的春種做準備，一般這些是由戶部處理了，呈上來他蓋章即可，但他素來勤政，因此也是細看了後才會蓋章。

  等他看了大半的時候，鍾容兒才穿著小太監服，端著托盤晃晃悠悠的來了，“你吃些東西再繼續吧。”

  秦司衡一掃眼，不由得皺眉，“怎麽還穿著這身？”

  鍾容兒衝他眨眨眼，把手上的托盤放在龍案上，遞了茶給他，“皇上不是喜歡刺激嗎？”

  秦司衡冷不丁被噎了一下，無奈接了茶喝了幾口，這才拉著她在身邊坐下。

  誰知鍾容兒像是椅子上有釘子刺屁股一樣的，立刻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這可是龍椅。”

  秦司衡挑著好看的眉眼，笑看著她，“你還怕這個？你給我寫的那幾樣東西不都是幹預政事？還有夜闖花香苑，嗯？”

  鍾容兒拿了托盤上碟子裏的熱棗泥糕，咬了一口，哼哼道，“誰知道有天你翻臉無情的時候會不會拿這些來定我的死罪，這不能少一條是一條嘛。”

  秦司衡冷哼一聲，拉她坐下來，“還能比你翻臉快？前晚上還和我睡在一塊，第二日秦熙澤落水，我還一句話沒說，你不是就在心裏把我打入死牢了？”

  鍾容兒小口咬著棗泥糕，一邊慢吞吞說道，“那天你那麽多女人都在等著看好戲呢，巴不得我怎麽死呢，我還得累死累活救你和別的女人生的兒子，換了你，你心裏舒服？”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並不怎麽生氣，仿佛倒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還沒等秦司衡想好接什麽，鍾容兒就自顧自的說下去。

  “秦司衡，其實不怪你，我醒來後就知道你有很多女人，也有兒子，可是我還是選擇了靠近你，如果我不喜歡你，我也可以遠離你的，以你的人品，你也不會強迫我的。”

  “現在仔細想想，那日我也是怕的，怕你不會護著我，我不敢想，也不敢去賭，所以我一開始就把寶押在自己身上。你說我不信你，大概是的吧。”

  “可你對我呢，”她偏頭看著他，“難道也是全心信任與愛護？如果我不要求你，你真的會不去碰旁的女子嗎？又或者晉封的時候，不是以太後的名義，就是以救了大皇子的名義，或者總是私下送了東西來。秦司衡，你都是一步步算好了，忍耐克製，循序漸進，不肯有半分偏差。”

  秦司衡明顯的一愣，一個需要時刻忍耐控製自己，不敢顯露心意的人，又能要求別人有多信任呢。

  “如果當日黃答應咬死了我，我也沒有救活你的兒子，你的發妻一國之母，以性命相要挾，朝廷上下以忠誠相要。我不確認，你也能護著我，所以我信我自己，這樣的話，即使是死了，我也不會遺憾。”

  “不會。”秦司衡聽她說死這個字，心口像被刀剜了一般，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我不會讓你有事.....不論是嚴刑拷打，威逼利誘那些人，總能找到證據.....實在沒有證據哪怕找人頂罪......亦或是讓死囚把你替了，然後把你送到宮外去......我都.....不會讓你有事。”

  鍾容兒也不由得微微吃驚，原來那日，他早已經想好了，就連讓人替她頂罪這樣的昏招都想了。

  可鍾容兒沒有信他，這就好比，有人準備了一大桌子菜給你吃，結果你連看也沒看一眼的，點了外賣，夠讓人心寒的。

  鍾容兒輕聲歎了口氣，心也軟了下來，“秦司衡，你真是讓人狠不下心啊。”

  “咱們就這麽過下去吧，何必要計較這麽多，總歸高興的日子更讓人好過些，不是嗎？”

  秦司衡不答，隻窩在她的脖頸裏，嗅著她身上的氣息。

  ......

  許久，鍾容兒微微掙開他，把桌上雪梨燉牛乳推過去，“好了，你吃些東西，你要看哪些折子？我來念給你聽吧，鄧遠說你好多日子沒有好好用膳，睡覺也少，這樣下去可不行。”

  “不怕我翻臉無情治你的罪了？”秦司衡挑著精致的眉眼，略帶好笑的看著她。

  鍾容兒翻個白眼，沒好氣道，“你要是累的早死了，我還得重新找個靠山。”

  秦司衡眯著好看的桃花眼，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左邊幾疊奏報，勾著唇笑道，“那你怕是沒那個機會了。”

  鍾容兒這才看到那足足有好幾疊，她隨手翻開一本，念起來，“荊州守備李元亨奏起，請皇上聖安，得天子眷顧，荊州自春種至今六月載，下苗一萬三千斤，預計秋收約......”

  秦司衡這才拿起湯匙，喝起雪梨燉牛乳，他眯著眼睛細細聽著，鍾容兒聲音清透甜亮，她讀起來，流利迅速，半點不拖遝冗長，且口齒清晰，有的重點的地方，還會著重咬字。

  “戶部的意見是，荊州極具水利優勢，明年翻倍開墾荒地，爭取有更好的糧食收成。”鍾容兒讀完一本後，把折子攤開鋪在秦司衡麵前。

  秦司衡提筆補上一句，凡是參與墾荒的百姓，可免稅一成。又隨手蓋了章，鍾容兒這才把這本折子放到右邊。

  又開始讀第二本.....

  效率倒也高，有時他一邊聽，一邊走起來舒展身子，等鍾容兒迅速讀完後，他立刻做出精準的批注。秦司衡確實是個頭腦厲害的君王，眼光獨到，邏輯清楚，心思縝密，因此處理起來，三個字可以概括，快準狠。

  雖然他確實是一個極具能力的皇帝，但一個人長時間坐著，眼睛盯著白紙黑字的看，也不免脖子疼，眼睛花的，鍾容兒的這個法子也讓他稍稍鬆快些，有時候鍾容兒剛讀完，他就立即提筆寫了意見，有的沒有意見的，鍾容兒就直接蓋個章就完事了。

  約莫一個時辰，這才把這些折子全部看完了，鍾容兒茶都喝了好幾杯，以為這就完了，沒想到林守德又捧了幾疊來，她不禁扶額，做皇帝不容易啊，這可真是個苦差事。

  秦司衡拿手裏的折子一拍她的頭，“累了？”

  鍾容兒苦悶，“原來做皇上也不是個好差事啊，怎麽大家還搶著想坐這個位置。”

  秦司衡一愣，“小容兒不喜歡？”這旁人眼裏千好萬好的差事，她的小容兒還瞧不上。

  鍾容兒癱在椅子上，搖搖頭，“我要是有個兒子，我可得好好勸勸他，千萬別這麽想不開，做個閑散逍遙的富貴王爺不香嗎？每日喝喝茶，騎騎馬，逛逛街，看看美女，不快活嗎？”

  秦司衡啞然，腦子裏又想起她從前說什麽要做個麵首三千的公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若是個男子，必然是個尋花覓柳的淫棍。”

  鍾容兒抽抽嘴角，暴露了暴露了，失策失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