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又給小川講了一個奧特曼的故事後，她才意識到，小川已經睡著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小川平放在床上，為他蓋好被子，就打算離開他的房間。

  小川睡著的模樣，真的是太可愛了。

  一年前的小川，飽受苦痛與折磨，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小臉上沒有分毫的血色。

  但是現在的小川，唇紅齒白，皮膚白裏透紅，如同觀音座下的小仙童，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看著這樣的小川，沈傾心口軟得不要不要的，她忍不住俯下臉，在小川的額上，輕輕印下了一個吻。

  “小川，晚安。”

  沈傾戀戀不舍地從小川白嫩嫩的小臉上收回視線，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沈傾穿上外套，她走到房門口，剛拉開房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慕歸程。

  慕歸程一動不動地站在房門外，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仿佛他的魂魄，已經被什麽東西吸走。

  “慕歸程？”

  沈傾沒想到會在小川的房門口看到慕歸程，她被下了一大跳，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想到慕歸程可能看到了她和小川之間的互動，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發虛。

  聽到沈傾的聲音，慕歸程才從自己的思緒中緩緩回神。

  想到他方才竟然差點兒把一個不知廉恥的髒女人當成了他心愛的姑娘，慕歸程心中煩躁到了極致。

  心口的鬱氣，無法抒發，慕歸程隻想讓麵前的女人趕快滾蛋。

  他垂眸，他正要開口，就注意到了沈傾腳上穿的拖鞋。

  一年前，沈傾死後，火化化成了一抔灰，慕歸程知道，他心愛的姑娘，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這傾城居裏麵的所有的東西，他還是都為沈傾準備了一份。

  洗手間裏麵，有她的牙刷，每隔兩個星期，他就會換一次。

  洗手間裏麵，有她的化妝品，他小心翼翼將每一件化妝品拆開，他怕過期，一個月也會重新換一套。

  客廳的花瓶裏麵，插著她最喜歡的花。以前，她在傾城居，最喜歡窩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看著書一邊嗑瓜子。

  客廳的茶幾上，每天都會放好最新鮮的炒瓜子，她書房裏麵的書架上，沒有半點兒的灰塵。

  他還在客廳上，為她準備了一床特別軟的蓋毯。

  以前她懷孕的時候，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有時候會抱怨太冷，他那時候，就是為她準備的這床蓋毯。

  別墅裏麵，有她專門的衣帽間。

  他為她準備的大多數的鞋子，都是在她的衣帽間裏麵。

  但客廳門口一側的鞋架上，他也放上了幾雙為她準備的鞋子。

  還有拖鞋。

  夏天，他為她準備的，是一雙粉紅色的可愛的帶著小耳朵的拖鞋，冬天，他為她準備的，是一雙毛絨絨的阿狸拖鞋。

  而現在，他麵前的女人，腳上穿著的，就是他為他心愛的姑娘準備的拖鞋！

  慕歸程的眸色，一寸寸加深，如同一處望不到底的黑洞。

  而這黑洞之中，又慢慢彌漫起了血絲，變成了看不到光的修羅地獄。

  他死死地盯著沈傾的小臉，一字一句開口，“誰讓你穿這雙拖鞋的？！”

  沈傾一愣，她真覺得慕歸程有病。

  這雙拖鞋，是小川讓她穿的，她穿一雙拖鞋，幹慕狗屁事？！

  就算是這雙拖鞋，花的是他的錢，他也不至於這樣吧？

  沈傾還沒有來得及送慕歸程一句神經病，他上前一步，就已經死死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沈傾，你就這麽想死是不是？！”

  “慕歸程，你有病！你放開我！”

  沈傾氣得想要吐血，她死之前，這些個男人，一個個的，就都喜歡掐她脖子。

  怎麽她重活一回，這些人，還是這種臭毛病！

  “沈傾，誰讓你動傾傾的東西的？！你這個髒女人，你不配動傾傾的東西！”

  聽了慕歸程這話，沈傾才明白，她是無意之間，穿了他為曾經的那個她準備的拖鞋。

  看著慕歸程那雙赤紅的眸，沈傾說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什麽滋味。

  她知道，慕歸程會忽然變得這麽激動，是因為他太在意曾經的那個她。

  可，在人死之後，這樣的在意，又有什麽意義呢！

  不管他如何追悔莫及，不管他怎樣心痛成灰，都改變不了，他不信她，他一步步將她逼向絕路的事實。

  想到她曾經無數次向他解釋六年前的那場車禍的事情，他分毫不信。

  想到她也無數次向他解釋秦芷受傷的事，他卻認定是她心狠手辣。

  沈傾的一顆心，一寸一寸涼成了最堅硬的冰。

  “慕歸程，你放開我！”

  慕歸程絲毫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

  沈傾重生後，她的力氣變得特別特別大，但與慕歸程相比，還是有些差距。

  掰不開慕歸程的手，沈傾也懶得再繼續浪費力氣。

  她涼笑一聲，迎上他的視線，滿是諷刺地對著他開口，“慕歸程，你覺得你現在這副模樣，很深情？”

  “你該不會，自己都被自己的深情都給感動了吧？”

  沈傾眸中的諷刺意味越發的濃重，“可是慕歸程，看到你這樣，我沒感覺出你對那個沈傾的深情呢，我隻是覺得你惡心！”

  “我聽說過你們之間的故事，你們兩個，年少相知，情深根種。”

  “但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在她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你沒有給她半分的信任。”

  “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輕賤。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對她的深情，彌足珍貴，她現在，都已經死了，因為你的不信任，她無奈走向了絕路，你現在，又在這裏裝深情，你這是膈應誰呢！”

  “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你慕二少這副痛苦地緬懷沈傾的模樣，很深情，很令人感動。”

  “但我從未覺得你深情！慕歸程，如果一段感情中，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你根本就不配說出深情這兩個字！”

  “沈傾，她不會稀罕，你這所謂的深情，她隻會覺得惡心！”

  這些話，沈傾死前，其實就想跟慕歸程說了，隻是一直沒機會，沒想到，她現在，會以嶄新的身份，對他說出這一番話。

  聽了沈傾這話，慕歸程的身體，直接僵在了原地。

  如同受到了什麽巨大的打擊一般，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他的手，也不停地顫著，以至於，他都無法繼續扼住沈傾的脖子。

  他踉蹌著後退，他那張好看得無懈可擊的俊臉，比白紙還要慘白，他一邊後退，一邊喃喃開口。

  “是啊，我在膈應誰呢！我負了傾傾，我害死了她，她隻會覺得我惡心，她隻會覺得我惡心……”

  看到慕歸程這副痛苦的模樣，沈傾心中還挺爽的，隻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下一秒，他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就一動不動地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