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金之魚
作者:薑酒煮紅豆      更新:2021-10-28 08:20      字數:4248
  “扶起來扶起來,孤應你、應你。”姒王一疊聲的叫著,眼眶泛紅而不自知,自己的阿歸啊,到現在考慮的還是父母和弟弟。

  明明來時還是毛毛細雨,不過是在朝堂待了一會兒竟然變成了傾盆大雨。

  等在殿外的大宮女夏歌撐起傘猶豫道:“殿下,要不女婢去叫鸞車吧?”

  “不必,走吧。”

  迎麵打下的雨濺到臉上冰冰涼涼的,混著溫熱的淚水讓人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夏歌歪頭看她,實在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

  隔日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太子即將為質的消息,不少百姓鬆了口氣,也敢放肆談笑了。

  “幸好去的是太子不是殿下。”

  “是啊,太子能力不顯,隻不過占了生了個好性別,如今他去了也好,王上剛好可以改立太女。”

  “太女殿下睿智一定能帶我們奪回失去的江山。”

  人群中有人悄悄退出去。說話的幾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繼續高談闊論。

  國賓驛站。

  “大人,有探子······”一男子俯首在一位儀表不凡的老者耳邊說話,隻是聲音越來越小。

  說完男子問:“大人,您看這······”

  老者揮手打斷男子的話,“我修書一封你快馬加鞭送到商茲給太後。”

  聽老者的話赫然是商茲來的使臣禮部尚書曹文衝。

  ······

  今年的年過得很是冷清,出了這檔子事誰能安心過年?雖說一切都按照計劃在走,但是長公主雖然不比太子,可是也是薑禹唯一的公主,還是嫡公主。

  這真是赤裸裸的打薑禹的臉。

  可是有什麽辦法,誰讓薑禹是四國裏軍事最弱的呢?痛也隻能忍著直到強大的那一天。

  “聽說了嗎?商茲的太後又改變主意要長公主去當質子了。”街頭小巷今日的談資圍繞著這件事說也說不完。

  “怎麽會?不是太子去嗎?”

  “這可怎麽辦?長公主去了留下太子有什麽用?以後太子登基薑禹簡直是讓別人揉捏啊!”

  “不行,商茲欺人太甚,我薑禹的太子公主豈能任他們挑選?”

  躲在暗處的人將他們的話記住悄悄撤走。殊不知他一走幾位百姓也快速離開了。

  竟不知誰是螳螂誰是蟬了。

  “大人,探子傳來的消息就是如此,看來太後娘娘不顧眾議做出讓步將人質換成薑禹長公主是對的。”屬下報告道。

  曹文衝滿意的捋捋胡子,有些得意的說:“將消息傳回去給他們看看,看誰還敢質疑太後娘娘的話。”

  說到後一句的時候他將寬大的袖子用力甩下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不過是姐姐手底下的一群狗而已,竟然還敢懷疑姐姐的話,要不是現在時局動蕩早就砍了他們,豈容他們整日對自己指手畫腳?

  “給姒王上書,二十出發。”

  二十?那豈不是隻有三日?那薑禹公主哪有時間挑選自己的護衛隊?這是要讓薑禹費盡心思得來好處沒法用呀!

  手下心裏唏噓麵上卻毫不改變的應了一聲“是”。

  姒王收到上書的時候王後恰好在旁邊,看到又是一陣哭泣,前幾日得知女兒要代替兒子去為質簡直是將她的心疼壞了。

  好不容易被女兒勸服又得到王上保證會組建護衛隊保護阿歸的安全,這才停了哭泣。

  誰知今日就收到三日後啟程的消息,這哪有時間組建護衛隊。

  “王上,這是要逼死我兒啊王上,不行,阿歸不能去,要去的話,讓臣妾去吧。”

  “母後,您就安心吧,護衛隊早就選好了。”幸好早在剛定下計劃時自己就開始挑選護衛隊了,別說三天後走,現在走自己也是不懼的。

  “阿姐,要不還是阿緩去吧。”原本調皮的太子殿下這幾日也迅速懂事了起來,替他負重前行的人都沒了之後他才看到世間的百態千鍾、蒼夷萬孔。

  “事已如此,不必多言。”姒陌歸摸摸他的腦袋道:

  “隻盼以後阿緩能做個合格的太子,護好父王母後。”

  看他沉重的點頭姒陌歸揚起嘴角道:“阿姐等著阿緩帶著鐵騎踏平商茲迎我歸家。”

  少年左手作發誓狀,鄭重承諾:“以十年為期,孤必親迎阿姐歸家。”

  三天一晃而過。

  再多的不舍又有什麽用?該來的總會來的。

  滿銘安的人,上至尊貴如姒王,下至卑賤如乞丐,均來到十裏長亭送長公主。

  更為甚者太子跪著拜送,滿朝大臣對此無一有微詞,他們明白,這是太子欠長公主的,更是整個薑禹欠長公主的。

  不知道是應景還是巧合,天空也適時的下起了雪。

  起先還是微微的雪渣滓,不一會兒就看見大片大片的雪花飄飛著。

  隊伍漸行漸遠,遠到姒陌歸看著父母弟弟以及從未離開過的都城變成一個黑點,隻隱隱還能聽到有歌女哼唱: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止也止不住。歸?何時歸?如何歸?談何容易歸?

  阿父為自己取名“陌歸”本意是提醒阿娘出去遊玩時間已久,他想她了,希望她能時刻記著緩緩歸來,這本是一件浪漫之事。

  可如今竟然應了“莫歸”兩個字,真是時也、命也,不由人也。

  “殿下。”冬舞擔憂地叫了她一聲。

  曲阿嬤心疼的擁著她,柔聲安慰:“哭吧殿下,哭出來就好了。”

  曲阿嬤這句話像是打開枷鎖的鑰匙,姒陌歸再也忍不住伏在她懷裏默聲哭泣。

  其實她也隻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哪裏有不害怕的,可是她是長女,是薑禹的長公主,這件事非她不可,阿父阿母已經很愧疚了,姒陌歸怕自己一流淚他們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動搖,所以她一直裝作自己很厲害自己不害怕的樣子。

  其實哪有什麽天生氣吞山河,不過是不想自己愛的人為難罷了。

  “阿嬤,阿歸就就哭這一次,就一次。”姒陌歸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曲阿嬤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好,就這一次,以後阿嬤的小公主就是高傲的鳳凰之主雄遨九天,老奴會一直陪著殿下的。”

  ……

  踏入商茲的地盤漫天的風雪驚擾得行人前路難行,姒陌歸幸好有之前準備的貂皮暖爐捂著才能一路平安,隻是饒是曲阿嬤和兩個婢女夏歌、冬舞將她照顧得極好她還是精神不佳。

  “公主殿下。”姒陌歸的護衛統領於靖站在鸞駕外拱手行禮。

  夏歌輕輕掀開車簾冷風夾雜大片雪花趁機侵襲進來,姒陌歸冷得打了個哆嗦,夏歌趕緊放下特意加厚的車簾。

  “無妨,掀開吧,這樣好說話。”這麽點冷風和雪花姒陌歸不太在意,於靖和自己的一千六百護衛隊可沒有馬車遮蔽冷風寒雪。

  “於統領,可是發生什麽事了?”姒陌歸的聲音透出一絲疲憊,趕路的這些天實在讓人不好受。

  “啟稟殿下,前方冰雪封路,車馬難以前行,懇請殿下暫時移駕客棧,以待路途通行。”

  要是可以姒陌歸巴不得道路一輩子不通行,可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她所知商茲常年大雪冰封,一年中至少三分之二都在下雪,可是商茲的貨物流通與消息軍情並未延誤半分,可見他們有自己的方法應對這種情況的出現。

  “曹大人是何說法?”

  姒陌歸不信曹文衝會任由她們在這裏住下去,畢竟此次他促成這麽大一件事肯定急著回去邀功。

  沒想到殿下如此睿智,於靖掩下眼底的詫異,態度更加恭敬了幾分:

  “曹大人言已經派人到就近的官府調遣馴鹿,隻是尚需等待。”

  “去客棧吧。”

  馴鹿車看來就是商茲雪地行走的交通了,應該就相當於其他地方的馬車。

  隻是馴鹿車造價應該比較昂貴,一般商茲百姓用不起都是步行,貨物則是用犬拉,隻是一次拉的東西不多,所以曹文衝一時半會調不來太多的馴鹿車才需要自己等一等。

  又或者,能調來卻需要請示。

  客棧不大,但全被包下來了,外麵自有侍衛日夜輪守,姒陌歸看著心裏不是滋味,隻能吩咐道:

  “去叫廚房時時備足了肉湯熱飯熱水以備值班的護衛暖身。”

  冬舞領命轉身。

  “對了。”姒陌歸叫住她:“如果曹大人有意見就說所費錢財由本宮私房所出。”

  “女婢明白。”冬舞福身離去。

  且說曹大人聽到冬舞的話滿麵笑意地道:“哪有讓殿下出錢的道理,臣自會辦好,不讓殿下的護衛受罪。”

  隻是冬舞一離開他的臉色就垮了下來。

  真讓薑禹長公主出這份錢傳出去商茲的臉還要不要了,隻是平白又多了一份開銷,誰樂意啊,畢竟這錢原本該是在自己的口袋裏的。

  豎子猖狂,到現在還看不清自己的處境,且先忍她幾天,等到了都城······

  路途勞累,再加上背井離鄉心裏難受,姒陌歸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乍一下停下來泡了一個熱水澡之後姒陌歸一覺好眠到次日午時。

  要不是夏歌來喚她用膳她都還沒醒。

  看她起色紅潤的模樣曲阿嬤臉上也滿是笑意。

  “早說殿下該叫他們停下找個驛站歇一晚的,如今歇了一晚瞧著氣色好多了。”

  姒陌歸也笑:“阿嬤說的是,早該聽阿嬤的,隻是想著早日到達商茲也好,雖然為質,可商茲也不敢太為難本宮,這樣大家多能好好歇歇。”

  “殿下用完膳可以出去瞧瞧,散散心也是好的。”

  夏歌笑眯眯的提議,她和冬舞都是習武之人,沒有殿下那般體弱,休息一晚就精神滿滿的了。

  “你個小蹄子,竟唆使殿下出去受累,這大雪冰封的,有什麽好逛的,哪裏比得上我們薑禹氣候養人!”雖然是嗬斥的話,可是曲阿嬤臉上一點怒氣也沒有。

  “殿下去逛逛也是好的。”冬舞穩重,說出的話也破含道理:

  “商茲雖然沒有我們薑禹養人,但是這常年大雪紛飛的奇景是我們薑禹沒有的,到時候殿下帶著暖爐和披風,我和夏歌護著也是無礙的。”

  “既然冬舞都這麽說了,殿下不妨去遊玩一下也是好的。”曲阿嬤改口道。

  “阿嬤真真是偏心,冬舞這麽一說阿嬤就改口了,我說了半天阿嬤就知道斥我。”

  “你個小醋壇,怪阿嬤偏心?你怎麽不說阿舞比你沉穩?”

  “哼,阿嬤真是,明明我最大,阿嬤也不在冬舞麵前給我留些麵子。”夏歌小聲嘀咕,曲阿嬤沒聽清問:

  “你個死丫頭,小聲編排我什麽呢?”

  “殿下,你聽聽,對著冬舞就一口一個阿舞的,對著我就死丫頭死丫頭的。”夏歌不依地晃著姒陌歸的胳膊。

  知道她們是想逗自己開心姒陌歸心裏暖暖的,她開口道:

  “行了行了,等下出去瞅瞅,你別晃了,不用好膳阿嬤是不會放我們出去的。”

  夏歌和冬舞相視一笑,狗腿道:“殿下真好,女婢給您夾菜,快嚐嚐這道雪魚獅子頭,說獅子頭裏的肉是這邊特有的一種魚。”

  “哦?”姒陌歸來了興趣,從來隻吃過紅燒燒獅子頭,還沒吃過雪魚獅子頭呢,“如何特有?”

  “這······”這可問住了夏歌,她隻知道特有,哪知道如何特有?求救的眼神飛向冬舞。

  幸好冬舞靠譜,她娓娓道來:

  “說是此類魚隻存活於冰雪之地,不飲水,食幹淨的梅端之雪與新鮮的荷葉之尖三年方養成五兩,肉卻隻得三兩。”

  別說曲阿嬤和夏歌瞪大了眼睛,連姒陌歸也吃了一驚。

  難怪特有,這生長環境首先就限定了隻有商茲才合適,何況這梅端之雪也隻有商茲常年積雪才有不間斷的梅端之雪養著了。

  隻是也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畢竟這荷端之葉怕是商茲從別的地方運過來的,隻怕為了保持荷葉尖的新鮮費了不少銀子。

  “難怪一盤隻三個獅子頭,隻怕隻有三兩魚肉吧!”姒陌歸感歎。

  冬舞福身,“殿下英明,曹大人言這魚難得,價值百金不說,還百不存一,連宮裏大王也是偶爾吃一回,這條魚還是趙王陛下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給殿下吃個新鮮的。”

  “轉告曹大人替本宮先行謝過商茲陛下,待本宮到達商茲再拜謝大王。”

  “早替殿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