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霍正擎今天早晨醒了過來。

  他聽百裏鳳池說，今天下午，他會給他進行心髒移植手術。

  霍曜和江月眠一直守在他的病房，他醒來後，霍長歌和韓冷，也帶著笑笑過來看望他。

  江月眠的眼睛，腫成了核桃，霍長歌的雙眼也紅紅的，看到他醒來，她努力扯出了一抹笑。

  “大哥，你今天下午就能進行心髒移植手術了，以後你就能恢複健康了，真好。”

  霍長歌嘴上說著真好，眼淚卻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

  就連向來性格清冷的韓冷，眼角也微微有些紅。

  霍曜輕輕拍了自己的妻子的肩膀，他將臉別向一旁，向來說一不二的男人，眼中也有了淚光。

  霍長歌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慌忙擦去眼角的淚水，僵硬地對著霍正擎笑了笑，就快速離開了房間。

  “媽媽，媽媽你怎麽哭了？”

  笑笑不知道是霍靖琛給霍正擎捐贈的心髒，她一臉天真無邪地追著霍長歌問。

  “媽媽，大舅舅馬上就要好了，你怎麽還哭鼻子啊？”

  “媽媽沒事！媽媽就是太開心了！”

  霍長歌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歡快一些，但她這幾天哭得太厲害，她掩蓋不了自己濃重的鼻音。

  “哦，原來是這樣。”

  笑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但她莫名的，還是覺得有那麽一點點奇怪，雖然她也說不出，究竟是哪裏奇怪。

  “阿眠，我們也出去吧，讓百裏神醫再給小擎好好檢查一下。”

  “好。”

  江月眠用力攥了下霍正擎的手，她怕她又會忍不住掉眼淚，她慌忙往門外走去。

  這幾天，她一直祈禱，希望趕快能夠找到跟霍正擎匹配的心髒。

  可是，一直沒有找到。

  霍正擎總覺得，她和霍曜更偏愛霍靖琛，但真的，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哪能會隻去偏愛其中一個！

  她寧願自己去死，她也希望，她的孩子，能夠平安康健。

  可是她的心髒，沒有跟霍正擎配型成功，她替代不了霍靖琛。

  “站住！”

  霍正擎忽然開口，“爸媽，我有話問你們！”

  “小擎，你有什麽話，等手術結束後再……”

  “爸，媽，究竟是誰給我捐贈的心髒？！”

  霍正擎很聰明，他自然能看出，他的這些親人的表現，都不正常。

  他們的眼淚，不是喜極而泣，而是一種，無力至極的難過。

  “小擎，給你捐贈心髒的，是一位男大學生。”

  霍曜努力用平靜的語氣開口，“前幾天，他出了車禍，去世前，他請求醫生，用他的器官，救治更多的人。”

  “說來也巧，等了這麽多年，沒等到跟你配型的心髒，他的心髒，跟你的配型竟然成功了。”

  霍正擎一瞬不瞬地盯著霍曜的臉。

  霍曜說這話，神色還算是坦然，但他還是能夠從他的眸中，看出似有若無的閃躲。

  “爸，你在騙我！”

  江月眠一直將臉別向一旁，她不想當著霍正擎的麵掉眼淚，但她現在心裏真的是太疼了，她這眼淚，根本就控製不住。

  她深吸了一口氣，“小擎，你胡說什麽，你爸怎麽可能會騙你！他……”

  “媽，給我捐贈心髒的人，是小琛是不是？！”

  霍正擎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額上的青筋，也跳了起來。

  他不願意相信他的這個猜測。

  因為在他看來，霍靖琛根本就不在意他這個大哥。

  小時候，霍曜因為霍靖琛舍棄了他，長大後，霍靖琛又故意不救他。

  他不在意他這個大哥，他又怎麽可能會不顧自己的生死，給他捐贈心髒？！

  可，他也不是瞎子。

  看著江月眠和霍長歌那紅腫的眼，他隻能往這個方向猜。

  被霍正擎這麽質問，霍曜那張向來從容的臉上，快速閃過一抹慌亂與疼痛，但他立馬就又調整好了神色。

  “小擎，你胡說什麽呢！進行移植的心髒，都來源於已經去世的人，怎麽可能會是小琛！”

  “爸，給我捐贈心髒的人，就是小琛！”

  這一次，霍正擎不再是疑問句，而是直接用了肯定的語氣。

  “霍長歌，你給我進來！”

  霍正擎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他跌跌撞撞地衝到門口，“霍長歌，你給我進來！”

  “是你三弟要給我捐心髒是不是？！他人呢？！他現在在哪裏？！”

  “大哥，小琛他沒有，他……”

  “都這個時候，你們還想瞞著我是不是？！”

  “你們覺得，用小琛的命，換回我的命，我活著，我就能開心了？！我隻會生不如死！”

  霍正擎死死地抓住是霍長歌的手腕，“帶我去找小琛！我不可能讓他給我捐贈心髒！”

  “大哥，我不能……”

  “閉嘴！”

  霍正擎氣到咆哮，“你們就是想讓我欠小琛一條命是不是？！”

  “你們覺得，這些年來，我一直對他心懷芥蒂，我就不在意他了是不是？！”

  “他是我親弟弟！”

  “你們這是想要我殺死我的親弟弟！”

  霍正擎忍不住紅了眼圈，他的身體，不停地抖，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一直沒有消下去。

  之前，因為對霍靖琛芥蒂太深，他一直努力表現出一副完全不在意他這個弟弟的模樣。

  但這一瞬，他不得不承認，他在乎霍靖琛這個弟弟。

  很在乎很在乎。

  哪怕中間有誤會，有芥蒂，依舊掩蓋不了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的事實！

  而且，這些年，就算是他一直在恨，恨當年霍曜的舍棄，恨霍靖琛搶走了父母的關愛，恨那次綁架，他沒有去救他。

  他也永遠都忘不掉，小時候，那個總是喜歡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

  他明明，長得比他還矮，可是別的孩子跟他打架，他卻總會像是一棵挺拔的小樹一般護在他麵前，對那些欺負他的人說，“我不許你們欺負我大哥！”

  他一直覺得，霍靖琛不愛他這個哥哥。

  可，他連自己鮮活的心髒，都可以給他，他為了他，連自己的命都可以舍棄，他怎麽可能會不愛他這個哥哥！

  而他是哥哥，應該保護他的弟弟妹妹。

  他怎麽能，讓他的親弟弟，為他犧牲性命！

  霍正擎雙眸越來越紅，他的眼淚，悄無聲息滾落，他啞著嗓子嘶吼，“告訴我，小琛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他現在，究竟是死了，還是，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