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趙明清竟然來了，還沒有人通傳一聲，竟然仿佛她是這裏的主人一般。

  果真是地位尊崇的嫡公主。

  劉太醫開了藥，有人去抓藥，一時半會兒藥還沒煎好趙明清就閑談起來了。

  “本來應該昨日就來看妹妹，誰知道昨日發生那事的時候我竟然已經睡著了，底下的人也都說著了，以至於今早起來才知道發生了這檔子事。”

  姒陌歸勉強打起精神來應付她。

  “姐姐這是哪裏的話，昨日的事發生那樣的時間，姐姐又非能未卜先知，還等著不睡覺不成？”

  真是奇怪，滿王宮昨夜都在搜尋刺客，她的樂安宮竟然沒有人搜尋嗎？看來以後做了什麽事惹得禁衛軍搜尋的時候往樂安宮一躲肯定是能全身而退了。

  滿城漫不經心地想。

  趙明清還是一副愧疚的樣子，聲音都低了不少:

  “話雖然如此，可是情理上我還是做得不夠好，所以這一大早就來看妹妹了。”

  姒陌歸頭疼，實在是懶得跟她你來我往的瞎扯，第一次有些任性的閉上眼睛，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往日趙明清這樣子她還覺著這個人心思比較深沉，如今隻感覺到聒噪。

  趙明清眼裏閃過一絲尷尬，道：

  “似乎是我來的時間不對，本來是為了看望妹妹的，誰知恰好又趕上妹妹生病，反倒是鬧著妹妹了。”

  知道鬧著人了還不走？滿城雙手抱著倚在床頭。

  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是在九流之地的時候學的，他自從跟在姒陌歸身邊後已經很少做出這樣子了，如今看著某些人又忍不住了。

  他怕自己不這樣抱著雙手會忍不住出手毆打人。

  終究還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姒陌歸睜開眼睛滿眼真誠地看著她，解釋道：

  “並非是姐姐的錯，隻是妹妹今日確實是不舒服，改日妹妹好了再向姐姐賠罪。”

  趙明清還是很知情識趣的，立馬道：

  “妹妹隻管好生歇著，宴會的事情也不用操心了，待好了一起把好最後的關子就是了。”

  生病竟然有這好處？能避開這些事姒陌歸倒是真心高興起來，連語氣也真誠了不少：

  “如此就勞煩幾位姐姐了。”

  走出木梓宮，望著滿林盛開的紅梅，趙明清勾唇一笑。

  趙明清好不容易走了，姒陌歸喝完藥剛打算好好歇一下，誰知道人就是越想幹什麽越是幹不成什麽。

  曹太後的消息一如既往的靈通，剛下朝就知道姒陌歸請太醫的事，非得又叫了幾個太醫來給她請脈，又賜下藥材以示對她的重視。

  曹太後這波剛完趙王那裏又來了人。

  緊接著是趙明風、趙明柳的人，估計是進宮聽到趙明清說她風寒了，先是都就昨日刺客的事慰問一番，又說風寒的事，又說她們不好打擾，等姒陌歸好了再來討茶喝。

  姒陌歸生生被磨得藥性過了，腦袋雖然還是有點迷糊，可是睡意是真的沒了。

  幸虧還有個滿城陪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你說這些人是不是閑得沒事幹？”

  不然來折磨自己這個病人作甚？生病了都不讓自己好好休息，送個勞什子的藥啊，太醫院那麽多自己還缺藥吃不成？

  滿城坐在床榻上，雙手搭在床沿，腦袋枕在手上有些昏昏欲睡，聞言打著哈欠道：

  “所以說王宮裏的人慣會做麵子情。”

  關鍵是做麵子情的時候也不會想著主角會不會累。所以說還是彼此防著對方，所以隻要麵子上自己做到位就行，誰管當事人累不累。

  “你困了去歇著吧。”

  滿城歪頭看了眼站在後殿通往前殿的門邊守著的兩個眼生的小宮女，語氣悶厚地拒絕：

  “算了，還是我守著你吧。”

  平時有夏歌和冬舞在身邊他倒覺得自己相比起來是個外人，如今夏歌……冬舞剛領了罰，不能守著她，相比起來外麵那兩個不知道主子是哪個的人，滿城自覺還是自己辛苦一點吧。

  畢竟，再怎麽說自己和她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呸，誰是螞蚱呢。

  自己和她是一邊的，她若是真出了什麽事，自己也不得好。

  “對了。”

  姒陌歸突然想起來一事，“你往後找書看就去找樂安公主拿，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滿城將頭從埋著的手臂中抬起來，眼神打著轉兒，似乎要看透她一般。看得姒陌歸心裏發麻。

  “看什麽？”

  姒陌歸的聲音還帶著發熱時的軟弱無力與嗓子幹啞的沙。

  “聽聲音也還沒好呀。”

  說著還將手伸過去試探她額頭的溫度，“也還沒退完熱呀。”

  姒陌歸不雅的翻個白眼，“你以為神丹啊，就這麽一會子就好了？”

  確實不是神丹。

  “既然如此你竟然還有精力管這些小事？”

  小事？

  姒陌歸都要氣笑了，還不是他自己之前拐著彎的提醒自己他的書看完了？如今又覺得是小事了，那之前何必想法設法的提醒自己呢？

  她氣悶地將被子拉上來蒙住腦袋，悶聲悶氣地趕人：

  “你走，我不用看著。”

  滿城隻當沒聽見，又繼續埋下頭趴著。

  一室靜謐中兩人漸漸睡去，伴著窗外飄飛的雪花，竟然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感。

  ······

  朝安宮

  案幾上滿滿的對著奏折，趙明月拿起最上麵的一本看了兩眼撇撇嘴將它扔開，再拿起一本，再扔。如此幾次，華公公走進來看他的樣子，也撇嘴：

  “我的祖宗喲，你以為是廢紙呀容你亂扔，那是奏折。”

  這麽莊嚴的東西就這麽亂扔？

  “等下太後娘娘知道挨訓了可別跟我哭。”

  嘴上說著是奏折，給人感覺是多麽重要的東西，他自己倒是跟趙明月沒差別，也是隨手抄起一本扔過去。

  奇怪的是那奏折好像有眼睛一般回到了一開始回去的位置。

  “她巴不得我胡作非為。”說到自己母後趙明月眼神黯淡了下來。

  華公公大爺般翹著腿靠在暖炕邊，不願管他的戀母情結。

  “你瞅瞅。”

  他不願意搭理趙明月，趙明月倒是自己拿著一本奏折過來給他看。

  “城東有一婦女，與城西一男子勾搭殺害其夫，被夫家告到衙門，經審核實屬實情，故判該婦女秋後處斬，奸夫流放邊境。”

  華公公一字一句讀出來，疑惑地問：“我們商茲有秋天嗎？”

  什麽跟什麽？

  “這是重點嗎？”趙明月一把搶過奏折。

  “這是一國之主該看的奏折嗎？”

  這明明在第一道審核的時候就該有人篩下去了，如今竟然還出現在自己麵前，若非母後授意才有鬼。

  華公公悠哉遊哉的晃著腿，提議道：“那王上您找太後娘娘說說？”

  趙明月的怒氣一下子就泄了。

  “孤情願不要看到這堆狗屁奏折。”

  “您是不願意看，可是太後娘娘得堵住悠悠眾口。”可是又不願意放權，所以拿這些來敷衍您，敷衍朝臣。

  後半句話他忍了忍沒說出來。

  他不說趙明月卻是心中有數，瞬間蔫了，語氣怏怏地問：

  “你不是午睡去了嗎？”

  說起午睡這件事華公公內心又是一陣抑鬱。

  “以後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能不能不要報給我了？”

  本來他睡得正好，誰知一個因為一個消息自己就被弄醒了，真是想發脾氣都找不到人。

  趙明月嘿嘿一笑，不接話。身邊無人可用，隻好一人當作千軍萬馬用了。

  “諾，消息。”華公公遞給一紙條，上麵是他自己總結過的有用的消息。

  趙明月一瞧，樂了。

  這就是為什麽他死皮賴臉的非要讓華公公掌管自己消息的原因。自己的人進不去中心，得到的總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消息，可是華公公總是有本事從中找出最有用的消息不說，還能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最有用的消息。

  “姒陌歸昨夜被刺殺，今日發熱，凶手疑是太後娘娘身邊的齊公公。”

  不用想這後半句肯定是華公公推斷出來的。

  “凶手是母後？”趙明月摩挲著下巴，“有趣。”

  真想不出母後有什麽理由殺那位嬌滴滴、軟糯糯的小公主。

  “奴婢可沒說是太後娘娘。”

  “不是母後？齊公公是母後的人，他動的手不是母後下令是誰？”

  華公公嫌棄地看他一眼，“懶得理你，餓了，吃飯去。”

  目送他出了門，趙明月喊：“來人。”

  有太監唯唯諾諾的應是，他道：“擺駕木梓宮。”

  木梓宮？

  “算了，擺駕樂安宮，吩咐人取一些藥材送去木梓宮。”

  趙明清正和趙明風幾人商議趙明月的事宜，誰知就聽人通傳“王上駕到”，拖長又尖銳的聲音一聽就不是華公公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趙明風幾人慌亂的收著桌子上擺放的紙張，上麵全是幾人討論了一下午的關於宴會的流程。

  反倒是趙明清絲毫不慌，吩咐魚兒：“去，讓王上去暖閣等著，本宮隨後就到。”

  慵懶的大氣，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底氣，讓趙明燦嫉妒得紅了眼。

  趙明風不讚同地道：“這樣不好吧！”畢竟那是王上。

  這個三姐姐一向最是懂規矩，趙明清不動腦子都知道她要說什麽。

  “沒事的，三姐姐，那雖然是王上，但也是我們的兄弟。”

  兄弟姊妹間放肆一點又有何妨？

  趙明燦嫉妒的情緒都快從眼眶裏溢出來了。

  她語氣酸澀的說：“也隻有你敢這麽說了。”

  “行了，再不過去才是真的不尊王上了。”趙明柳打著圓場，她這個大姐在某些方麵還是頗有些威嚴的，她一開口幾人就閉上了嘴。

  幾人到的時候趙明月正無趣地玩自己的手指，眼神轉來轉去，一看心神就不知道飛哪裏去了。

  “嗯哼。”趙明清發聲。

  “姐姐。”趙明月激動的站起來，看到趙明清身後的幾人瞬間收了剛才激動的樣子，端坐回去，瞬間又變成了商茲的王上。

  “看，王兄這偏心眼的樣子。”趙明燦小聲的跟自己的胞姐私語。

  趙明風輕柔的摸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慰。

  人家一個父皇一個母後，感情自然非自己這些隔了一層肚皮的人可比的。

  “王上安康。”幾人齊聲道。

  就如此刻，幾人還要屈膝行禮，趙明清卻早已坐在一旁了。

  “大姐姐，三姐姐，六妹妹。”趙明月頷首打招呼，“都坐。”

  “王弟今日如何來我這裏了？”趙明清問。

  “孤聽說姒公主因昨夜刺客的事受驚，病了。”

  “那王弟該是去木梓宮看望才是。”

  趙明月：“王姐哪裏的話，這男女授受不親，孤哪能隨意去木梓宮？”

  “所以呢？”趙明清狡黠道。

  “孤派人送了禮，聽說幾位姐姐妹妹都已經送了禮，人卻不在，一問卻是幾人湊做一堆不知在做些什麽，所以來瞧瞧。”

  做什麽？自然是做不能讓你知道的事情了。

  趙明燦心裏嘀咕，話卻是一句也不敢說，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個王兄一天每個王上的樣子，無所事事的，可是趙明燦卻是打心裏害怕他。

  “我們能做什麽？好久不見，聚聚罷了。”趙明清鎮定自若，一副趙明月想多了的樣子。

  趙明月眼角上挑，眉間帶著笑意，“孤才不信，你們定是偷偷在謀劃些什麽。”

  趙明燦氣息一屏，差點岔了氣。

  趙明清“嗬嗬”一笑，麵帶寵溺，“王弟真是，我們原是在品茶。”

  “品茶？”

  “昨日阿歸妹妹送了我一些她打薑禹帶來的茶，所以我邀幾位姐姐妹妹品一品。”

  “好啊，姐姐竟然瞞著我，還不快給我上一盞，剩下的姐姐也分我一些帶走吧！”趙明月道。

  趙明清瞧瞧遞給魚兒一個眼神，後者領會的點頭退下。

  趙明清這才一副無奈的模樣道：“你瞅瞅，這就是我為什麽瞞著他的原因，我攏共就得了幾兩，喝了一些，再給他一些，哪裏還有剩的？”

  幾人笑笑不回話。

  不一會兒魚兒端來一盞茶，趙明清品著茶連連讚歎。

  “如何？”

  “好茶。”趙明月毫不吝嗇的讚歎。

  見他似乎被哄住了，幾人剛鬆了一口氣，趙明月突然又開口了：

  “姐姐昨日可曾見過母後身邊的齊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