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軒有自己的身份，是南方大族內，旁支的庶出長子。

  父親健在，在他進京趕考的時候甚至還娶了一房新的姨娘，身體硬朗，看樣子還能給自己再添幾個弟弟。

  雖說隻是旁支，但杜家在南方是大族，而杜子軒長的還算不錯，文采也很好，所以當地很多人都知道他。

  那些同僚一查，也能查出來這些消息。

  究竟是庶出的孩子，而且在家中也不受寵，到了京城更是人生地不熟，所以在翰林院的時候，他總是被排擠，總是不得誌。

  尤其是後來他們嫉妒自己和蕭璐的關係，明嘲暗諷更是不曾短缺過。

  若他並未騙自己……

  正三品的官職，就算是在這最繁華的京城，也絕對算得上是大官。

  他若真的是自己的父親，那翰林院那群牆頭草，絕對不會像以前那樣排擠他，反而會如同討好那些世家出身的人一般，阿諛奉承，奴顏婢膝。

  想到那個場麵，杜子軒的麵色都好了許多，隻是他心中仍有顧忌。

  打量了幾眼杜長遠，心想能在京中有這麽大的宅院，這個人的身份確實不會太差，這般想著，他猶豫的詢問：“你真的是杜侍郎？”

  杜長遠點點頭，瞧見他終於冷靜下來，滿意的點點頭，對他說：“如假包換。”

  此時，杜長遠心中是有些得意地，他就知道，這天下熙熙攘攘，皆是利益來往。

  沒有什麽是不可饒恕的，隻要能付出足夠多的利益。

  像是這從出生就沒見過的兒子，就已經開始對他轉念了。

  杜子軒麵色仍舊很差，他舔了舔嘴唇，猶豫著對杜長遠說：“我還是想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

  一雙眉毛下意識擰到了一起，杜子軒接著說：“您當初和我娘親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杜長遠是真不願意提及這件事情，但是他也清楚，這件事若是不說明白，這個兒子絕對和他有著隔膜，不可能親如一家。

  所以也隻是長歎一聲，撿起侍女放在地上的燈籠，往前走了兩步，錯過杜子軒，來到了他的身後：“進屋吧，已經是深秋，又值夜深風大，還是屋內暖和些，我慢慢講給你聽。”

  杜子軒點點頭，跟在了他的身後，至於先前指著人罵的那股囂張勁，則是在知道杜長遠的身份後，就徹底沒有了。

  宋瑾知道他的本性，嗤笑了一聲，便拍了下身旁姑娘的肩膀：“我帶你過去，別出聲。”

  姑娘嘴裏還含著有些酸的果脯，聽到宋瑾的話，滿臉茫然，吸了一下被酸出來的口水，然後下一秒，就被宋瑾提溜著，上了房頂。

  姑娘：……

  得虧她嘴裏有東西，不然真的會忍不住尖叫啊。

  她捂著自己的嘴咳嗽兩聲，小聲對宋瑾說：“多謝，我叫程怡，你叫什麽啊。”

  宋瑾猶豫片刻，看在剛才一起吃瓜的情誼上，將她的字顛倒順序，報出了個假名：“錦淮。”

  將房簷上的一塊瓦撬開，宋瑾便蹲下去，把耳朵貼了上去。

  她這個時候已經不在意行蹤是否隱秘了，這麽多的探子，不可能全都藏得住，今天這件事肯定會暴露出去，隻要別被人抓住就行，當務之急，還是多知道點內幕消息為好。

  程怡瞧見她的舉動，也不願意錯過杜家的瓜，輕車熟路的撬開一塊磚，一雙眼死死盯著屋內的二人。

  因為宋瑾是附耳去聽，自然會瞧見身旁的景象。

  在窗戶那邊偷看的人不知道多少，但是光是房頂上，能被她如今的視線看到的人，就已經有五個了。

  京城內，養著探子的各府，怕是每家都派了一兩個過來啊。

  這般盛世，可惜他們都需要保持安靜，不然開個同行交流會，多合適。

  宋瑾這般想著，卻將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屋內。

  二人也就是坐在一起談事，自然沒什麽好看的內容，他們這些人，全是在關心他們要聊的事情。

  但是當杜侍郎開口後，宋瑾便覺得自己算是白來了。

  他這些話裏，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兩句是真實的。

  撇著嘴，宋瑾直接懶洋洋的躺在屋簷上曬太陽，漫不經心的聽著屋內的事情。

  按照杜侍郎的說法，當年他與杜子軒的娘親兩情相悅，但是生不逢時，恰在亂世，他進京趕考的路上遭遇了不少事情，最終失憶了。

  失憶。

  聽到這個說法，宋瑾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位杜侍郎還真是編瞎話的一把好手，這樣的事情，放在話本裏都讓人覺得荒唐了，他居然能說出口。

  他若是真失憶，功名又是如何考取？

  就算真的隻失去了去南方遊學的那一小部分記憶……

  宋瑾嗤笑一聲，應該說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關於杜長遠的事情，她了解的很少，但還是有一部分比較有用的內容，就比如說，這位杜侍郎的第一任妻子，身份還算不錯，泰山曾官至四品。

  雖然不清楚兩人是怎麽走到一起的，但杜長遠確實憑借著妻子一家的權勢，在官場上混的如魚得水。

  瞧著如今他這副模樣，宋瑾忍不住聯想到了一出戲折子。

  “陳世美？”

  聽到程怡的話，宋瑾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這人倒是將她的想法說了出來。

  拋妻棄子覓前程，這樣的人算不上少數，但宋瑾確實很厭惡他們的行徑。

  尤其是按照杜長遠這個說法，他不止辜負了一方人。

  杜長遠被記錄在攬山閣內信息庫的消息不算少，宋瑾記憶最深的便是他第一任妻子以及其母族的下場。

  妻子慘死，嶽家處處受鉗製，最終無奈離開了京城，去別的地方討生活。

  這其中杜長遠做了多少事情，宋瑾並不清楚，但是看他在杜子軒麵前表現出來的這些內容，刨去大半水分，他應該也做了不少事情。

  宋瑾搖了搖頭，心想那一家子可真倒黴，攤上了這麽一個女婿。

  而程怡一直盯著屋內的情況，看見杜子軒臉上的向往和崇拜，忍不住捂著自己的嘴，幹嘔了一下，以表示自己對二人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