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將清涼的藥膏在沈傾的腳踝處塗開，慕歸程忍不住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也是在這片小樹林裏麵，她站在竹凳上，親他。

  親完後，她從竹凳上跳下來，腳不小心扭了一下。

  其實，那一次她真的隻是輕輕地扭了一下，並不算多疼。

  但她卻撅著小嘴撒嬌，非要讓他幫她揉腳踝。

  慕歸程自然是樂意效勞。

  最開始的時候，他也確實是在給她按摩腳踝。

  隻是，揉著揉著，這動作就變了調。

  本來應該給她揉著腳踝的大手，一路往上。

  夏日的空氣，本就火熱，那天晚上，兩個人抱在一起，灼熱的空氣，幾乎要將兩個人燒掉。

  慕歸程原本那平穩的氣息，慢慢變得紊亂。

  沈傾的一顆心，倒是慢慢地靜了下來。

  她本來是不想讓慕狗碰她腳踝的，不過，她發現，這清涼的藥膏塗在她腫脹的腳踝上，配合上他的手法，還是蠻舒服的。

  沈傾又沒有自虐傾向，既然這樣蠻舒服的，她幹嘛傻乎乎地任自己的腳踝那麽疼！

  不就是揉個腳踝麽！誰怕誰啊！

  把自己當成是皇太後，把他想象成伺候她的小太監就好了。

  皇太後讓小太監給她揉個腳踝，多正常的事兒！

  沈傾微微眯上眼睛，安靜地享受著小太監小程子給她揉腳踝。

  開始，沈傾還是蠻享受的，但是很快，她就注意到了慕歸程動作的異樣。

  慕歸程的大手，落在了她腿上。

  他這驟變的動作，讓她忍不住也想起了，多年前，他在小樹林中，為她揉腳踝的那一幕。

  感覺，現在他像當初那般，動作已經帶了不純潔的顏色。

  想到慕狗竟然又要趁機占她便宜，沈傾再也沒有心情享受了，她卯足了力氣，一腳就毫不客氣地往慕歸程的心口踹去。

  慕歸程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做出了這種事，直到沈傾一腳踹向他心口，他才猛然回神。

  “沈傾，我……”

  “慕歸程，你一個老男人，把我一個小姑娘帶到小樹林裏麵占我便宜，你要不要臉？！”

  “我……”

  慕歸程想說，我沒有不要臉，但，方才他情不自禁做出的事情，好像還真的挺不要臉的。

  “慕歸程，以後，你離我遠點兒！我說過，我對你這種老男人不感興趣！”

  沈傾忍著腳踝的疼痛，從竹凳上跳下來，她後退一大步，與慕歸程保持相對疏冷的距離。

  “我還這麽年輕，我肯定是要談戀愛找男朋友的，你總是在我麵前晃來晃去，會讓人誤會，影響我找男朋友！”

  “慕歸程，要是你敢破壞我的桃花，我饒不了你！”為了掩飾自己心中的尷尬與羞窘，沈傾惡聲惡氣地對著慕歸程威脅道。

  本來，慕歸程一個情不自禁，占了沈傾便宜，他還覺得有些理虧，現在聽著她口口聲聲說要找什麽男朋友，他心中就隻剩下了氣悶。

  “沈傾，我不許你找男朋友！”

  “嗬！不許我找男朋友？憑什麽？就憑你不要臉麽？慕歸程，見過臉皮厚的，我還沒見過你臉皮這麽厚的！”

  “對，我不要臉！”

  沈傾以為，以慕歸程的臭脾氣，她說他不要臉，他會氣得暴跳如雷，誰知，他竟然自己認下了他不要臉的事情。

  慕狗太不按常理出牌，沈傾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她正想再繼續嫌棄一下他，她就聽到他繼續開口，“沈傾，我不要臉，我小心眼，我愛吃醋，我受不了你跟別人在一起，所以，你別找別人行不行？”

  “沈傾，我知道，我以前嫌棄過你，我說你蠢，說你臭，我對你態度很不好。”

  “但我後悔了，我可以改，我可以對你很好很好，比別人對你都好。”

  “沈傾，如果你想找男朋友，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

  聽著慕歸程這徹底放低了姿態的話，沈傾直接怔住了。

  慕狗，這是又在向她表白麽？

  慕狗那麽狂拽、不可理喻的一個人，怎麽會在她麵前把姿態放得那麽低？

  之前，沈傾覺得，慕狗對她態度會忽然變好，是因為從現在的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沈傾的影子。

  但現在，沈傾覺得，不是那樣的。

  沈傾恨慕歸程，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多年的相知相伴，她很了解他。

  慕歸程幼年的經曆，造成了他性格的偏執，他認定的事情，很難有人能夠更改。

  他不信任曾經的她，但後來她死之後，他也的確後悔了，他想要彌補。

  他對曾經的她，懷著那麽深重的愧疚，他不可能那麽輕易，向一個隻是身上有她的影子的女孩表白。

  慕狗，這是已經確定，是她回來了！

  他後悔，他愧疚，他想要補償，但，誰稀罕啊！

  被懷疑，被誤解，在監獄中度過那生不如死的四年的人，最終又絕望死去的人，都不是他，他所謂的補償，他所謂的追悔莫及，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沈傾現在沒心情跟慕歸程相認，她繼續後退，她冷冷地盯著慕歸程，一字一句開口，“不能！”

  “慕歸程，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我很討厭你？！”

  “我找男朋友，是為了讓自己開心，我為什麽要找一個令我討厭的老男人，來膈應我自己？”

  “慕歸程，我口味沒那麽重！”

  說完這話，沈傾再不願看慕歸程一眼，她猛地轉身，不顧自己腳踝的疼痛，就快步往小樹林外麵衝去。

  慕歸程按著自己的心口，自嘲而又無奈地低笑。

  他沒有忽略她方才短暫的表情變化，她知道，他已經認出她來了。

  可她不願意與他相認，她討厭他。

  他今晚的行為，還膈應到了她。

  但，哪怕她覺得他惡心，她看都不想看他慕歸程一眼，他還是想，固執地抓住她的手。

  慕歸程沒有立馬離開帝大，他就那樣一個人立在這小樹林中，一遍遍地回憶著，他和沈傾曾經的美好。

  最終，回憶得，他的雙眸，仿佛凝了血。

  如果，六年前，他願意相信沈傾，願意毫不猶豫地站在她身邊，所有的美好，都還在。

  是他，親手打碎了所有的美好。

  慕歸程心口太疼，他失魂落魄地往傾城居的方向走，他都忘記了去開車。

  快到傾城居外麵的時候，他隻覺得眼前一閃，一把明光閃閃的刀子，就狠狠地往他的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