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懺悔啊……

  可該懺悔的，是罪人。

  她根本就沒有殺人，她該怎麽去懺悔！

  沈傾不想張口，可想到她的寶貝的生死，就掌控在慕歸程的手上，她還是啞著嗓子開口。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呢？

  無話可說，也得編下去。

  真的特別特別搞笑，她真的不敢想，她的小九，有一天，會逼著她說謊，逼著她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

  “阿姨，對不起，我不該一時糊塗，對你下手。”

  “阿姨，我錯了，我願意給你償命，我隻希望，小川能夠平安。”

  沈傾不想哭的，她真的不想哭，在一個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男人麵前，她掉眼淚，真的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可是，看著麵前秦芷那朦朧的、仿佛籠罩在煙霧中的黑白照片，她的眼眶，還是克製不住變濕。

  阿姨，你說過，人生在世，但求問心無愧。

  一個人，若問心無愧了，這個世界，也不會虧待他。

  可我沈傾，坦坦蕩蕩，問心無愧，為什麽，這個世界，還要往我身上強加諸多汙濁？

  阿姨，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向你認錯，向你懺悔，因為你知道所有的真相。

  可是阿姨，真相沒有人相信。

  你無法得到一個公道，我也無法幹幹淨淨地離開這個人世間。

  慕歸程一垂眸，就對上了沈傾那雙氤氳著濃重的水霧的眸。

  那一瞬間，他隻覺得，無數根針，紮到了他的心口，刺得他呼吸都成了煎熬。

  疼過之後，他又覺得格外搞笑。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可笑他還是一次次為了這個惡毒的女人心軟！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不會再對沈傾心軟，他手上用力，狠狠地將刺死秦芷的那把刀砸到她麵前。

  “沈傾，你用哪隻手殺死的我媽？”

  “對，我在視頻中看到了，你是用右手殺死的我媽！”

  慕歸程倨傲地踢了下地上的刀，他的聲音，比地上的刀還要鋒利、凜冽，“沈傾，剁了你的右手！否則，我現在就去斷了那個孽種的右手！”

  又是，剁了手啊！

  沈傾顫抖著手撿起麵前的刀子。

  因為她的視線模糊得太過厲害，她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撿起了麵前的刀子。

  沒有人不怕疼的。

  哪怕經過無數次痛不欲生的折磨，哪怕，已經是命懸一線，人，還是會怕疼的。

  沈傾怕疼，她怕，刀子紮在手腕上，將手砍下的疼痛。

  可，她現在，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她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她不是第一次被逼到絕境，她隻是沒想過，有一天，她的小九，會逼著她，斷掉自己的一隻手。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那樣，她的小九，可以在她的記憶中，死得更徹底一些。

  讓她，下輩子，都不願再回頭！

  沒有絲毫的猶豫，沈傾卯足了力氣，就狠狠地往自己的右手手腕上砍去。

  她的左手，在監獄中傷得嚴重，再加上她這破敗的身體，根本就使不出什麽力氣，她這麽往自己右手腕上砍，也不過就是劃出了一道口子。

  但她這動作，還是把慕歸程嚇得不輕。

  他還真沒想過，要真的讓沈傾剁下她自己的手。

  他說那話，更多的，是希望她誠懇一點向他認錯，哀求他放過她、原諒她，而不是總是一副對他不屑一顧的模樣。

  “哐！”

  見沈傾還要把刀子往她手腕上紮，生怕她會真的傷狠了她自己，他直接一腳凶狠地將這刀子踹飛。

  “沈傾，你這個女人你瘋了是不是？！”

  沈傾涼笑著開口，“我瘋了？慕歸程，是你讓我剁了我的手！”

  慕歸程，“……”

  慕歸程氣得幾乎要原地爆炸，他絕對不會承認，他又對殺死自己親媽的凶手心懷憐憫。

  他鐵青著一張俊臉開口，“沈傾，你別想這麽容易就剁掉你自己的手！”

  說完這話之後，慕歸程意識到，自己這話，聽上去似乎是有點兒歧義。

  頓了頓，他又咬著牙開口，“沈傾，我是說，你太髒，我怕你的血，髒了我媽的墓碑！”

  又是髒呢！

  可這個世界，真正肮髒的人，究竟是誰呢！

  吵架太累，沈傾是真的懶得跟慕歸程爭了，再加上她怕他會發瘋一般傷害到小川，她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對於沈傾現在的身體，跪在地上這種姿勢，真的特別特別的不舒坦。

  感覺膝蓋要掉下來一般。

  但她不敢起來。

  她是真的怕，怕她的小川會因為她，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慕歸程定定地看著墓碑上秦芷的黑白照片。

  這是她年輕時候的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她，笑靨如花，可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笑著對她說，小程，媽媽會永遠保護你。

  想到從小到大，秦芷對他的好，想到沈傾將秦芷殘忍地殺死，而他卻無法下手殺死沈傾，給媽媽報仇，慕歸程一瞬間恨到了極致。

  說不清是恨他自己，還是更恨沈傾。

  他發泄一般對著沈傾嘶吼，“沈傾，乖乖跪在這裏，向我媽懺悔！我媽頭七之前，你別想起來！”

  “若是讓我知道，你敢偷奸耍滑，我會好好讓你給那個蠢瘸子收屍！”

  跪到秦芷的頭七啊……

  沈傾澀然地扯了扯唇，隻怕，她都活不到那一天呢！

  但，就算是她活不到那一天，慕歸程讓她跪，她也得跪。

  跪死在這裏，她也得跪。

  因為，她得，拚盡全力，讓她的寶貝，好好活下去。

  她隻希望，若她沒有撐到秦芷的頭七，就死在了她的墳前，慕歸程別再發瘋，傷害她的小川。

  慕歸程真的是鄙視死了自己，看到沈傾慘白著一張小臉跪在冰冷的地麵上的模樣，他竟然又不爭氣地開始心疼。

  生怕自己一個衝動，忍不住把沈傾從地上拉起來，緊緊地抱在懷中，他強迫自己厭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快步往自己車的方向走去。

  沈傾怕她不好好跪在地上，慕歸程會傷害小川，她努力讓自己跪得筆直。

  隻是，喉頭的腥甜，太過濃烈，慕歸程離開後沒多久，她猛地噴出了一口血，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傾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她在一輛麵包車裏麵，而開車的人，顯然不是慕歸程，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