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宗皇帝即使如今形容枯槁，但做了那麽多年皇帝，上位者的權威和氣勢還在。

  天子發怒，沒有人會不害怕。

  包括麗妃和德妃在內，所有嬪妃和宮女，全都趴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

  夏侯楚煜和淺墨也跪下了，天子之怒，不能不跪！

  元宗皇帝一個人站著，忽然往後直挺挺倒了下去。

  “皇上！”

  霎時間，慈寧宮中，響起陣陣驚呼。

  麗妃離的最近，她反應也最快，一看到皇帝倒下，立即竄過去就扶住了皇帝。

  “快來人啊！宣太醫！”

  德妃第二個衝過去，扶住元宗皇帝，臉上布滿了焦急，“皇上，皇上您怎麽了？”

  其餘的嬪妃們，無論是位分高的，還是位分低的，此時全都圍到皇帝身邊，露出關切麵容。

  “讓讓！都讓開！”

  淺墨身為醫者，麵對的又是一國之君，她當然不會坐視不理，於是便起身，將圍在皇帝身邊的嬪妃們都驅散。

  這些嬪妃們對淺墨的態度，其實很複雜，一方麵，她們都知道淺墨早已和楚王和離，已經不是楚王妃了，這次回來，卻又以楚王妃自居，頗讓人不齒。

  另一方麵，嬪妃們雖然心裏看不上淺墨，卻又因為皇帝陰晴不定的性子，拿不準他對這個前楚王妃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所以今天，當嬪妃們看見皇帝親自領著溫淺墨來到慈寧宮，還讓她為太後清理傷處的時候，無不是暗暗震驚的。

  淺墨可不知道這些嬪妃們此時的心理波動，她給皇帝檢查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挑眉，想說什麽，卻被夏侯楚煜一個眼神製止了，當即便道：“皇上是操勞過度，一時血氣上湧昏倒，這個太醫很擅長治療！”

  慈寧宮裏，本就是有太醫在的，麗妃喊了那一嗓子，就有幾名太醫進來了。

  淺墨退到一邊，看著太醫和侍衛們將皇帝抬了出去，她也準備出去，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有人在盯著她。

  淺墨循著視線扭頭看去，卻發現盯著她的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太後。

  秦太後看淺墨的眼神十分惡毒，給她一種像是要將她撕吃了的感覺。

  但很快，秦太後就再次閉上了眼睛，她明明看見皇帝暈倒了，卻沒有一句關心的話，甚至一個眼神都沒給過去。

  淺墨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將秦太後的腿清理幹淨，包紮好。

  先前因為蔣才人失手倒了半瓶酒精在秦太後大腿連接白骨的地方，秦太後此時卻好像沒什麽感覺一樣。

  就是淺墨在給她包紮的時候，她都沒再睜眼了。

  寢殿裏密不透風，又滿是那種腐臭味，夏侯楚煜見淺墨為秦太後包紮，就擰起了眉心，不過這次他沒阻止。

  等淺墨包紮好，寢殿裏除了幾個伺候的老宮女，已經沒人了。

  那些嬪妃們都借故關心皇帝，跑出去了。

  沒有人願意在這裏聞臭！

  淺墨和夏侯楚煜出來的時候，發現外麵也沒人。

  一問守在外麵的丹青和青霜，兩人才知道，皇帝舊疾犯了，已經回養心殿了。

  淺墨皺了皺眉，心裏覺得哪裏怪怪的。

  慈寧宮內外守衛都很嚴密，淺墨和夏侯楚煜離開的時候，發現屋頂上都有人守著。

  “真是奇怪！”淺墨摸了摸下巴。

  夏侯楚煜低頭在想心事，聞言便問：“什麽奇怪？”

  他其實有點擔心，淺墨進宮，會不會勾起她的一些回憶。

  但到目前為止，夏侯楚煜並沒有發現淺墨有什麽異樣，除了說了幾次奇怪。

  淺墨看出來夏侯楚煜有些緊張，“流光，你今天怎麽了？為什麽總緊張地看著我？”

  夏侯楚煜咬了咬腮幫子，隻道：“我擔心你！怕你進宮受欺負！”

  淺墨覺得好笑，“我可是楚王妃，誰敢欺負我？那不是在打你的臉嗎？”

  夏侯楚煜聞言，眸色暗了暗。

  此時兩人已經走出慈寧宮，但淺墨還是覺得那股腐臭味揮之不去。

  她抬手扇了扇，“這太後身上的味道，真的跟死屍一樣，不，比死屍還要臭，我從前解剖過巨人觀的屍體，都沒那麽臭的！”

  青霜聽淺墨竟然旁若無人議論起太後來，登時慌的急忙比了個噓的手勢，“小姐，不要瞎說！”

  淺墨左右看看，“這不沒別人嗎？青霜你也太小心了！”

  青霜心有戚戚，“我是怕隔牆有耳！”

  淺墨撓撓下巴，沒把青霜的話放心上，她又轉頭問夏侯楚煜，“不過流光，你有沒有發現，皇上對太後的態度，也很奇怪呢！”

  “哪裏奇怪？”夏侯楚煜倒是不怕淺墨的話被人聽見，當然，此時周圍全都是他的人，也不會有人聽見淺墨這番大逆不道的話。

  就算有，他也會除掉那個人，不會讓他有任何詆毀誣蔑淺墨的機會。

  “哪裏都奇怪！”淺墨分析道：“他對太後，表麵看起來很恭敬，但實際上，我覺得他並不喜歡太後，甚至是討厭或者憎惡太後！”

  夏侯楚煜心頭一動，追問：“從哪看出來的？”

  淺墨撇了撇嘴角，“你看啊，太後那模樣，真的淒慘，兩條腿直接變白骨，我瞧著，那肉應該是一寸寸爛的！”

  青霜聽到這裏，忍不摸了摸胳膊，“小姐，你能不能別描述的那麽詳細！怪瘮人的！”

  淺墨卻不理青霜，隻一邊走，一邊跟夏侯楚煜說道：“我瞧著那腿骨的顏色不對，越靠近腳的位置，顏色深一點，膝蓋上麵的骨頭，是剛剔出來的，白森森的！”

  夏侯楚煜沒想到淺墨這麽細心，太後寢殿裏光線暗淡，臭味又大，人一進去，就被熏的要吐，腦子也會不清醒。

  但淺墨卻將細節都看的清清楚楚。

  淺墨見夏侯楚煜沒說話，以為他不知道，於是繼續分析道：“太後的腿，如果一開始就截肢，把壞死的部分截掉，好好護理，是不會爛成現在這樣的！”

  夏侯楚煜忽然問：“你剛剛說皇上不喜歡太後，是怎麽看出來的？”

  淺墨說道：“很明顯啊！太後活著都這麽痛苦了，但皇上明明能幫她解除痛苦，可是皇上卻沒有！”

  “我剛看了，皇上讓太醫給太後吃的藥，對恢複身體，沒任何作用，隻是吊著太後一口氣，不讓她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