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他先前對宋丞相說的那樣，他自己確實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就算看不下去，也隻是氣憤一番罷了，至於別的事情，是一點也不會去做。

  宋丞相看出高勉臉上的震驚，卻不知道他為什麽氣憤，遲疑片刻，又非常客套的說了一句：“往事不願再提，但我當年也隨夫人見過宸妃兩麵，是個良善之人，想來也不願意勞民傷財，看百姓受苦。”

  聽聞宋丞相這種說法，高勉收斂自己臉上那些不合時宜的情緒，起身端正的彎腰行大禮，說了一句：“丞相大義，恪勉不及。”

  事情已經辦完，如今天色太晚，高勉也不好意思多留，請辭之後，就直接離開了這裏。

  宋丞相搖了搖頭，掩嘴打了個哈欠，便起身離開此處，往主院趕去，去見俞氏。

  這個高勉雖說在朝堂上並不起眼，職位在他看來也隻算中等，但為人不錯，事及百姓，總是願意站出來的，若是以他來管中窺豹，沈禦事情做得還算不錯。

  至少與祁氏相比，已經是十分難得。

  心中剛生出這種想法，宋丞相便停在原地，任由初冬深夜刺骨的寒風吹著自己，過了片刻，才笑了一聲，心想自己居然能心生這種想法，還真是……荒謬啊。

  目光所及寂靜無聲，月光透過枯樹枝丫落在地上，破碎一片，看上去有些落寞寂寥。

  長歎一聲，攏緊披在身上的外袍，宋丞相大邁步往主院走去。

  至於剛才心中升出的那一絲微弱的想法，則是被壓在心底，不打算對任何人提起。

  ————

  宋府這邊寂靜的有些嚇人，而工部尚書的莊府卻是熱鬧非凡。

  就在剛剛，喝的醉醺醺，已經不省人事的莊大人，被花顏樓的護衛直接給扛了回來。

  莊夫人瞧見身上帶著口脂和香膏味道的莊大人，眉頭緊擰，惡狠狠地瞪著將人帶回來的那兩人。

  但他們在花顏樓內見慣了達官顯貴，便是皇子也有幾麵之緣，所以對他們實在是沒有什麽尊敬的想法，咧嘴笑了一聲，隨口解釋一句，見莊夫人沒有掏賞銀的打算，在心底痛罵幾聲，便直接離開了這裏。

  等他們離開後，莊夫人的麵色便差到了極致，咬牙切齒，怒斥跟在自己身邊伺候的人：“在這裏幹巴巴站著做什麽？一點眼力都沒有，趕緊去煮醒酒湯啊！”

  府中下人鳥做群獸散，得了她的吩咐，便趕緊去辦。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莊夫人便蹲下來，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死死擰了一下莊大人的腰上肥肉。

  “後宅那幾房小妖精我也就忍了，但你在外麵還拈花惹草？一大把年紀了，我都不想說你，可你這事做得實在是過分了吧？”

  都是當祖父的年紀了，還在外麵喝花酒，而且因為喝多了被那裏的人送過來，這種事情，第二天絕對就會傳的沸沸揚揚，到時候，他們全家都得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料。

  莊夫人想一下那個場麵，便恨不得趕緊將他打醒。

  捂著自己的額頭，在別人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笑的淒慘，微微搖頭：“醒酒湯什麽時候能被送上來？”

  扶著莊夫人的下人，臉上表情十分僵硬，她心想這才多久，估計剛跑到廚房吧？怎麽可能把醒酒湯熬好？

  但是這種話她不敢說，所以隻能喏喏回應：“想來已經快了，您莫要氣惱，進屋去歇會兒吧，我吩咐人將老爺抬回屋裏？”

  莊夫人死死捏著下人的手腕，緩慢的點點頭：“去做吧。”

  嘴上是這樣說著，手卻仍舊死死捏著，下人掙脫不開，便強撐著笑，討好的說：“奴婢扶您進屋，小心些。”

  醒酒湯過了一段時間才被送過來，灌進去之後也沒什麽反應，這人喝的實在是太多了，已經醉死，醒酒湯或許能讓人好受一些，但畢竟不是起死回生的良藥，所以灌下去之後，莊大人仍舊醉醺醺的，沒有半點清醒過來的可能。

  莊夫人瞧他這副模樣，冷哼一聲：“將人好好伺候著，我先去睡覺了。”

  都這麽晚了，誰願意伺候他？

  月亮已經微微移動，時間來到了後半夜，萬物寂寥，正是一日之內最安靜的時候。

  莊夫人心煩的厲害，擰眉瞪了瞪躺在床上的莊大人，隨後整理一番自己插在頭上的發釵，便起身離開此處。

  下人們瞧見她的離開，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互相看了看，發現彼此的眼中都有慶幸。

  這位莊薑氏，正是薑將軍的表妹，武將世家出身，為人凶的很，若是落到她手上，準沒好下場。

  眾人並未過多談論此事，很快就醬注意力放在了莊大人的身上。

  薑家是大家族，再加上莊夫人實在是太狠，所以莊大人平日是有些懼內的，就算拈花惹草，一般也會半遮半掩，所以今日這番，實在是有些古怪。

  不過畢竟是主人家的事情，就算有人察覺到不對勁，也不會將這種事情說出口。

  莊大人醉的實在是厲害，等到第二天清晨，太陽已經冒出來的時候，他才悠悠轉醒，捂著自己的腦袋，從嘴裏擠出磕磕絆絆的痛呼。

  昏昏欲睡的下人聽到聲音，清醒了一些，趕忙走到床邊。

  左一聲大人，右一聲老爺，讓原本就頭疼的厲害的莊大人更加頭疼，恨不得將他們都拉出去杖斃。

  “閉，閉嘴。”

  原本的怒斥從喉嚨裏溢出，發出聲音的時候才意識到已經變成了微乎其微的呢喃，莊大人心中震驚，麵容卻有些扭曲。

  下人瞧見他這副模樣，心裏滿是慌張，看了看自己身邊一同留下來伺候的人，一人比較機靈，趕忙說：“你且伺候著，我去將大夫喊來。”

  如今莊大人的情況不太對勁，自然是喊一個大夫過來比較穩妥。

  說完這話，他顧不上自己發昏的腦袋和酸軟的腿，快速的轉身，直接躥了出去。

  看他這個緊趕慢趕的速度，若是與宋府的門房相遇，想來會有不少話題可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