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皖明昨個兒睡得晚，今天醒的也晚，等到日上三竿，她才悠悠轉醒。

  瞧著自己床邊，看不出與往常有任何區別的地毯，陷入沉思。

  她看向給自己端來熱水的侍女，詢問：“昨個兒是你伺候著我的？”

  這事有不少人知道，侍女哪敢攬功，連忙說：“定王妃擔心您晚上病情複發，便在側臥睡了一宿，今早才去的主院。”

  宋皖明愣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這樣啊。”

  原來不是在做夢。

  自己這個長姐，倒是和二姐半分不像。

  心真軟啊，竟然是個難得的好人。

  也對，俞氏心善，溫氏狠毒，兩者教出來的女兒，自然也半點不像。

  隻是她怎麽聽說這兩人走的挺近？

  宋瑾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宋皖明垂眸，任由侍女將幹淨的方帕打濕，為她擦臉。

  將漱口水吐到碗中，宋皖明盯著自己的梳妝匣，指使侍女：“櫃子裏有一支流雲簪，你給我拿來。”

  侍女將手中的東西都放到桌上，然後打開宋皖明的妝匣，她這些年一直是久病不愈，幾乎沒出過門，在家裏也不愛打扮，所以飾品寥寥無幾。

  一打開，便能瞧見一支銀質的祥雲圖案，小號簪子。

  是那種給小孩戴的，所以還沒巴掌大。

  侍女握著銀簪，又回到宋皖明身邊：“小姐，是這隻簪子嗎？”

  宋皖明點頭，接過簪子，在手中把玩著，她低聲詢問：“長姐還在府上嗎？”

  侍女回想一下，遲疑的說：“王妃此時應該還在主院。”

  “這樣啊。”簪子再度回到侍女手中，宋皖明輕聲說，“把這個簪子交給她，告訴她我很感謝她，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請務必讓我去做，這次不是客套話。”

  侍女接過簪子，心想宋皖明這副病懨懨身子，又能幫上已經貴為王妃的宋瑾什麽？

  這副病容，這個身子骨，怕是活下去，都是難題。

  宋皖明瞧著侍女，輕笑一聲，溫和的說：“去吧，莫要拖延時間，免得長姐離去，那你還得跑一趟定王府，怪麻煩的。”

  這種目光她太熟悉了。

  她身邊的侍女來了又去，換了一批又一批，大多都是因為這一個原因。

  所以她身邊，沒一個大丫鬟，都是這些臨時被抽調出來，伺候她的人。

  不過因為如此，給她下毒也更容易些。

  但是她還是想再換一些人。

  她是真的很討厭這種輕視的眼神，明明是一群靠著她家月俸和賞錢生存的家夥，卻輕視她這個正八經的小姐。

  未免有點太滑稽可笑了。

  若是憐憫同情還好，但她們卻是輕視和瞧不起。

  宋皖明實在是不喜歡這樣的眼神，所以臉上那一絲笑意，在侍女轉身離去的時候，便徹底消失。

  她忍不住想到宋瑾那雙看上去有些異於常人的眸子，她看自己的時候，便不會有這些情緒。

  在她眼中，自己大概隻是一個尋常的病人，與旁人並無任何差別。

  雖然冷冰冰，毫無感情，但在宋皖明看來，倒是格外難得。

  送簪子的侍女離開後，又有人進來接手伺候宋皖明的活。

  宋皖明盯著給自己端來熱粥的侍女，婉拒之後，對她說：“將祖母請來吧，說我想與她一起吃頓早膳。”

  “是。”

  侍女將藥粥放到桌上，拿罩子蓋住，然後偶離開此處。

  內宅仍舊是祖母在管，而且他們這些人的去留權利全在祖母手上。

  祖母偏愛於我，在宋菱月找人刺殺長姐這件事被爆出來之後，她更是偏心的明目張膽。

  所以我院內的下人又多了很多，剛出去一個，便又進來一個。

  若非我如今需要靜養，伺候的人能將空曠的屋子擠滿。

  但就算這樣，還是避不開那些輕視的目光。

  在他們看來，就算處處不如我，也有一點比我強。

  那就是完好的，健康的身體。

  宋皖明垂眸，在腦子裏想著這些東西。

  眸色漸暗，心中愈發不快。

  直到楓嵐的聲音混著敲門聲響起，宋皖明才從怨憤之中回神。

  她聲音微弱，吩咐在自己身旁的侍女：“去開門。”

  侍女一開門，便瞧見了先前離去的侍女，帶著老夫人與她身旁最得用的大丫鬟過來。

  連忙讓出路，將人請了進來。

  宋皖明被扶著坐了起來，頂著一張蒼白的臉，衝老夫人笑了一聲，衝她問好：“祖母萬福金安，恕孫女體弱，還是無法下地。”

  “無事。”老夫人坐到床邊，握住皖明的手，關切的詢問：“現在身體怎樣，感覺還難受嗎？”

  自然是難受的，這麽多年，她身子就沒有爽利的時候。

  不過這種感受她早就習慣了，所以倒是不覺得有什麽。

  她微微搖頭，反握住老夫人的手，乖巧的笑著，詢問她：“已經無事了，祖母陪我吃頓早膳？”

  老夫人笑著，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說：“快到晌午，吃頓午膳才對。”

  “而且你如今頓頓藥膳，我在你麵前吃好吃的，那不是饞你？我可舍不得，你且說說有什麽事想做，我再看看要不要答應你。”

  自己這個孫女是個不太愛理人的性子，如今剛醒來就要見自己，肯定是有事。

  宋皖明尷尬的笑了一聲，也沒和她客氣，直接將事情說出來：“我想調個人走。”

  她回想一下，將給自己送簪子的侍女名諱說了出來。

  “我不太喜歡這個人，如今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少，不差這一個。”

  老夫人點點頭：“隻是這種小事，你自己拿主意都行，和管事的說一聲便是。”

  “隻是她又怎麽得罪你了？我們皖明可不是刁蠻任性的性格，準是她惹了事，惹得你不喜，你才要調人。”

  祖母一向信她，不過事實也是如此。

  “沒什麽大事，隻要別讓她在我眼前晃悠就行，礙眼。”

  聽宋皖明這般說，老夫人便知道這人和往常那些被辭退的一樣，都是心裏有些看不上皖明。

  她想到皖明這已經不能生育的身子骨，輕歎一聲：“別想太多，宋瑾那邊，肯定能把你治好的，到時候祖母再給你擇一良婿，讓他入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