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

  “別......”

  綁匪瘋了一般，不顧司機勸阻去搶奪司機手上的方向盤。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刹車過程中越急就越危險，但此刻綁匪已經失了智。他們隻謀財，不想把自己命丟了。

  司機也是個老司機了，緊急關頭直接一腳刹車，猛地鬆手。方向盤失去了司機的製衡，在綁匪巨力下轉到了極致。車身在公路上滑行起來，輪胎摩擦地麵迸射出橘紅色的火花。車內的人都控製不住身體，向失去控製的一側傾倒而去。

  太糟糕了，真是太糟糕了。

  身體飛在空中，灰原哀心裏一片冰涼。不是因為此時此刻的境況，而是因為今天、或是這麽多天讓她感覺到失望絕望。

  人類總是在做一些無聊的事情，一切的鋪墊算計，最終都會把自己送進墳墓，包括她.........就連她覺得多年以來唯一能幫她逃離黑暗的人，也被她親手逼走。麻煩，總是從她開始。

  正當灰原哀悲哀地評價著自我的時候，心髒突然停滯了一瞬。一種令她既恐懼又熟悉的感覺湧上了心頭，這十幾年來一直陪伴著她的感覺。

  組織，就在身邊。

  十幾年間，她以為她已經適應了、麻木了和那群散發出如深淵般黑暗氣息的人呆在一起。但是，就像被和野獸關在牢籠裏一樣，最終還是因為內心的恐懼，她逃了出來。

  暫時逃了出來。

  還是逃不出組織的魔爪嗎？

  心慢慢地冷卻直至冰封，既然她已經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了，那就幹脆認命吧。讓那些痛苦、恐懼，都隨著死亡煙消雲散。

  灰原哀閉上了眼睛。

  “抱歉。”

  新出醫生艱難地抓住座椅上的拉環，把手臂從灰原哀頭頂撐起。身體再靈活，他也辦不到在翻滾的車廂內找到平衡點。但是，當他看到身邊灰原哀臉上的表情時，心裏閃過一絲訝然。

  這不像是一個七八歲孩子能流露出的情緒。

  “你叫，什麽名字？”

  新出醫生捏住了灰原哀的臉蛋，彷佛旁邊驚慌的人群都與他無關。

  “灰，灰原哀。”

  “刺啦”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公車最終停在了路麵上。隻是此刻的公車已經完全沒有了原來的形象，現在的形狀就像是個橫放的鐵殼，裏麵的乘客像沙丁魚般擠在一塊。

  隻是，還沒到放鬆的時候。

  “快下車！”

  司機急促、略帶痛苦的呻吟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這時剛鬆了一口氣的乘客才想到，車裏可是有足以把這個地方炸出一個深坑的炸彈。車子已經側翻了，通過車門下車根本不現實。唯一的逃生通道，隻有一側被震碎玻璃的窗戶。

  “現在似乎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會再見麵的，小妹妹。”新出醫生抬頭看了看頭頂的窗戶，對著灰原哀伸出了手。那修長的手指在灰原哀眼裏不斷放大，灰原哀往後縮了縮，就像碰到了人販子一樣。在灰原哀眼中，那雙手沾滿鮮血，散發著惡魔的氣息。

  這個人，來自組織。

  “你.....怎麽.....確定.....我們....還會見麵？”

  “秘密.......”

  “秘密使女人更有女人味，你想說的是這個吧。可惜了，確實不會再見麵了呢。”

  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搭上了新出醫生的肩膀，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新出醫生無奈地站起身。

  “炸彈就快爆炸了，還不趕緊逃跑嗎？”

  “我不會死在這種程度的意外中的，你也不會，對嗎？”

  茱蒂麵無表情地站在新出醫生身後，冷酷的模樣和她之前在學校溫和的樣子大相徑庭。

  “外麵可是還有警察，他們對於外來者一向不友好，尤其是你們這些到處惹事的人。”

  “我們從不怕麻煩。”

  “那這些乘客呢，你們要在無辜的孩子和市民麵前跟我進行一場遊戲嗎？”

  “那又怎樣？”

  聽了茱蒂愈逼愈緊的質問，新出醫生很溫和地笑了笑。

  “真是可悲啊，在你們眼裏隻有目標才是有意義的。其他所有人都是你們可以無視甚至利用的對象，就像之前那個可憐的女人，銀色子彈榨幹了她的價值後就一走了之。”

  銀色子彈就是讓組織懷疑她姐姐的那個人的外號。在新出醫生和茱蒂老師針鋒相對的時候，灰原哀低下頭往後縮了縮，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然後又鬆開了。

  知道了這些的她，還是什麽也做不了。像她這樣的人，還是死了比較好。

  正在對線中的新出醫生並沒有注意到灰原哀的反應，她貼近茱蒂的臉蛋，像戀人般耳語道：

  “現在的你，和她不也是一樣的嗎.......”

  “你胡說！”

  “夠了。”

  一隻手抵住了連退兩步、大失方寸的茱蒂，茱蒂回過身，身後的正是剛才和立花羽坐在同一排的男人。這時茱蒂才發現，自己在新出醫生三言兩語的影響下，完全失了智。

  “大名鼎鼎的銀色子彈親自來，真是讓人感到榮幸。怎麽，你也選擇現在這個時間地點嗎？”

  新出醫生虛撩了一下頭發，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劉海。

  “放棄任務。”

  被稱作銀色子彈的男子看都沒有看新出醫生一眼，他踏出一步，把手插進了口袋。新出醫生早有預料般“哼”了一聲，身體輕盈跳起抓住窗戶兩邊的邊框，從中間的空洞鑽了出去。

  “那麽，再見咯！”

  “就這樣放過她嗎？”

  “冷靜點，你的思想已經出了問題。外麵全是本土警察，你覺得我們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她？況且，我們還需要注意保密條款和國際問題。”

  有茱蒂的遮擋，銀色子彈沒有看見縮在角落的灰原哀。但經過一係列的對線，茱蒂也忘了這個角落裏的孩子，兩人動作一致地上跳，離開了這個即將爆炸的車廂。

  乘客們基本上都互相幫助著爬出了車廂，孩子們也被抱著翻出了窗戶。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還有個孩子縮在公車的角落。

  喧囂過後，車內隻剩下“滴滴”的倒計時。

  終於要死了嗎？灰原哀閉上了眼睛，幾秒鍾的時間，就好像幾個世紀一樣。

  “啪嗒”

  腳步聲像一顆石子砸到平靜的水麵，攪亂了車內的寧靜。恍惚間灰原哀睜開眼，一個人影站在她麵前，擋住了外麵的光線。

  “你是白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