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插柳成蔭      更新:2021-12-27 13:09      字數:6006
  開泰莊街對角有一家茶肆。

  茶肆三樓臨街的雅間, 畫著江南山水的屏風擋住窗台一半。

  屏風與窗台之間隱隱約約的縫隙中,一名男子收了視線。

  旁邊坐著容貌姣好的邢舒月,她正在煮茶。

  下方鬧哄哄的, 不少路過的人對著開泰莊指指點點,隨著人群往那頭聚集看熱鬧。

  館一家人依舊在大罵紀雲汐的東蘊布莊騙錢,煽動家中媳『婦』偷錢買衣。

  紀雲汐那方卻是靜悄悄的, 聽不到太多動靜。

  但能從館婆婆“打人啦!打人啦!殺人啦!”的尖叫聲中,聽紀雲汐的侍衛應該已經開始驅散人群。

  紀雲汐身旁的貼身丫鬟寶福也跟著破口大罵,聲音居然穩穩壓過館婆婆的尖叫聲, 讓邢舒月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老婆子慣睜眼說瞎話!雞蛋這樣的東西你都拿砸我家小姐!你還真舍得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挖了你家祖墳你家老祖宗青天白日給你托夢呢!結果是你家中兒媳偷錢買衣服!我呸!不是我說你啊,老婆子, 你這兒子看著歲數很大了, 你兒媳今年也不小了罷?居然還偷錢買衣,這種事你找官府,把你家兒媳關大牢啊!而你們不找官老爺, 拿著雞蛋砸我家小姐,難怪你兒媳『婦』偷錢!龍龍鳳鳳, 老鼠的兒子打洞!”

  “你你你你……你……”

  “你什麽你!不說話就閉嘴!眼睛瞪那麽大幹啥?小心掉哦老太婆!……晚香!晚香你抓我幹什麽!放開我……我罵死他們!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寶福的聲音漸漸遠去, 紀雲汐一人看樣子已經離開此地。

  館婆婆被罵懵了, 在下方當著眾人哭訴。

  旁人有安慰幾句的, 但大多都心無波瀾。

  紀家三姑娘身邊有狗仗人勢,嘴巴特別毒的丫鬟這事, 很多人都知道,早年間也見識過不少。

  但三姑娘從不在乎什麽好名聲,丫鬟潑『婦』罵街,大家各種冷嘲熱諷說她禦下無方,她也無動於衷。

  大家也就習慣了, 後時間一長,連嘲諷都懶得嘲諷了。

  能怎麽辦?

  罵不過就躲著唄。

  畢竟隻要你不湊上去找罵,人也不特地罵你。

  ……

  下方依舊嘈雜,而雅間裏始終靜謐安寧。

  茶也煮好了,邢舒月倒了一杯遞給五皇子,柔聲道:“可惜了,『逼』吳惟安動手。”

  五皇子接過茶,冷哼了一聲:“美人遇險,還能事不『亂』,此人果然不簡單。我到底還是小瞧了他,黑淳山一事才著了他的道!”他捏緊了茶盞,茶盞裏的水跳動不停。

  邢舒月寬慰道:“殿下,勝敗乃兵家常事。”

  “我知道。”五皇子放下茶盞,裏頭水濺而,他眼神裏閃著精光,“不過今日也白,倒是讓我發現了一件有思的事。”

  邢舒月溫柔一笑,眼裏都是情:“殿下,是什麽?”

  五皇子看著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朝她解釋:“雞蛋扔去前,那吳惟安就識到了。原本他雙肩自然,但那一刹忽而緊繃。下一,舒月你可以認真觀察一下。”

  邢舒月牽上五皇子的手:“殿下你的思是,吳惟安完全可以幫紀雲汐擋下前的幾雞蛋,但他有,晚了一步才去拉?”

  五皇子點頭,把玩著邢舒月的五指,臉上皆是算計之『色』:“這種情形之下,還能思索普通人遇到此事的反應時機,絕不比普通人快一步。此人心思何其縝密。可他千算萬算也不知道——”

  五皇子笑了一下:“他做的如此滴水不漏,反倒告訴了我,他和紀雲汐之間有感情。原我還想著,我們對吳惟安一無所知,該如何對付他。但現下,我有了一計。”

  邢舒月頭置於五皇子雙膝之上。

  五皇子低聲和她耳語幾句,最終又交代道:“不過此事先不急,當下最重要的是,館一家必須得死!”

  館一家血染滿門,輿散。

  他把刀都備好,遞到他父皇前了,父皇一接。

  到時候,紀家輕則關店,重則牢獄之災!

  *

  紀雲汐的臉,被吳惟安越擦越花。

  一上了馬車,她就揮開了吳惟安的手。

  旁邊有人,他就必要裝深情郎了。

  但剛剛那一瞬間,紀雲汐承認自己的心跳了一下。

  當他認真細致,甚至有些執拗地想幫她把臉擦幹淨的那一刻。

  紀雲汐一邊彎腰在馬車裏拿時刻備著的『毛』巾,一邊思緒紛飛。

  她之前都不太理解,怎麽有人因為男人對她好,就愛上了男人,以至於執『迷』不悟,分分合合,怎麽都不願離開。

  那麽剛剛,紀雲汐大概明白了。

  人如此,每人都渴望被嗬護,被保護,被愛。

  她也不例外。

  這種感覺,就像罌粟,一染上就很容易成癮。

  若是護你之人,還是你欣賞的人,那就更容易萬劫不複。

  紀雲汐翻兩條『毛』巾,遞給他一條,低著頭沉默地給自己擦著臉。

  她在給自己做心理暗示,警告自己要小心,要時刻保持清醒。

  兩人是夫妻,後頭還發更多親密的事情,牽扯變多,羈絆加深。

  她不排斥,甚至樂見其成看到兩家死死綁在一起。但她始終需要一顆足夠清醒的頭腦。

  紀雲汐深深吸了口氣,壓下那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小悸動。

  吳惟安能明顯感覺到她情緒有些不對。

  他都擦得差不多了,而她依舊還在慢慢擦拭,隻擦了額頭和眼睛。

  眼睛以下,她的發,她的衣,還是黃橙橙的一片。

  嫣紅的唇瓣邊,也有礙眼的痕跡。

  吳惟安把玩著手間的『毛』巾,指尖輕動。

  可他手還抬起,就看到紀雲汐下識看了他一眼。

  眼神裏,帶著她自己可能都察覺的戒備。

  吳惟安垂下眼眸,將『毛』巾隨扔到茶幾之上,往後一靠,道:“你怎麽看?”

  紀雲汐收眼神:“如果我是他們,這事隻是開端。這一局,最重要的點是,那一家人必須得死。滅了滿門,血流成河,死得越慘越好。人向有憐憫之心,到時民怨起,當今聖上向體察民心。聖上一開口,紀家布莊再無開業的可能。”

  吳惟安嗯了一聲:“那家人交給我。”

  紀雲汐頷首:“。”

  *

  到家中,兩人各自沐浴。

  吳惟安洗好後,和紀雲汐說了聲,便走了。

  紀雲汐有些訝異。

  這種事,吳惟安向都不自己動,他都是喊圓管事和雪竹他們。

  而他自己,就在家待著。

  她輕輕挑了挑眉,坐在梳妝鏡前,喊丫鬟重新給她梳妝打扮。

  她也得去一趟。

  紀雲汐梳妝打扮的功夫,家裏幾位哥哥聽說了今日開泰莊門口的事,接二連三上門。

  紀明焱更是怒氣衝衝,說要把他『藥』地裏的毒蜈蚣們全挖,帶到館一家,給他們暖被窩。

  當然,最終被紀雲汐三言兩語勸了去。

  梳妝打扮完後,紀雲汐去了魚躍、青簾他們的住處。

  為了方便,家布莊裏有成家的夥計,都在這處宅院住著。

  今日的事情,青簾和魚躍都親眼看見了。

  其他三家布莊也都已聽說。

  甚至在紀雲汐過之前,家布莊的人聚在一起就聊了這事。

  故而在見紀雲汐的路上,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

  青簾本以為見到怒容滿目或者愁容滿的三姑娘,可不曾想,三姑娘還是往日的三姑娘。

  妝容依舊精致,衣飾樣樣講究,『色』一如既往的清冷,給人以一種難以靠近的疏離感。

  但卻如此可靠。

  眾人下識就鬆了口氣。

  可這口氣還鬆完,便聽到主位上的紀雲汐開口:“明日起,家布莊都關店。”

  眾人霍然抬頭,臉上皆是震驚之『色』。

  膽子小的,甚至直接跪下了:“三姑娘!請三姑娘三思!這店不能關啊!!”

  要是關了,他們這些人怎麽辦?

  他們不又被三姑娘打原處呢?這一下,大家深深怨恨起了館那一家人。

  東蘊布莊的人甚至開始後悔,在今日傍晚事發之時,他們都在觀望,有跑過去,有將那群館的人狠狠揍一頓!

  青簾臉『色』也有些蒼白,她朝紀雲汐福了福身:“三姑娘,館兒媳店裏買衣時,奴家看見了。奴家勸了她幾句,可她不聽。奴家便也管太多。若是,若是奴家堅決,不賣她衣裳,這事就不發了。三姑娘若要責罰,責罰奴家就好,可千萬不要關店……”

  紀雲汐看著大家的反應,安靜聽著青簾說完,才道:“店開著就有拒絕客人的道理,此事與你無關。”

  青簾抬頭:“可是——”

  紀雲汐目光悠長:“關幾日罷了。”

  五皇子和邢舒月的目的,不就是想關她布莊嗎?

  那她如他們所願,她自己關了。

  紀雲汐垂下眼眸,勾了勾唇:“你們大可不必擔心。這一多月你們都歇過,剛好趁關店這幾日歇一歇。店裏貨源不足,也可以趁這段時日補上。原先幾家管事和我提的一些建議,我覺得也挺好,你們一起改改。”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有些驚疑不。

  剛剛紀雲汐說要關店,他們心裏湧起了一股後怕。

  關家布莊,對家大業大的紀雲汐說,雖有虧損,但其實什麽。

  可對於他們說,卻是安身立命之所啊。

  紀雲汐望著他們,繼續安撫:“發此事也是給我們一教訓,日後你們需更謹慎。此次倒是不用過多擔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大家紛紛鬆了一口氣。

  也是從這時候開始,他們真正把自己的命,與布莊的死存亡掛鉤在了一起。

  *

  夜深『露』重,如今已是九月。

  天氣涼了,晚間風吹過,讓夜香工也不緊了緊衣物。

  他打了哈欠,往家中後院而去,打算拿了桶,推著車挨家挨戶去收夜香。

  忽而,夜香工腳步一頓。

  他眯起小眼睛,連忙快步走到院中一角。

  那裏一向是他堆收的夜香的地方,昨晚收的夜香還得及處理,就被他堆在這。

  可現下,居然少了好幾桶!!

  他當即罵道:“哪孩子p眼的,居然連夜香都偷!”

  夜香工罵罵咧咧的,推著他的車,走在夜晚空無一人的街道之上。

  而離這隔了兩坊的長興坊中,榆樹旁的那戶人家,今晚卻不太平。

  五皇子似乎也猜到紀雲汐吳惟安不讓他們輕易得手,派的殺手和死士,一批接著一批。

  這家人館開了快十年,不錯。當初也運氣好,從急於脫手的主人家買下了這處宅院。

  宅院院子挺大,都被老婆子拿養雞了。

  館裏一般客人都點雞蛋,自己養雞,雞蛋就不用買。而且雞也可以殺了做雞肉。

  此刻,院子裏數不清的公雞母雞均瑟瑟發抖不停地往角落裏擠。

  這些小動物,向對危險最為敏銳。

  院子裏,十幾黑衣人守在房間外頭,把房間守得固若金湯。

  五皇子的人,一批一批。

  這些暗衛死士武功不低,和吳惟安那十幾黑衣人不分上下。

  但五皇子派的人要多得很多,若隻有這十幾黑衣人,早晚敗下陣,讓五皇子的人奪門而入。

  可他們有雪竹。

  雪竹一身黑衣混跡其間,這次他不用再收著手,可以堂堂正正掃人腦袋了。

  罩蓋著頭和臉,隻留一雙眼睛。

  雪竹那雙眼睛極亮,興奮看著院中那些死士,就像平日他看毒娘子吐的瓜子皮兒。

  雪竹掃腦袋掃得情難自禁。

  他吃齋太久了,壓抑太久了,全都釋放在了今晚。

  而且這一多月,他白日都在夫人的布莊裏幫著染布,他染布染得很細致,經常要盯著布可有哪怕一小圓點染好,這練就了他一副好眼力。他一眼就看中這些人的脖子,哪裏最容易掃。

  一刀過去,不多不少,剛剛好。

  其他十幾黑衣人輕鬆得很,偶爾掃幾尾漏網之魚。

  他們可不敢上去和雪竹搶人頭,搶多了雪竹氣。

  他們完全打不過雪竹,在雪竹手下,他們一招都走不過。

  這畢竟是公子帶在身邊,親自栽培數年的人。

  雪竹已經如此恐怖,公子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可惜了,這些年,公子已經很少自己動手,很少參與這些事了。

  他們自然也不知道,他們的公子也在這裏。

  不過正在房間內,給這家人澆屎。

  圓管事也在裏頭。

  和專門負責掃腦袋的雪竹不同,圓管事今晚就幹了兩件事。

  第一件,去偷夜香桶。

  第二件,將這家人五花大綁,堵上他們的嘴巴,遮住他們的眼睛,把他們扔水缸裏。

  而後,看著他的公子,一勺一勺給這些人澆屎。

  圓管事曲肘,隔著罩,將塞鼻子的棉花再往裏懟了懟。

  院子外徹底了動靜。

  雪竹掃完腦袋,和大家一起搬屍體,拖院裏的血跡。

  十幾黑衣人很難過,他們拖點地,都要被雪竹虎視眈眈的盯著。

  難啊。

  他們紛紛感慨。

  圓管事更難。

  公子澆開心了,他還要把這些人挑到院子的井旁,一桶一桶把他們潑幹淨,再把夜香桶給人家還去。

  而吳惟安,在經過院子時,看見那群擠得密密麻麻的雞。

  別說,這家人雞養的挺好,一隻隻都很肥啊。

  吳惟安挑了一公一母,塞在夜衣裏,了吳家。

  一公一母兩隻雞動都不敢動一下,就乖乖縮著翅膀待在他的夜衣裏。

  這點,離天亮還有一半時辰。

  吳二早已陷入夢鄉之中。

  這些時日,吳二也當了小小的小官。

  他向是實在人,事情做得細致,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

  有人在他窗外敲了好幾下,他被吵醒,從床上起身一看,發現是他大哥。

  吳二忙拿了件長衫披上,就開門去了。

  “兄長,可是發了何事?”吳二語氣擔憂。

  結果下一瞬,他的懷裏就被塞了一隻公雞和一隻母雞。

  公雞膘肥體壯,母雞肥碩圓潤。隻是身上都一股廁味。

  兩隻雞你擠我我擠你縮在他懷裏,和他大眼瞪小眼。

  公雞:“喔喔喔。”

  母雞:“咯咯噠。”

  吳二:“???”

  他抬頭,看向他兄長。

  兄長本人臉『色』淡淡:“你娘不是養了一群雞?”

  吳二語氣艱澀:“……是。”

  他要如何理解,他兄長半夜叫醒他,就隻是為了給他送雞?

  吳惟安頷首,理所當然:“那一起養罷。”

  他院子裏不能養,雞掉羽『毛』,雪竹掃著掃著就忍不住把雞『毛』拔完。

  吳二神情艱澀:“……是。”

  吳惟安便走了。

  他到院中,先去沐浴,才的房。

  此刻離天亮還有一半時辰不到,紀雲汐按理應該已經睡著。

  可她有。

  吳惟安邁入房間,就能從她的呼吸聲中,聽她還未睡。

  但她開口,吳惟安也開口。

  房中昏暗,吳惟安神情自若地走到床邊,而後在床邊坐下。

  紀雲汐忽而問道:“怎麽到這點?”

  吳惟安:“人有些多。”

  紀雲汐:“發什麽事罷?”

  吳惟安:“。”

  紀雲汐這才放下心:“睡罷。”

  吳惟安嗯了一聲,在床邊躺下,想了想,問道:“你怎麽還睡?”

  似乎無發何事,她都能穩住。當初方遠的事情發時,她也能很快入睡。

  可今晚,她怎麽睡呢。

  紀雲汐沉默。

  她睜開雙眸,望著床頂。

  在他之前,她也在問自己這問題。

  她其實兩時辰前就已經躺下了。

  可,紀雲汐就是能睡得著。

  她甚至數起了羊。

  鼻尖隱隱約約有一股味道傳,打斷了她的思緒。

  紀雲汐輕輕嗅了嗅,又嗅了嗅,眉越蹙越緊。

  這味道,這不是……

  紀雲汐略過他的問題,反問他:“你身上怎麽有一股……廁味?”

  吳惟安沉默。

  他抬起手,伸到自己鼻尖聞了聞:“有嗎?”

  他剛剛仔細洗過了啊。

  “有。”紀雲汐很肯,“所以你做了什麽?”

  吳惟安哦了一聲:“澆肥。”

  紀雲汐:“…………”

  吳惟安看了看裏頭的她,認真問:“忍忍?”

  紀雲汐無情道:“不能。”

  吳惟安輕歎:“那怎麽辦?”

  紀雲汐冷聲:“去洗洗。”

  吳惟安:“我剛剛洗過了,還用了不少你的花瓣。”

  紀雲汐:“再洗一遍。”

  吳惟安隻能起身,重新了浴房。

  紀雲汐沐浴用的花瓣還剩下半籃,他剛剛就抓了兩把。

  這吳惟安索把半籃子花瓣全部倒了下去,把自己泡在了紅『色』的花海中。

  他閉上雙眸,雙手置於浴桶邊緣,指尖有一下一下地輕點著。

  旁邊的臥房之中,紀雲汐在床上躺了一兒,在他離開後多久,就爬了起。

  她點了燈,到梳妝台前挑了一瓶香,塗抹了一點點在床榻之間。

  大瑜這朝代,香大多還是熏香。

  不過紀雲汐用不慣,自己找了人製了類似於現代的香水。

  當然,有噴嘴,隻能像用風油精一樣用。

  紀雲汐抹了香後,就去開了窗。

  窗一打開,便能看見旁邊的浴房裏,燈亮著。

  花瓣估計是壓不住他身上的味。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澆了多少肥,味道與他如影隨形,相伴相。

  紀雲汐把玩著手中香水瓶,思索片刻,起身走了去。

  她走到浴房之外,屈指扣門三下:“是我。”

  裏頭傳吳惟安的聲音,朦朦朧朧,隔著浴房的水汽:“怎麽了嗎?”

  紀雲汐道:“我把香水瓶放在門口,你拿去倒一點到水裏,應該有用。”

  說完後,她彎腰,就欲將香水瓶放在地上。

  “等等。”裏頭有水聲傳,燈火映襯下,一道人影從浴桶裏起身,然後一步步朝門口而。

  木門嘎吱一聲打開一道縫隙,一隻手從裏頭探。

  那人五指修長白皙,剔透的水珠從指間滑落在地,在月光下微微發光。

  夜太深了,大家似乎都困了,他嗓音微啞:“給我。”

  紀雲汐垂下眼眸,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垂在身側的左手五指下識蜷縮。

  她斂眉,將玉瓶遞過去。

  瓶子用了銅鏨刻工藝,雕螭龍饕餮,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透著如月的光澤。

  吳惟安身子隱在門後,他去探那瓶子,指間無劃過她手背。

  紀雲汐指尖倏然一鬆,玉瓶從她掌心滑落。

  那隻手動作極快,幾乎紀雲汐剛掉,玉瓶就被他接在了手心。

  他收手,輕笑:“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