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發大水
作者:三院老哥      更新:2021-10-24 00:24      字數:11488
  劉芳亮帶兵跑了一趟河津,收獲五百石糧、五千兩銀子。

  李自成相當不滿意。

  “前頭稷山、絳縣、聞喜這些地方都靠著山,產出有限,所以跟他們要的少。河津一馬平川地,地主老財有多少?你隻拿回這麽點錢糧好意思?”

  劉芳亮瀑布汗,“那我再去要?”

  李自成不耐煩道:“革命軍又不是乞丐,下次再說。”

  小劉辦事不得力啊!

  ……

  大統領把棉褲一脫,春姑娘就來了。

  二月初一,隔壁絳州有貴客到。

  韓雲、韓霖、韓霞三兄弟聯袂前來,跟李自成深談兩日。

  大統領再次耍口活——

  “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裏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陽,革命軍自然心悅誠服的消失。我不但毫無不平,而且還要隨喜讚美這炬火或太陽,因為他照了天下百姓,連我都在內。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

  三兄弟被大統領睡服,當場“投賊”。

  “有三位相助,革命軍如虎添翼!”李自成欣喜若狂。

  韓雲拱手客氣,“大統領過譽,愧不敢當。我等一介書生,論文論武拍馬都趕不上大統領。隻願盡綿薄之力,為天下蒼生造福。”

  韓氏名門望族,不僅在三晉,在江南也有好大名聲。他們跟黃道周、馬世奇、董其昌等人交好。更別說韓雲、韓霖倆兄弟還是徐光啟學生,又和一群傳叫士關係密切,若他們“投賊”的消息傳出,天下震動。

  幹係太大,暫時不好讓他們露麵。

  再說一大家子百多口人,老弱病殘的全躲去曆山也不妥當,龐大的家產又怎麽處置?

  幾人商量一通,最後聽從李自成安排。

  韓雲回家侍母盡孝,順便串聯士紳,把赤衛隊搞起,守好絳州。李自成會陸續送他百十門爛炮,對付其他流寇管夠。

  韓霖去榼山書院講學,暗中發展革命黨。順便把報紙辦起來,宣傳陣地要抓緊。

  韓霞去曆山,先給馮起龍搭把手,當個秘書。

  他們的姥爺王宗嶽順理成章自然也“投賊”。那老漢是地頭蛇,揮揮手就能拿下太穀。先讓他在當地把赤衛隊搞起。

  李自成叮囑道:“你們切記謹慎行事。對其他故交好友循循善誘即可,沒有八分把握,不要公然招攬。咱現在實力有限,不得不小心行事。”

  至於他們的耶蘇信仰,扭轉過來不費吹灰之力。

  “日心說”這種很容易證實的事情就算了,沒多大殺傷力,因為叫會對它本來就沒什麽態度。當初伽利略和教廷走的很近,他的研究經費都是叫宗烏爾班資助。

  伽利略要發表關於日心說的文章,叫宗說發表可以,隻要不說是叫會欽定事實就行,就做為一個待討論的假說完全沒問題。伽利略同意了。結果他轉頭就幹了完全相反的事情,並且把兩人對話公布了出來,把叫廷黑的一無是處,弄的烏爾班大失臉麵。

  哥白尼也類似。他的學說大量也是教會出錢印刷的,隻是後來才鬧的不開心了。

  所以,“日心說”的殺傷力不夠大。

  李自成早已準備了無數大餐,隨便端一盤出來都能讓叫會焦頭爛額。

  他都不用玩多高深的邏輯學,反正對方也不會跟你講邏輯。隻用最簡單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即可。

  現在才是17世紀早期,後世很多宗叫經典辯論都還沒出來。李自成隨便抄幾個問題就能讓傳叫士們啞口無言。

  隻要讓國內羔羊們及早迷途知返就行,若是有少數被洗腦太深的不肯走向光明,隨他去,不影響大局。

  畢竟魯樹人早說了——

  你永遠呲不醒一個張著嘴接尿的人。

  至於國外,蒙古人做了個好榜樣,李自成在幾十年後必然效仿。

  蒙人對各種宗叫持寬容態度,而且早在成吉思汗時期基獨教在大蒙古國已經有了較為深厚的基礎,部落貴族多有信仰。當時是聶斯多略派,在中國又稱景教。

  景教起源於敘力亞,是從希臘正教(東正教)分裂出來的教派,由敘力亞教士君士但丁堡牧首聶斯脫裏於公元428-431創立,在波斯建立教會。唐代時傳入中國。

  在公元1236年-公元1242年間,蒙古大軍遠征歐洲,引起了各基獨教國家的極大恐慌。

  1245年初,叫皇英諾森四世在法蘭西裏昂主持召開大會,商討如何抵製蒙古侵略等問題。會上決定派遣教士出使蒙古汗廷,勸告大汗停止對歐洲的征伐和對基獨教徒的迫害,改信基獨正教。

  意呆利人、方濟各會教士加賓尼於公元1245年4月16日出發,經過漫長的旅途,穿過花剌子模等地,最終到達蒙古帝國達哈剌和林行宮。

  這時成吉思汗的兒子窩闊台已經死了,加賓尼向剛登基的第三代蒙古可汗貴由獻上了羅馬叫皇的信件——

  叫皇英諾森四世致韃靼皇帝的信:

  人類由於第一代男人的罪惡而墮落了,由於魔鬼因嫉妒而提了一個狡猾的建議,使人類墮落。天父尚帝,懷著難以形容的慈愛心情注視著人類的不幸命運。並且由於他極偉大的慈愛精神,渴望仁慈地把人類拯救過來。因此,天父尚帝大發慈悲,從天堂的崇高寶座派遣他的獨生子降臨凡人世界……

  ……然後,他從死亡中複活,升入天堂。他把他的叫皇留在世上……把保護人類靈魂的責任交付給叫皇……我雖不配當此重任,由於尚帝的安排,現已繼任教皇之職……

  ……我們被迫以強硬措詞表示我們對你的狂暴行為的驚訝……

  我們聽說,你侵略了許多既屬於基獨徒又屬於其他人的國家,蹂躪它們,使之滿目荒涼。而且,你以一種仍未減退的狂暴精神,不僅沒有停止把你的毀滅之手伸向更為遙遠的國度,而且打破天然結合的紐帶,不分性別和年齡,一律不饒。

  你們揮舞著懲罰之劍,不分青紅皂白地向全人類進攻。

  因此,我們遵循和平之王的榜樣,並渴望所有人類都應在敬畏尚帝之中和諧地聯合起來共同生活。

  茲特勸告、請求並真誠地懇求你們全體人民——

  從今以後徹底停止這種襲擊,特別是停止迫害基獨徒。而且,在犯了這樣多和這樣嚴重的罪過之後,你們應通過懺悔來平息尚帝的憤怒——你們的所作所為,嚴重地激起了上帝的憤怒,這是毫無疑問的……

  ……這些人如果不約束自己,在尚帝麵前低下頭和內心表示謙卑,那麽,尚帝不僅可能不再延遲在今生對他們的懲罰,而且可能在來世格外加重其惡報……

  ……請通過這幾位(傳信)教士使我們充分地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驅使你去毀滅其他民族,你未來的意圖是什麽?並請給予他們一份護照和他們在來回旅途中其他必需品,以便在他們願意時,即可回到我們身邊來。

  公元1245年3月13日於裏昂

  蒙古第三任大汗貴由對歐洲佬當然不陌生,他爹窩闊台因驕奢銀逸而中風暴亡時,他正在西征途中。

  貴由對基獨教也不陌生,他親媽就是分支景教徒。(後來出生於山西霍山(今內蒙東勝)的景教徒馬古斯在伊啦克巴個達被推選為新一任的景教大主叫)

  貴由給叫皇回了封波斯文信——

  我們,在永恒的長生天之下的大國

  我們的命令:

  你提交的請求書,已從你的使者那裏收到了。

  如果你的使者返回你那裏匯報,那麽你,叫皇,和所有的君主們一道,應該立刻親自過來為我們效力。

  那時,我會詳細告訴你一切規矩。

  你又說,你曾向上天祈求和禱告,希望我接受洗禮。我不懂你的這個禱告。

  你還對我說了其他的話:‘你奪取了匈呀利人和基獨徒的一切土地,使我十分驚訝。告訴我們,他們的過錯是什麽。’

  我也不懂你的這些話。

  長生天殺死並消滅了這些地方的人,是因為他們既不服從成吉思汗,也不服從(窩闊台)可汗,又不遵守長生天命令(成吉思汗和可汗都是奉派來傳播長生天的命令)。

  他們那些人像你所說的話一樣粗魯無恥、傲慢自大。他們殺死了我們的使者。任何人,怎麽能違反長生天的命令,依照他自己的力量抓人或殺人呢?

  雖然你又說,我應該成為一個虔誠的聶思脫裏教徒,崇拜上天,並成為一個苦行修道者。但是你怎麽知道長生天要拯救誰、對誰真正表現出慈悲呢?你怎麽知道你們的這些話是得到長生天批準的?

  從日出的地方,到日落的地方,一切土地都已被我征服了,誰能違反長生天的命令完成這樣的事業?

  現在你應該真心誠意地說:‘我願意投降並為你效力。’

  你個人位居一切君主之上,應立即過來為我們效力並給我們進貢,那時你才會得救。

  如果你不遵守長生天的命令,如果你不理睬我的命令,我就把你當做敵人!

  同樣,我會讓你明白這話的意思。

  你不按照我的命令做,其後果隻有長生天才能知道了。

  ——玉璽蓋章(長生天的氣力裏,大蒙古國大皇帝聖旨所到之處的順民和異民,必須遵奉之)

  叫皇收到了回信,但是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又過了四五年,發國國王路易九世派遣教士出使蒙古。此時大汗已經換成了蒙哥。(被神雕大俠打死的那個)

  教士魯不魯乞發現在哈拉和林的宮廷內,到處充斥著牧師、和尚、阿轟、道士。他們都在爭取蒙古人的皈依。魯不魯乞感到壓力很大。

  某天,蒙哥大汗對宗叫人士說:你們這些來自全世界的教徒都在這裏,你們之中每一個人都宣稱,你們的教義是最好的,你們的經書是最正確的。因此我希望你們在一起辯論,每個人都把他的辯詞寫下來,以便我能知道誰贏了,誰說的是真理。

  遠道而來的魯不魯乞也獲準參加。

  他本來打算先和白帽聯合起來擊破本土的佛、道陣營。但令他意外的是,佛、道關係惡劣,所以佛教也站了過來,共同對道教發難。

  中間略去不提。

  大半年後,魯不魯乞帶著蒙哥致路易九世的國書回到發國。

  蒙哥命令法蘭西國王承認是蒙古屬臣。信中寫道:這是長生天的命令。天上隻有一個尚帝,地上隻有一個君主,即天子成吉思汗。

  蒙哥雖然沒皈依基獨,不過他老婆是景教徒,他也經常陪著老婆去叫堂做禮拜。

  魯不魯乞回國的三年後,蒙古大軍滅亡阿拔斯王朝(黑衣大食),其首都報達(巴個達)被屠城,當地唯有景教徒沒遭殃。

  ……

  送走韓家三兄弟,李自成心情大好,給稷山縣城內每戶贈銀二兩。

  百姓歡喜。

  “鄉親們,不要送了。革命軍還會回來的!”

  二月初九,李自成北上呂梁山。

  天冷,一路走一路伐枯木取暖。

  明代,山西森林植被急劇消亡。明初還有30%左右,明中葉驟降到15%,明末清初約10%。到新中國建立時僅為2.4%。

  唐宋間,森林的主要采伐區仍延續以前的西河一帶,即嵐州(嵐縣)以南石州、汾陽(離石、方山、中陽、柳林、汾陽),向北已延伸到蘆芽山東南部。

  宋時,伐木工人常達三四萬之眾。所采木材多經文峪河至汾河,或經黃河編筏運出。

  北宋末年汾州附近大旱,河水涸,水運停,積壓待運的“修楠巨梓”數萬根,可見采伐量之大。

  這一集中采伐區一直延續到金後期,仍有“萬筏下河汾”的記載。

  元代晉北森林采伐同樣嚴重。從當時繪製的《運筏圖》中可見,大量木材被拉去修建大都。

  明初自永樂四年開始,又對京城重新布局,修建皇城宮殿和內外城樓及壇、圜、府、廟等建築群,達14年之久。所用木材很多采自繁峙、代縣、五台、原平等地。

  當時雁門寧武至偏關長城內外之間,森林雖屢受破壞仍很茂密,被視為北邊的“第二樊籬”。

  到明中期,京城達官貴人、邊地駐軍及當地民眾群起濫伐,“百家成群,千夫為鄰,逐之不可,禁之不從”,“林區被延燒者一望成灰,砍伐者數裏如掃”。

  百年上下,“一望不徹的林木,竟然砍伐殆盡”。與其相鄰的蘆芽山也未能幸免。

  到天啟修三大殿,隻能跑去湖廣伐木了。

  入清後,人口繁衍,農田辟墾和民用木材需求相應增加,不少林區在這一時期徹底消亡殆盡。

  水土流失嚴重,環保壓力大呀!

  ……

  革命軍過鄉寧、吉州、大寧,一路無阻,於十八日到達隰縣。

  有兩位陝西老鄉,混十萬馬進忠、過天星惠登相正在圍城。①馬在南明永曆時封為漢陽王,病逝;惠投明為總兵後投清,南下時被沈壽嶢斬殺。

  兩位反王邀請革命軍共取富貴。

  快拉倒吧!

  呂梁山區窮的拉稀,連一般地主小財都不能頓頓吃白麵;陝西各家反王又多從附近過黃河,地方早被糟蹋完了。

  這“富貴”留給馬進忠、惠登相,革命軍就不摻和了。

  李自成趕時間,也沒空跟他們多聊,繼續北上三十裏,在石樓縣旁邊進入劉宗敏山寨。

  劉爺還有個寨子位於三百裏外的婁煩。

  劉宗敏真他娘得力,打遍呂梁無敵手。現下他正和原七隊王文耀、掃地王張一川、滿天星張大受圍攻靜樂縣。

  寧武總兵孫顯祖已經趕回去了,李自成怕出意外,派出劉芳亮前往接應。

  小劉輕裝出發,一路馬不停蹄,跟大劉聯係上後,按對方交待在婁煩附近駐紮下來。

  劉芳亮一待就是好幾天,還不知道要再等多久。糧,眼看就不多了。

  附近窮的不行,地主家也沒多少餘糧。而且還沒有惡霸地主。如果跑遠處打糧又怕耽誤事情。

  要是跟大統領要糧食……劉芳亮不敢。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少不得又會被批一頓。

  劉芳亮犯愁了,“要麽讓劉哥設在婁煩的寨子支援點?”

  白鳩鶴道:“那太丟人了,先等等。我再去找老鄉打聽打聽,這麽大一片地方肯定有老財主。”

  婁煩山寨的寨主是胡茂禎,跟白鳩鶴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而且兩人現在同為革命軍,要點支援絕對沒問題。可正因為太熟了,抹不開麵子啊。

  老白在中條山也是一方霸主,跑到呂梁山變乞丐?將來不被人笑死。

  再說,他們的隊伍現在並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能自己解決的事情最好還是別麻煩人。

  張洪提議道:“營頭,要我看咱也別管是良善還是惡霸,直接找地主打借條,以後再還回去就是了。”

  毫不猶豫的嚴格執行紀律是最愚蠢的做法。

  你帶隊出去是完成任務的,事情辦不好一切都是白搭。

  張洪前頭已經在大統領眼皮底下辦過兩回差事,深有體會。

  他第一次在蓋家溝收繳二十幾車財貨,被大統領埋怨拿的太多。事後張洪回去想了想,覺得大統領應該是言不由衷。

  於是他第二次去找“千年世家”又收了二十多車。雖然沒受到大統領誇獎,但也沒被批評。

  大統領甚至都沒追問相關細節。張洪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全沒用上。比如老財主危害鄉裏,就是個反革命,所以不得不讓他們加倍出“樂捐”。

  本來嘛,地主哪有良善?沒把他們吊死就算好了,收繳點錢糧還不是平常手段。

  由此張洪清楚了,大統領就是裝逼,明明心裏想要的不行不行,但嘴上說的還是仁義道德。

  所以,做事情隻要掌握好分寸,什麽“秋毫無犯”之類的口號也就那麽一回事。

  何況張洪現在向營頭兒提出的是找地主打借條,這並不違反革命軍紀律。至於將來還不還的,再說吧。

  劉芳亮認真想了想,一拍大腿,“就這麽幹!”

  他前頭經過河津一事已逐漸開竅,這回終於徹底想明白了。

  隻要仗打贏了什麽都好說。大統領不是老古板,不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綱上線。

  也怪李自成早前在米脂時給眾人洗腦洗的太深刻。劉芳亮又一直是李自成的小弟,在驛站時就唯馬首是瞻。後來變成革命軍,他天天唱著《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更是束手束腳。

  哪怕這位前驛卒眨眼變成一方大員,帶隊駐紮中條山,但是他做什麽事都要跟大統領匯報後才敢行動。

  忠心是夠忠心了,就是沒啥拿得出手的成績。年前甚至可憐巴巴的要老營支援糧草才過的下去。

  看看每月從老營發出來的簡報,人家劉宗敏在呂梁山混的風生水起;李過在沁水做的也不錯,當然人家是親侄子,不好比。

  可是補鍋匠張能這個後來者也在太行山打出了局麵。他雖然隻是頂了個哨長名頭,但實際上從地盤從人手上看,就是個營長甚至軍長。

  眼下就袁屠戶和劉芳亮比較拉稀。然而劉芳亮的中條山可比王屋山條件好,說明大統領還是照顧驛站小弟了。

  要是再不努力,劉芳亮感覺遲早要被張能壓一頭,做為最早的從龍之臣,那可太丟人了。

  現在,劉芳亮終於甩開了思想包袱。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當然要遵守,但該變通的時候也不能多猶豫。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個主次之分,有個輕重緩急。完成任務才是第一位。

  束縛的手腳一旦放開,小劉的糧倉很快就滿了。羊肉湯也能喝到飽。

  另一頭,寧武總兵孫顯祖遣副將劉敏元圍剿靜樂流賊。

  官軍大隊一到,農民軍也不敢再死磕靜樂縣。

  滿天星張大受、掃地王張一川流竄而去;劉宗敏和王文耀承擔殿後任務,且戰且走。

  農民軍跑得快,官軍追的急,一追就追進了包圍圈。

  劉芳亮領兵殺出,官軍敗歸。

  大統領正等著他們回家聊天呢,革命軍也就沒追擊官軍。

  二月底,劉宗敏回到石樓。米脂的高一功隨後也趕來了。

  “宗敏,紅光滿麵啊,小日子不錯!”

  “還是大哥神算。這一帶幾百裏山川真正好地方,官軍屁事不頂。小弟想打誰就打誰。”

  “幹得好!但傲氣不可有。下半年陝西兵會過來上萬,日子要難過了。糧草屯的怎麽樣?”

  “一天三頓吃飽,足夠一年食用。”

  劉宗敏又邀請大統領進石樓縣,大擺筵席,接風洗塵。

  知縣老爺居然也出來作陪。

  李自成很高興,劉宗敏幹的漂亮。

  古人早說了——“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故上兵伐謀。”

  換句話說,政治解決優先,軍事解決最後。一味依仗打打殺殺不頂事。能動嘴嗶嗶兩句解決的事情,那就別動手。

  王文耀眼見革命軍勢大,當場納頭便拜。①南明永曆年戰死於寧夏

  老王是官軍夜不收出身,麾下三千多人,骨幹多是前邊軍。戰鬥力不錯。

  李自成大喜,當即下令給王部犒賞三個月餉銀。

  吃喝罷,送走知縣老爺,李自成開始說正事。

  “下半年要連番惡戰了……”

  二月,陝西的可天飛、郝臨庵又圍攻慶陽府城,洪承疇派臨洮總兵曹文詔將之擊退;三月,曹文詔會合甘肅總兵楊嘉謨戰於西壕,農民軍大敗;張存孟在西川被俘殺,陝北略平。

  到下半年,各路官軍會前後腳進入山西追殺農民軍。

  全晉大亂,幾乎無日不戰。

  形勢嚴峻。

  李自成要求各根據地潛伏避險,囤積糧草,抓緊編練鄉村赤衛隊,穩固後方根據地。保存實力,盡量不要跟官軍開戰。

  大統領則會帶著革命軍主力四處轉戰引敵,給他們爭取生存空間。

  眾將早知道李自成是“星宿下凡”,妥妥的老仙,說啥就是啥。

  剛入夥的王文耀雖然聽劉宗敏吹噓過一些,卻隻當是誇張之語。現在一聽李自成的分析,他更加不認為是什麽“神通”。

  這種本事將帥謀臣多有,根據敵我形勢就能推斷出來。算不得稀奇。

  不過由此也可見大統領本事,王文耀心悅誠服。革命軍有前途,今日這一步走對了。

  高一功也談了談陝北各地情況,又說了說自己在米脂的事情。

  他隻是偶爾帶“團練”去縣城防守,沒啥要緊事。

  米脂山寨屯糧不多,還拿出大部分跟蒙韃換了五千多斤牛肉幹。這次一並都帶來了。

  一頭牛取好肉風幹壓縮成三十斤肉幹,能裝到一個牛膀胱裏。肉幹賊難吃,卻是優秀軍糧。成吉思汗的大軍西征時等於一個士兵帶著兩三頭牛出戰。

  李自成也研究了些軍糧,炒麵自然有,還裝備了一種壓縮餅幹。

  玉米麵、大豆麵、芝麻碎、小麥粉等混在一起炒香了,再依次加入豬油、麥芽糖、鹽,全部東西攪和在一起。

  再把他們放進模具裏使勁壓,一直到壓不動為止。取出切塊,簡易版壓縮餅幹就成了。

  給軍官們配發的要更好一些,全白麵的,還加了肉鬆。

  壓縮餅幹暫時隻在李自成的“禦林軍”有裝備,其他駐外各軍就嚐個鮮,沒有上規模配發。畢竟這玩意兒成本有些高。

  還有一種糖塊。把麥芽糖加熱,沾上炒熟的玉米麵反複拉伸,涼了以後用剪刀剪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硬玉米飴糖就成了。也能做軟糖。

  北方糖精貴,麥芽糖又耗費糧食,李自成舍不得多弄,隻有軍官才有配給。

  高一功加入革命軍後幾乎沒打過仗,李自成當場拍板,安排劉宗敏出一哨把他調換到呂梁。再給米脂補充一批糧草。

  正事說完,高一功又扭扭捏捏提起韓金兒跟一個賬房小夥兒走的挺近,問大統領要不要解決一下。

  “就你多事!”李自成牙疼的直拍桌子。

  他噴了高一功幾句,轉頭又敲打劉宗敏,“將來妾納個兩三房就行,切記絕對不能強迫良家。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我警醒點。”

  不能盲目的推行一夫一妻無妾製。

  古代近乎九成九的女性無生活來源,她們必須要考慮父母不在後的吃飯問題。

  妾盡管沒啥地位,好歹有碗飯吃,而且小日子還不錯。也比後世的小三強,妾起碼有官方認證。

  再一個戰亂之後青壯死的多,女人沒個依靠咋行,總不能都當女光棍。

  另外,大明士紳們也並不是個個“三妻四妾”,隻一妻無妾的不在少數。還有些人是因為沒兒子才不得不納妾。比如戚繼光。

  考慮到實際情況以及傳統觀念,至少在幾十年內革命軍要允許納妾。不過相當於多妻製,妾和妻的地位要平齊,不偏不倚。

  劉宗敏嘿嘿一笑,“婆姨都沒有呢,說什麽妾。我倒是看上一個,還沒談攏。”

  革命軍裏之前多是老光棍,別說小兵了,連各級軍官都沒老婆。現在條件稍微好了一些,眾人的心思就活了。

  要不是看到大統領還沒正式成家,他手下這幫大將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李自成再次提醒,“你們這級別的將官,娶妻前要打招呼,對方政審完沒問題才能辦事。回頭我再弄個《婚姻法》。”

  “……”

  眾人心說你管的可太寬了,要不要生幾個孩子也規定上?

  嘻嘻哈哈扯了會兒閑話,劉宗敏又說起正事。

  “大哥,前頭李過、張能剿了太行山九條龍,小弟尋思咱也要獨霸呂梁……”

  山西土寇也多,除了九條龍、八爪龍比較出名外,還有三關的王剛,孝義的通天柱等。

  還有些陝西反王,比如神一魁餘黨豹五王之臣,過黃河之後在臨縣附近安營紮寨不走了,變成土寇。

  巧合的是,王之臣同樣是個短毛。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兩軍在保安縣合兵作戰時被他學了去。尤其對軍人來說,短毛絕對比留長發更適合。可惜觀念一時不好轉變。

  王之臣麾下剃成短毛的有幾百人。反觀革命軍這邊,隻有寥寥無幾的效仿大統領。真是沒道理!

  在呂梁的這些土寇中,最有名的要數交城任亮。

  交城是個好地方,因位處汾水、孔水交匯處得名,地肥水美。位於呂梁山腳下,北距太原百十裏。西漢時當地既設有軍馬場,宋為冶鐵重地。時至今日也是藩王牧馬地。

  交城在明代還是皮貨加工集散地,素有“交皮甲天下”之稱。還有琉璃等產業。

  “磁石,即吸鐵石出交城”,以後可以試著搞個發電機玩。

  任亮是交城縣橫嶺村人,算老資格反王,天啟六年就在葫蘆山一帶落草,綽號“葫蘆王”。

  他和賀宗漢、王堇英、郭彥、王全、巴山虎等大小寨主占據了交城西北群山。

  這幫寨主多是本地人,熟地形,得民心,又跟交城駐防兵有勾連,官軍幾次圍剿均失敗。

  任亮沒啥大誌向,一輩子死死地釘在交城做土霸王。

  原曆史線到滿清入關,北方大勢已去,交山農民軍半數跟隨李自成撤往陝西。任亮、郭彥、王全等幾人降清,被派去山東剿匪。

  三年後,他們老家交城爆發反清起義,任亮又潛逃回來當了老大。

  交山軍一直堅持鬥爭到康熙十年,直到六十多歲的任亮被俘殺才平息。

  李自成暫沒工夫解決王之臣、任亮等人,再讓他們瀟灑一段時間,安頓劉宗敏多拉關係,最好能招降。有了他們入夥,呂梁一帶基本就穩了。

  眨眼就到了三月份。

  汾州防將劉光祚與遊擊王尚義率軍由靜樂南下,準備圍剿土寇。

  駐紮在婁煩的胡茂禎將官軍擊潰於半路。他又一路追至臨縣附近,聯合王之臣大戰官軍。

  官軍缺食乏餉,嘩變。胡茂禎大勝。

  消息傳來,李自成也就不擔心呂梁這邊了。

  他又找士兵委員會座談一番,了解一下軍內情況,都還好,沒啥大問題。

  李自成最後又婆婆媽媽的叮囑劉宗敏一通,讓他靈活機動,該軟就軟,該撤就撤,千萬別跟官軍對耗。

  “那是叫花子和龍王比寶。哪怕你能用一百人耗掉他一千人,最後先抗不住的一定是你。”

  李自成細細叮囑完,率隊原路出山。

  一路馬不停蹄,三月十八日,革命軍抵達絳縣,就地修整。

  之前王文耀部有不願投李自成的散去一兩千,再經裁汰後剩下六百多兵,還有三百多家屬。他們以及沿路招來的新兵回曆山接受整編;劉芳亮返回中條山。

  李自成則準備去搶救黃泛區,順便去吃燴麵。

  ……

  很多人第一印象,河南似乎就是處於黃河流域,不對。實際河南地跨海河、黃河、淮河、長江四大流域。

  河南北部是安陽,漳河是它的重要水源,漳河又是海河流域的重要組成部分。

  安陽的母親河並非漳河,而是衛河。說洹河也行,但洹河是衛河支流。

  衛河是河南省內海河流域最大的河流,流經焦作、新鄉、鶴壁、安陽、濮陽等地。(明代濮陽歸河北)

  衛河前身是隋代大運河的永濟渠,是古代重要的航道。直到新中國六十年代以前,衛河仍然是河南省的重要水運航道。

  還有一條淇河,是衛河的最大支流,暫不說了。

  再往南就是黃河流域。

  黃河之重要,不是於河南,而是於全國。

  黃河出孟津則進入到廣袤的平原,泥沙開始淤積。曆史上黃河屢次在河南決口,百姓流離失所,也間接塑造了河南人形象。

  洛河是黃河的重要支流,兩者交匯處被稱為“河洛地區”,可以說是最早的“中國”。

  再往南說淮河流域。

  淮河是“南北分界線”的重要組成。它正兒八經的發源於河南,在桐柏縣桐柏山。

  雖然淮河主幹流經河南的距離不長,但是其支流對河南太重要了。

  比如周口,名源於“周家渡口”,那裏地處沙河、潁河、賈魯河三川交匯處。而這三條河流皆屬於潁河水係。

  潁河水係是淮河流域內最大的河係。

  潁河支流賈魯河的重要性,不用看曆史,單說鄭州。金水河、索須河、熊兒河、七裏河、東風渠都是賈魯河的支流。後世鄭州一帶沿岸地區的生產生活用水大多源於此河,堪稱大動脈。

  再往南說長江流域。

  豫西南地區的唐河、白河、丹江皆屬於長江流域的漢江水係,這樣就扯上關係了。

  河南西南的南北分界嶺在欒川老界嶺,欒川、嵩縣都有一縣跨三區域的稱呼,支流水分別進入黃河,淮河,長江。

  當然,別說一縣了,嵩縣的車村鎮都能說地跨三大水域。

  除四大水係流域外,河南還有一條著名的河流不得不提,它叫“濟水”。

  濟水是中國古代四大河流之一,跟長江、黃河、淮河一起被稱為“四瀆”。

  古代皇帝要祭祀名川大山,所謂的“名川大山”指的便是五嶽四瀆。

  由此可見濟水的重要性。

  濟源、濟寧等很多地名皆因濟水而來。山東濟寧就是古代濟水老鬧洪災的地方,所以起名“寧”寓意讓他消停點吧。

  因為傳說濟水源頭是隱入地下的,到了濟源一帶才顯於地麵,之後又在溫縣附近再次隱入地下,且從地下穿過黃河,到滎陽一帶又顯於地麵。而且濟水居然穿過黃河而不濁,所以曆代文人都愛遊觀濟水。白居易還曾作詩:自今稱一字,高潔與誰求。惟獨是清濟,萬古同悠悠。

  南北朝時濟水還能通航,到劉宋時逐漸淤積,船隊“日行才十裏”。到隋唐,“自複通汴渠以來,舊濟遂絕”。汴渠就是通濟渠。

  千裏濟水不複存在的原因,就是由於黃河的多次改道和決溢。濟水下遊的山東巨野澤也變成了梁山泊。

  多水幾句。

  諸如濟水“截河而南,清濁不混”,“三伏三見”,曆代都有這說法,但靠不住。

  在黃河以北的濟源王屋山中,發源了一條“沇水”。沇水向南流淌,在溫縣附近注入黃河。結果正巧,在不遠處的黃河對麵,也就是滎陽附近,黃河正好分出了一條分支。古人把這兩條河流誤認為是一條,起了個名字叫做“濟水”。(兗州得名也是因為濟水。沇、兗互為異體字,又把沇水當濟水)

  所以,表麵看來,濟水仿佛真的和黃河相交,並穿越了黃河,而且穿過黃河後還是清水,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

  古人之所以把這兩條河流誤認為是一條,是因為黃河是渾濁的,而流入黃河的沇水是清澈的,流出黃河的那條分岔也是清澈的,所以他們覺得這好神奇啊,肯定是同一條河。

  實際上流出黃河的那條分支之所以是清澈的,是因為它甫一流出黃河,就遇到了一個湖泊——滎澤。

  黃水在滎澤中進行了澄降,將泥沙沉到了滎澤中,使得流出的河流較為清澈。

  《尚書·禹貢》:“導沇水,東流為濟,入於河,溢為滎”,說得就是這個情況。

  自滎澤之後,濟水繼續向東流,在山東匯入一個大湖——巨野澤,再繼續東流,最終匯入渤海。

  南北朝時期,在滎澤和大野澤之間的濟水,分成南北兩支,分別注入大野澤。這南北兩支濟水被稱為南濟、北濟。

  作為黃河的一條分支,濟水當然也擁有黃河的那些特點,泥沙含量大,易泛濫。

  起初濟水泥沙還能在滎澤中進行沉降,但到東漢時,滎澤就已經被淤平。於是濟水中的泥沙繼續向下遊推進,最遲到唐代,黃河至大野澤的濟水就已經被淤平、湮沒。

  換言之,最遲到唐代時,“濟水”作為一條獨立河流已經不複存在。隻有在大野澤以下的區域,由於還有汶水等河流的補充,所以這段河流依然保存。

  大野澤以下的這段河流,在唐代雖然還保留了“濟水”的稱號,但同時也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名字:清河。

  這是因為這段河流是從大野澤中流出,河水經過了沉降,且補入的汶水等河流都比較清澈,所以這段河流河水較清,因此得名。

  清河這個名字在後來逐漸取代了“濟水”。

  到北宋神宗年間,黃河在澶州決口,滔滔黃水舍棄北流河道,衝入梁山泊。又從梁山泊分成兩支,一支衝入清河,東流入海;一支向南,由泗水進入淮海。

  從此之後,人們把東流入海的這條清河就叫做“北清河”,把南流入泗的這條叫做“南清河”。

  北清河被黃河水衝入之後,逐漸北移,在濟南附近決口,脫離了原有的濟水河道,占據了漯水河道入海。之後黃河水退,北清河再也沒有回到原有的河道上。也就是說,從此時起,清河不但丟掉了“濟水”的名字,而且也失去了濟水的河道,已經完完全全和原先的濟水沒有關係了。

  再到兩宋之交,偽齊劉豫為了運輸之利,在濟南築濼堰,將原本流入清河的一條支流——濼水導引入濟水故道,這條人工引導的河流大家也叫它“清河”。為了和原本的清河相區別,人們把原本的那條清河叫做“大清河”,而把劉豫修築的這條清河叫“小清河”。

  後麵小清河河道變化頻繁,又脫離了濟水故道。

  至此,大清河、小清河正式形成,而原來的濟水卻再無蹤跡可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