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圓滿

  “姐姐，姐姐”

  小孩子銀鈴般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擾得沉榆一時竟分不清方向。

  “你是誰，你在哪兒？”

  沉榆將手攏在嘴邊，不停的問著，卻沒有人回答她，她隻能繼續摸索著向前走去。

  “姐姐，你怎麽不回頭看看我。”

  沉榆聽到聲音從背後傳來，心中一喜，就要轉頭看去。

  突然，之前還粉雕玉琢的小嬰兒，瞬間變成了一個青麵獠牙的小鬼，尖嘯著撲向沉榆。

  沉榆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騰”的從床榻上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愣了好一會兒，沉榆才發現，自己這是做噩夢了。

  正巧白檀端著水盆進來，看著坐起身來的沉榆一愣，笑道：

  “莫不然真是母女連心，夫人剛進了產房，姑娘就醒了。”

  “什麽？娘親進產房了？你怎麽不叫醒我？”

  剛剛做了那個怪夢的沉榆，還有點心有餘悸，忙慌慌道。

  “我就是打算，進來叫姑娘起床啊，可您不是自己醒了嗎？”白檀奇怪的看了眼沉榆，擰了帕子過來給她擦臉。

  想著沉榆平時對辛氏的緊張，白檀又安慰道：

  “姑娘別急，嬤嬤說了，這生小孩得好一陣兒呢。那邊人手都齊全，夫人自己也有經驗，您緩緩的過去都來得及的。”

  沉榆一想也是，才微微的放下心來。

  可一想到，辛氏之前動過胎氣，又著急起來，胡亂梳洗一下，就往同輝院去了。

  沉榆到的時候，沈尚書也已經在了，一看那樣子，也是沒怎麽正經梳洗。

  本來有些慌張的沉榆，心就這麽慢慢沉了下來，甚至不忘給父親行禮時，趁機打趣他。

  “恭喜尚書大人，就要喜得嫡子啦！”

  一直眉頭緊皺，走來走去的沈尚書，看著自己那已經亭亭玉立的女兒，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也不由得放鬆了下來。

  沈老夫人是在早膳過後來的，一進院門，就開到父女倆跟那大鵝一樣，脖子伸得長長的，向著產房的方向。

  明明緊張的不行，還時不時故作輕鬆的打趣對方。

  想來這種場麵，就是沈老夫人也是很難看到的，忍不住樂嗬嗬的笑出了聲。

  父女倆聽到響動，就像提前排練過一樣，齊刷刷的收回脖子，轉過身來行禮。

  老夫人更是樂得不行，伸手點了點道：

  “依我說，要什麽兒子，就你們父女倆那樣子，倒是比兒子更像兒子。”

  父女倆自己也知道，剛剛的行為有些傻，頓時不好意思。

  老夫人也沒抓著不放，隻說道：

  “一個尚書，一個縣主，看看你們自己的打扮，像什麽樣子。”

  “這兒有我守著呢，都給我重新仔細梳洗了。”

  看兩人不情願的樣子，沈老夫人臉一肅：

  “怎麽？我還鎮不住這場子嗎？快去，這樣子也不怕寶貝出來，笑話你們。”

  父女二人，這才灰溜溜的，各自回去打扮仔細了過來。

  辛氏倒是沒有讓大家等太久，辰時末，一聲不算太響亮的哭聲，從產房傳了出來。

  祖孫三代，都眼巴巴的望著產房門口，一見門打開，都圍了上去。

  “恭喜老夫人、老爺、小姐，是個小公子。”

  產婆一臉喜色的，抱著個小小的繈褓，走出來說道。

  “賞！”

  沈尚書大喜，略看了看便不顧下人阻撓，急匆匆進了產房。

  本來也要跟過去的沉榆，看到這個情形，想了想還是停下腳步，和老夫人一起抱著孩子。

  吏部尚書沈廷忠，喜得嫡子的消息，當天便已傳遍盛城。

  坐在金鑾殿上的皇帝，許是看久了奏折，眼花得厲害，終是擱下了手中禦筆。

  皇帝略顯疲憊的，揉了揉晴明穴，直了直有些發酸的腰，才緩緩開口道：

  “生個兒子好啊，朕的兒子成年的，都好幾個了。他沈廷忠有個兒子也很正常。”

  伺候在一旁的內侍大總管，熟練的遞上一盞參茶，笑著搭話：

  “陛下這說得是什麽話，您是真龍天子，怎麽能隨隨便便拿別人來比自個兒呢。”

  “哼，真龍天子，真龍，朕是沒見過，你見過嗎？”

  皇帝一抖衣袖，接過參茶，斜睨了一眼，這個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內侍。

  大總管自是知道，皇帝這是在打趣他，隻咧著嘴賠笑道：

  “陛下說什麽呢，奴才見過的真龍，不就是陛下您嗎，嘿嘿嘿。”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罵了一句馬屁精，也就揭過不提了。

  尚書府添丁，這是大喜事，但洗三禮並沒有大辦，隻邀了親朋好友來見證一番。

  最高興的人應該就是沉榆了，沈穗香被送回了沈家祖地，沈雲端也已經不成氣候，而那個前世錯過的弟弟，也提前到來了。

  沉榆覺得這一刻，她的世界圓滿了。

  沈玨、沈鈺兩兄弟，特意告了假，說是一定要來給弟弟添盆。

  收生姥姥看著不斷落下的金銀錁子，喜得見牙不見眼，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說。

  “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

  洗三禮的儀式還在進行，沉榆也跟著一起笑鬧，眼角餘光卻瞟到門外不知何時，竟下起了大雪。

  沉榆走過去，靠在禮堂門口，抄手遊廊的柱子上，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無聲無息的落下。

  更有那調皮的花瓣兒，總忍不住往她發梢、肩頭飄去，伸手輕輕接住，頃刻間便已化為雪水。

  她扭過頭去，看著熱熱鬧鬧的一家人，那些從來無法說出口的，以為會跟隨自己一生的，不甘與怨憤，在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釋放。

  心中那些陰暗角落裏，蜷在一起的小褶皺，也被那一張張燦爛的笑臉，一一熨燙平整。

  沉榆聽到禮堂內，再次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定睛一看，卻是新生兒第一次沾水，嚇得大哭起來。

  父親說，不指望弟弟以後為官作宰，隻希望他能夠自由高飛，所以給他起名為沈翊。

  沉榆嘴角含笑，眼睛卻漸漸失去了焦距。

  “聽我母親說，榆妹妹洗三禮時，可比現在熱鬧多了。”

  沉榆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開來，轉頭才看到，沈玨不知何時也站到了門口。

  沉榆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大哥哥竟是在安慰自己，大概是怕自己，因為弟弟的出生，而感到失落吧。

  雖說沈玨想岔了，但沉榆卻很感激他的愛護之心。

  “再過三天就是新年了，大哥哥的親事該定下了吧？現在多了解洗三禮的流程，也不算早了。”

  本是安慰人的沈玨，聽到這話怔忪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沉榆是在打趣自己，著急娶親呢。

  看著說完話，就跑遠了的沉榆，沈玨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