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奈卿醒來，傅禦瑾忙將手心裏小心翼翼護著的玻璃水杯端起到了女人麵前。

  “顧奈卿，我做到了。你看，水杯複原了。”

  他想說，他能將滿是碎片的玻璃渣子重新拚裝回水杯，那麽他們也能恢複如初。

  顧奈卿平移著視線往前看去，美眸深處更多的卻是震驚。

  在她的記憶裏，傅禦瑾是帝都的王，他永遠都是那副矜貴，不處世事的犀利模樣。

  可現在眼前的男人卻一身頹廢狼狽。

  黑眼圈殘掛在他的眼下，留下一圈厚重的眼袋。

  紅血絲彌補在眼球，胡渣更是留在嘴角周圍，如此狼狽卻依舊擋不住他帥氣的容貌。

  那小心翼翼捧著水杯的雙手更是慘不忍睹。

  那雙手骨分明的手此時滿是血痕，每一根指尖上都留著還未愈合的劃傷。

  傷口分散，帶著結塊的血塊，讓人看著心疼、觸目驚心。

  陽光折射照進男人手心所捧著的水杯，反射出無數的漂亮光斑。

  折射的光芒在牆上落的下的都是斷斷續續的破碎光斑。

  無數玻璃渣子粘合而成的水杯看起來是滿滿的破碎感，一道道的裂痕下，那些被摔的規則不一的玻璃碎片更是清晰可見。

  這樣一個布滿裂紋的水杯更像是一件藝術品。

  陳亨都有些不忍去看，要知道，傅爺的手握的隻有武器和鋼筆。

  手所過之處，不是上百億的合同大項目，那就是人的性命鮮血。

  可現在，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卻卑微到了塵埃裏。

  那雙高貴的手所捧所碰卻是無數的玻璃渣子。

  沒人知道的是，昨天傅爺將自己關進房間一天一夜，為的就是能夠將那堆破碎的玻璃渣子粘合回來。

  這一天一夜，傅爺不曾合眼，飯未吃上一口，水也沒喝過一滴。

  他一整顆心全部都撲在了這個破碎的水杯上。

  陳亨還記得今天去房間收拾的時候，隻看到滿滿一垃圾桶的膠水。

  沒人知道傅禦瑾失敗了多少次。

  隻看到他最後成功捧著複原好的破碎水杯出現。

  “顧奈卿，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這一次，我一定能做到。”

  傅禦瑾捧著手裏的破碎水杯以表決心。

  顧奈卿淡淡看著眼前的水杯，看到一堆玻璃渣子複原成水杯，說不觸動那是假的。

  隻是……

  她緩緩抬起手往前伸出。

  手指突然抬起，在破碎的水杯上輕戳了一下。

  手指剛碰上破碎水杯上的那一刻，忽然，原本複原的水杯突然破碎。

  一塊又一塊的玻璃碎片從水杯上散落下來。

  沒一會的功夫，修複好的水杯在傅禦瑾的手掌心裏碎成了玻璃渣子。

  看到這一幕，傅禦瑾的瞳孔本來放大，失去了焦距。

  顧奈卿神色冰冷，沒有任何觸動。

  “傅禦瑾，碎了就是碎了，就算你表麵將它修複好了，可它還是碎的。

  殘破壞掉的杯子怎麽可能因為你的粘黏修複就能恢複如初？”

  她的話現實而直接，不再給男人任何一點希望。

  “這堆玻璃渣子，就像是我們。哪怕你耗費再多的心力，用最好的材料，也不能讓它恢複如初。

  傅禦瑾，別再浪費時間了。”

  顧奈卿深呼吸一口氣，“你能不能做到，與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不是我不想相信你，而是我無法再相信你了。”

  傅禦瑾呆呆看著手心裏的玻璃渣子，腦海裏一遍遍回蕩的都是女人所說的話。

  “碎了就是碎了……”

  “這堆玻璃渣子就像是我們，永遠不可能恢複如初。”

  “我無法再相信你了。”

  ……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當初的自己是將她傷的有多深。

  傅禦瑾盯著手掌心裏的玻璃渣子，下一秒，他的手掌猛然收緊，將掌心裏的玻璃渣子死死攥在了掌心裏！

  越收越緊。

  越攥越死。

  直到手心裏鋒利的玻璃渣子狠狠割破了他的掌心，劃破他的血肉，他也沒有絲毫要鬆手的意思。

  手掌心裏傳來劇烈的痛感，傅禦瑾一動不動，仿佛已經麻木。

  殷紅的鮮血一點點從掌心的縫隙裏流出。

  滴答滴答--

  血珠從掌心落下，從空中保持垂直墜下，隨後重重砸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血珠落下的瞬間綻開，染紅了床單。

  顧奈卿眼看著男人傷害自己，眉頭都皺了起來。

  “傅禦瑾，你在做什麽！”

  她抓著他的拳頭，試圖將他攥死的拳頭扳開。

  傅禦瑾抬起疲憊自責的眸子看她，那雙留有慘白的薄唇輕啟，聲音綿長而又充滿無力。

  “顧奈卿，我好像知道……當時的你有多痛了。”

  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疼，更是心靈精神上的痛苦。

  當初顧奈卿也曾努力的和他證明自己的清白，可他從未信她。

  現在，他們兩人的處境不過是調換了一下而已。

  變成了他現在拚命想要證明自己，可她再也不信他。

  這大概……就是他的報應吧？

  顧奈卿頓了一下，抓在他手上的手收了回去。

  女人撇過腦袋，不再看他。

  “傅禦瑾，你現在來說這些，有什麽用？我是殺害你爺爺的凶手，你應該站在你爺爺那邊，你應該恨我才對。”

  傅禦瑾搖著頭，想解釋的話堵在喉間，一句也說不出來。

  顧奈卿似乎也不想再聽他說，她躺下在床，隻留給男人一堵冷漠的背影。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傅禦瑾緩緩從床邊站起，他深情款款的看了眼床上的女人，最終張了張嘴。

  “顧奈卿，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根本無法撫平傅家對她的傷害，更無法撫平他對她的傷害和辜負。

  “我會用一生彌補你，我什麽都不求，隻求……你能原諒我。”

  說完這話，傅禦瑾垂著腦袋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病房。

  他一路走，手心的血珠一路滴落。

  血珠隨著他的腳步有序滴落一地，仿佛染紅了潔白的醫院。

  傅禦瑾雙眼無神，無神到從顧少琛、顧葵一和萌萌三人身邊擦肩而過時都沒有發覺到三人的存在。

  走出醫院時，傅禦瑾才鬆開了一直緊攥著的手掌。

  手掌鬆開的霎那間，無數血紅色的玻璃渣子砸落在地。

  地上的玻璃血渣，竟比陽光還要刺眼！

  傅禦瑾望著地上殘破的玻璃血渣，無神的喃喃：“這一次，顧奈卿真的不會原諒我了……”

  烈日當空，男人的身體虛弱，隨即再也不受控製的暈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