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日，李自成舒舒服服的睡到日上三竿。

  睜開惺忪睡眼，“我這就是大順皇帝了？好像也沒多興奮。”

  躺在他身邊的高桂英早醒了，立馬接了句，“鬧不好張宗衡已經統兵到陽城了。”

  李自成“嘁”了一聲，又一擺手，“後宮不得幹政！”

  高桂英小聲發牢騷，“我又不是皇後……嬪妃都不是……”

  李自成瞪眼，“你嘀咕個啥？李自甲小兒子還有那幾個侄孫不是讓你撫養？將來的太子就在裏麵。我能虧待你？”

  高桂英回道：“韓金兒呢？刑秀娘呢？你也不會虧待她們吧？還有那個裁縫閨……”

  “瞎說什麽呢！？”

  李自成不由惱羞成怒，“我一天天日理萬機，焦頭爛額，多少大事要忙？你別給我添亂！”

  “原來你還知道焦頭爛額？”

  高桂英坐起來又頂了一句，“這官軍都打到眼皮底下了，你還沒事人一樣，你這樣讓外邊人怎麽看？！”

  窮胸極惡！

  “……”李自成伸手揉搓了兩下，又撓了撓頭，起床氣也就消了。

  他下了炕頭，伸個懶腰，“一群土雞瓦狗罷了！朕要禦駕親征！”

  被小美人柳如是伺候著洗漱完，李自成坐上“金鑾殿”。

  首先頒布大順國第一部法律——《婚姻法》。

  這是一部普遍性僅次於現法的根本不小法。追求男女平等的事業是偉大的！縱觀曆史，沒有婦女的解放和進步，就沒有人類的解放和進步。

  正確地實行婚姻法，將使中國男女群眾——尤其是婦女群眾，從幾千年野蠻落後的舊婚姻製度下解放出來。大順國將不遺餘力的支持婦女建功立業、實現人生理想和夢想。

  婦女能頂半邊天！

  婚姻家庭事關每一個人。建立新的婚姻製度、新的家庭關係、新的社會生活和新的社會道德，反過來會促進大順國的政製建設、經濟建設、文化建設和國防建設的發展。婚姻家庭的穩定關係整個社會的穩定。

  有這麽大作用？反正李自成照貓畫虎就對了。

  原版《婚姻法》水土不服是肯定的，所以李自成修改了很多條款，應該不會無疾而終。但是想徹底推行下去，沒有兩三代人的過度不要想。

  唐朝的武則天倒是提高了女人地位，那不過是臣子們哄老太太高興罷了，嚴格說並無多大實際意義。武則天本人最後仍然以皇後身份下葬。

  大明也有秦良玉這種巾幗英雄，是特例，不能說婦女整體在社會中有很大地位。

  明代婦女地位與前代相比明顯下降了，及至清中期就更沒法說了，簡直是曆代最低。

  當然，明代女人主動跟男人離婚的不少見，妻管嚴現象也多有，但是從一個例子看——老婆揍丈夫要被棍杖一百；丈夫打老婆若沒傷就不論罪。類似不平等的待遇很多。

  從本質上說，女人沒啥地位。

  其實最要緊的是政製地位，其他都是小節。隻要女人能站出來做事，比如參加科舉、當官，那麽其他女權就不再是問題，自然而然就會慢慢改變了。

  頒布了大順國第一部法律，群臣稱善。

  管他們實際咋想呢，李自成就要這麽幹！不然就算奪了天下當了皇帝，啥都沒改變，那也不過是另一種鹹魚。

  ……

  李過匯報張宗衡昨晚在沁水紮營，今早的動向偵察兵還沒報來。

  李自成大手一揮，“你先整軍出發，到潤城等我。”

  穀可成一哨騎兵也同去；劉體純也帶隊去助威。

  馮起龍報說長治沈王府偷跑來了兩個太監，毛遂自薦要伺候大順皇帝。

  李自成一齜牙，“太監……”

  太監的出現大概有四個原因：防止穢亂後宮、維護血統純正、保證勞動力、避免篡權奪位。

  國外也有太監，比如奧嘶曼帝國，隻是他們的閹割技術遠遠沒有忠國先進，大概隻有三分之一的成功率。

  奧斯饅還別出心裁的啟用嘿人太監，為了保證血統真是操碎了心啊。看你怎麽亂搞。

  “咱大順不需要閹人，那玩意兒實在有悖人道。往後有來投奔的，量才適用。實在啥都幹不成的，也要安排個雜活，好歹給他們一口飯吃。”

  李自成將來不會獨守“紫禁城”，在南中海起個小院子住多舒坦。

  嬪妃有兩三個夠用了。因為中年男人才會知道，一個女人都不好應付，何論一大群後宮，怕是嫌自己太清閑了。（俺沒經曆過，很想體驗一下）

  晴人倒是可以找一大堆。既享福了又能搏個好名聲，兩不耽誤。（俺沒經曆過，很想體驗一下）

  曆朝曆代大臣們應該不同意這種好名聲，他們一致認為皇帝要多納嬪妃，目的是多配種多下崽。因為這年頭嬰兒夭折率太高了，皇帝兒子夭折率似乎還要更高一些？

  李自成是要絕後的，我死後管他洪水滔天。反正現在不會收太監，將來穢亂後宮是將來的事，跟李自成無關了。

  開完朝會，劉宗敏、劉芳亮、袁宗第、張能等將領都被打發回原駐地。

  各縣赤衛隊也作鳥獸散。澤州危險，回家繼續潛伏去。

  李自成臨走前又去看望了張承寵。這漢子生命力挺頑強，居然挺過來了。但是看狀況，他要完全脫離危險期還遠著呢。

  “老張，安心養病，咱大順朝廷隨時給你保留位置。”

  “嗨!還不如被一炮打死呢。”

  “你得支棱起來啊！那個誰，孫臏不還被挖膝蓋骨了？人家一樣是千古名將。”

  “……”

  張承寵搖了搖頭，閉眼不言語了。

  李自成叫來大夫仔細叮囑了一頓，又跟陳承業交待些事情，轉身離開。

  大統領身邊隻剩下五千禦林軍，足夠用了。

  幾千黃馬褂列隊，在城裏武裝巡遊一圈，開出西門。

  一群士紳候在門口恭送。

  李自成勒馬停下，意味深長道：“革命軍走後，朝廷不會給你們修路修茅廁，不會賑災濟貧，明軍來了還要加倍勒索百姓。他們不懂如何治理一個國家，貪官汙吏們根本沒有良心。當然，你們這些老爺是不在乎的，因為你們是人上人。”

  大統領朝老爺們一抱拳：“諸公，好自為之！”

  直到大順軍走遠看不到影了，澤州趕緊關城門。

  老爺們這才放下心。王師已到，不信短毛還能猖狂幾日，咱接著奏樂接著舞！

  倒是短毛養的那個戲班子真真好，要想法子從俘虜裏贖買回來。

  ……

  李自成吃午飯時接到報告，宣大總督張宗衡已經從沁水出發；宋統殷也從長治出來了。

  張宗衡且不說，老宋是打算去“收複”澤州將功贖罪？想占便宜沒那麽容易。

  李自成給太行山張能傳信，拖住官軍，別讓他們來搗亂。如果搞不定，給其他反王放糧，讓他們協助。

  這邊禦林軍修整完繼續前行。

  沿途經過不少村莊，老百姓見是大順軍旗號，有膽壯的就跑出來看熱鬧。還有一群娃娃們嘻嘻哈哈的跟著學齊步走。

  更多的是端個破碗來討飯的。

  至少說明大順軍名聲已經打出去了，好現象。

  裏長、鄉紳們也紛紛前來拜會，牽羊挑擔要勞軍。

  李自成跟他們說些客氣話，重申大順軍紀律，最後並不接受任何財物。

  這讓老爺們感覺匪夷所思。在他們看來行軍不擾民、不搶劫已經是一等一的紀律嚴明了，連白送上門的好處都不要？

  可是又聽說短毛曾經為了搶奪錢糧，抄家滅門、奸銀擄掠的事幹了不少。這說不通啊！

  難道我這個地主在短毛那裏排不上號？被看扁的感覺真不錯！

  不過穩妥起見，他們還是要把財物強送給短毛。

  李自成推脫不過，隻得按照市價買下來。

  大順軍秋毫無犯的背後，是按時足額發軍餉。每個月初五之前，最遲不超過初十，小兵就要拿錢到手，這是一條硬性紀律。

  軍餉不到位，會計、出納乃至於後勤、主官都要上交書麵報告做出解釋。

  大順軍當然不可能頓頓吃白麵、大米，平日還是雜糧占多數，不過吃飽沒問題。十天半個月的還能喝個肉湯，吃點肉渣，反正比兵們在家裏的生活好太多了。

  提供良好待遇的同時，軍紀自然抓的嚴。大錯正法，中錯清退，小錯教育。

  另外帶來的一個後果就是，革命軍沒法爆兵，人多了真的養不起。

  當前劉宗敏部有七哨近五千人；李過部五哨加新兵營五千多人；劉芳亮和袁宗第都是三哨兩千多人；李自成的禦林軍五千人，曆山老營裏還有男女老少其他人員近兩千。

  田見秀麾下的天地會有正式成員一千多，外圍成員超過三千；張道濬還有個紅花會，成員暫時隻有一百來人，但是他花的錢要超過天地會。

  還有陝北、京城、江南三條驛路要花錢維護。

  總共加起來，革命軍裏要吃飯的有兩萬六千多人。此外還有近萬頭馬驢騾，更是耗糧大戶。

  李自成每天早晨一睜眼，啥都沒幹就要先發出去十萬斤糧豆。每個月放出去的銀子保底都要七萬兩。還有各種額外支出，比如賄賂給各級官員的銀子也不少。

  至於入賬，當前屯田帶來的收益少到可以忽略不計，各處生意和稅收暫時隻能貢獻兩成，大頭仍然是靠打土豪為主。

  尤其是張承寵送的那十萬石糧豆，幫了大忙了。在無人圍觀的場合下，讓李自成給他下跪磕頭都行。

  現在劉體純又帶隊加入，散去一部分後還有三千多人。吃飯問題怎麽解決？

  上黨，乃至山西，很快就要養不起革命軍了。何況還要出糧賑濟災民。

  大統領畢竟以正義之師自詡，再難也要維持住軍紀。愁啊！

  ……

  大順軍行至北留鎮紮營。附近一片蕭條。

  北留被“蝗蟲”禍害慘了。

  “七月中，賊頭尾一百餘裏遠近……劉（流）寇十五六日就到石遠村邊，一村鄉民俱上五道廟嶺與賊交戰相鬥。

  鄉兵趕至……等到十七，四外劉賊都來打仗，唬的一村人居上在房上與賊相打。眾人逃躲不急，那劉賊刀箭射殺死五百有餘，燒其房屋百間。咱南莊頭一社人等俱躲在西南山中崖洞裏邊避難……

  到九月初日，兵道王老爺領陶將官在言家河嶺上把守，白將官在鞍則圪垠把守；吳將官領兵一千五百趕至北留九狼墕排下陣勢，又帶小城鄉民三百有餘。

  止有吳將官領兵使奴武劍。那劉賊世眾，四下違張過來，殺的兵馬吊帽去靴，盡行殺死，止逃出數十餘兵……”

  這次可沒有吳將官，吳開先帶著赤衛隊守在郭峪。

  王肇生躲在山裏剿殘匪，等大隊流寇跑遠了才出來。

  然後李自成到了。

  官軍騷動，雞飛狗跳。

  老王沐浴更衣，設香案北麵拜罷，出營見“賊”。

  李自成搶先拱手：“王老爺，好久不見。”

  王肇生一臉坦然，回禮道：“王某此次前來，任殺任剮，隻望大統領放我麾下返回潞安。”

  大順軍隻用半天時間就打下了堅城澤州，他認輸不丟人。

  “王公言重了！”

  李自成感慨道：“老王，咱不說虛的了，你來我這裏馬上就是山西巡撫。以你的才幹，三五年後進尚書入內閣指日可待。”

  王肇生在己巳之變時任戶部新餉司郎中，是戶部尚書畢自嚴的左膀右臂，辦事得力。之後敘功升任山西按察副使、潞安兵備道。

  以老王在上黨剿賊的功績，將來升到巡撫也就是幾年光景。

  可惜，農民軍都喜歡在上黨竄來竄去，數量實在太多了，剿不勝剿。其他官軍又不給力，忠心報國的王肇生即將於明年下半年陣亡。

  王肇生冷笑，“好大的口氣！小順偽朝沐猴而冠，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

  李自成開始吹逼，“老王，你知不知道巡撫宋統殷收了我多少錢？宣大總督張宗衡都拿了我五車……”

  王肇生怒道：“我知不道！短毛賊不……”

  李自成打斷：“老王，大明已經爛了，不值得你報效。”

  王肇生怒極反笑，“短毛，我不是怕了你，隻是不願多傷及無辜。你的明白？”

  李自成搖頭歎息，“老王，我現在沒閑工夫蓋一座功德林感化你。留下輜重，帶著你的兵走吧！”

  王肇生轉頭就走。

  內依早已汗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