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歸程和慕淮南是雙胞胎，他們兩個人氣質雖然截然不同，但那張臉，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慕淮南因為救沈傾，左臂受過傷。

  慕歸程小時候被關在狗籠之中，左臂也受過傷。

  她不知道當年救了她的少年，姓甚名誰，但他的臉，卻是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之中的。

  她先遇到的人是慕歸程，他那張和慕淮南一模一樣的臉，再加上他左臂上的疤痕，先入為主，她自然而然地認定，當年冒著丟掉性命的風險，把她從廢墟中救出來的少年，是慕歸程。

  “老二，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今天，我在這裏求你，求求你把沈傾還給我好不好？”

  “沈傾，她本來該是屬於我的！她本該屬於我的！”

  五年前，慕淮南醉酒後的聲音，又如同魔咒一般在慕歸程腦海中響起。

  那一次，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慕淮南那般放縱。

  因為大哥從來不吸煙，也不喝酒，他冷靜克製得，仿佛不是這俗世中人。

  在他的心中，大哥溫暖如春，大哥無所不能，所以，他的狼狽，讓他格外的心驚與震撼。

  後來大哥和沈傾一起發生車禍，他自然而然地認定，大哥和沈傾之間，早就已經不清不楚。

  曾經那些困擾他的事情，這一瞬，他徹底明白。

  沈傾沒有騙他，真的是大哥主動約她出去，說找她有很重要的事，她才不得不過去。

  那天晚上，大哥，開車把沈傾帶到老孤兒院那邊，定然就是因為，大哥知道了沈傾愛上他慕歸程，是因為她認定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大哥想要把當年地震中的真相，告訴沈傾，為自己爭取一次。

  可惜，大哥還沒有說出當年地震中的真相，那場車禍，便已經發生，從此，他和沈傾，天人永隔。

  慕歸程痛苦地捂著自己的心口，因為他小時候，遭遇的不好的事情太過，性格溫潤陽光的大哥，對他格外的關愛。

  大哥一直沒有告訴沈傾真相，定然便是顧忌著他，他不想讓他難過。

  隻是後來，大哥越來越愛沈傾，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才想，為自己爭取一次。

  “老大……”

  看到慕歸程這副極度痛苦的模樣，秦危急得團團轉，“老大，你冷靜點兒，人死不能複生，沈小姐她肯定也不會想看到你這般難過……”

  秦危以為，自家老大已經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他說這話，老大是不會理會他的，誰知，聽了他這話，慕歸程竟是緩緩地抬起了臉。

  他的眼眶太紅，眼角如同凝結了一滴血淚。

  忽地，他自嘲一笑，臉上無邊的痛意，讓他的神情看上去越發的孤寂而又蒼涼。

  “對，她不想看到我這麽難過，她不稀罕……”

  “因為，她愛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我慕歸程……”

  “她不愛我……”

  慕歸程雙眸越來越紅，劇烈的疼痛，一瞬間將他的心口席卷，讓他根本就無法抒發，讓他難受得幾乎要瘋癲成魔。

  慕歸程的打算是，沈傾若走，他便跟著她一起走。

  跟著她一起走了，他的一顆心，或許還能夠得到救贖。

  可是看完她留給他的那段視頻之後，他才驟然明白，他連，跟她一起死，都是不配的！

  因為，她至死都不知道，當年在廢墟中，一眼便入了她的心的人，不是他慕歸程……

  不是他慕歸程！

  生同衾，死同穴……

  那是，跟自己最愛的人。

  她不稀罕跟他死同穴的！她不會稀罕！

  他也不敢，去地下找她，他不敢，去髒了她的眼……

  他知道，沈傾恨他，恨死了他。

  如果，她想要報複他，這段視頻於他，真的是最狠最殘忍的報複！

  他的心中，唯一的一絲活路，便是他是沈傾曾深深摯愛過的小九，他願與她死生不相離。

  可真相卻是，她愛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他所有的青春，所有的記憶，所有的信仰，一瞬間，都成了空，他慕歸程，也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小偷！

  他這顆心，沒有生路了！

  因為他沒有資格陪著她去死，他這顆心，再也沒有生路了！

  心口，越來越疼，極度的疼痛，讓慕歸程恨不能往自己的心口紮上一把刀。

  他的手指，也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他幾乎無法抓緊，手中的平板電腦。

  注意到手中的平板差點兒掉落到地上，慕歸程慌忙將這塊平板護在了自己的懷中。

  那上麵，有他的傾傾的視頻，視頻中，她笑靨如花，他還能看到，她懷著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時的模樣，他舍不得這段視頻，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傾傾，為什麽……為什麽，你愛的人，不是我……”

  慕歸程死死地抓了下自己那疼到碎裂的心口，他的身體，猛然踉蹌了一下，一口鮮紅的血液，就從他的口中噴湧而出。

  他那偉岸的身軀，僵硬地踉蹌了下，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栽地的聲音，格外的響，如同山巒傾塌，可是，他依舊死死地護著懷中的平板電腦，仿佛，那是他心中唯一的光芒……

  慕歸程終究還是沒有出席沈傾的葬禮。

  他吐血之後 ，他的身體，仿佛一瞬間被掏空了，他竟是陷入了長久的昏迷。

  他心中太疼，他恨不能，永生永世，都不必再醒來。

  可，該醒來的時候，總是要醒的。

  該承受的疼，這一生，一分都別想少。

  顏清歡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她的前半生，從來不信神佛，但沈傾去世後，她卻開始信佛。

  佛相信天地有輪回，她希望，她虔誠拜佛，能夠為她的寶貝，求一個無憂的來生。

  顏清歡一有時間，便會去帝都大名鼎鼎的真空寺拜佛。

  機緣巧合，她在一次次的虔誠祈禱中，竟是認識了真空寺中的主持，空寂大師。

  空寂大師是真正的佛家大成，顏清歡曾經在她麵前，為沈傾祈福。

  她說，“她希望她的傾傾，下輩子，無苦無痛，無怖亦無憂。”

  空寂大師那樣的世外高人，鮮少開口說話。

  聽到顏清歡的祈福，空寂大師竟是難得地開了金口。

  他說，“今生緣未斷，何須求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