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

  原本剛想打開道卷的陳俊，聽到軒轅青鋒之語，瞬間啞然失笑，“你看我像呂祖轉世？”

  軒轅青鋒點點頭。

  “哪裏像？”

  “先生瀟灑不羈，喜穿著白衣遊曆人間，更有神仙一樣的劍術。”軒轅青鋒答複道。

  “那鄧太阿呢？”

  軒轅青鋒：“......”她頓時不知如何作答。

  陳俊搖頭好笑，幽幽道：“我不是呂祖轉世，真正是呂祖轉世的人是武當山洪洗象。”

  “洪洗象是呂祖轉世？”軒轅青鋒一臉驚奇。

  “你覺得不像嗎？”陳俊南望天空，“修道八百載，隻為人間尋紅衣，好一個癡心不改的呂純陽，我們會再會的。”

  **

  武當山白象池，正遠眺世子徐鳳年快遠去武當的身影，洪洗象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揉揉鼻子，望著天空淡然一笑。

  而徐鳳年不知遙遠北莽發生了怎樣的驚變。

  不過將武當山作為闖蕩江湖的第一站，他已經在北涼與武當山的約定中拿走了大黃庭，對武當，掌教王重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對北涼，對他，個中複雜滋味難以言說，但他怎麽也不會辜負這一番美意。

  他徐鳳年馬踏江湖之旅已經拉開了序幕。

  **

  軒轅青鋒不知無形中有了一番心神感應，可莫名告知到了什麽，沒有出聲。陳俊收起了古卷，打算過上些時候再看，畢竟身後有訪客，也不是合適時間。

  “我身後跟著可是獨占春秋三甲的黃龍士？”

  北莽玉蟬州多是草原，幾處少有的丘陵山坡地帶正藏著兩人，說是藏人其實也不算，這一老頭一女子正大光明的走在坡上背麵，幾乎不可見人，那老頭子拉隴著臉，如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模樣，嘟囔道：

  “就怪你，被你給坑了，說什麽看看飛劍，我早就說過他不是呂祖，你偏生生不信，這下子可好了，少不得要嘮叨一番，浪費我心力啊。”

  旁邊小姑娘麵無表情，扛著向日葵，懶得去理他，老頭隻好走過去，末了還收拾收拾額間的亂發，整理衣角。

  軒轅青鋒快嚇了一跳。

  黃龍士？

  九國大戰，遊說其中，一張嘴挑起天下紛爭，毀家滅國，江湖人人得而誅之大魔頭。不僅如此，據傳他也是公認十九道第一，草書和陰陽讖緯第一，享譽天下的黃三甲。

  陳俊看著麵前老頭，笑道：“是挑起天下紛爭的遊說不好玩，還是算盡蒼生的布局沒興趣，黃老頭跟著我做什麽？”

  即便是兩人第一次見麵，互相都沒丁點陌生感，毫不客氣，穿著普通衣服的老頭子瞧了一眼，說：“都快正午了，跟了你大半天，也沒吃上一口，餓得慌，先吃飯再說。”

  草原上是一望無際的碧綠，過了兩三裏路才見到了穿過原野的河流，黃龍士身邊的嗬嗬姑娘抱著向日葵一動不動，可沒動手抓魚的習慣，軒轅青鋒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豪門貴女，哪怕跟了陳俊，也沒點亮庖廚技能，寧願餓著辟穀，也不願做這些俗事，唯有偶爾陳俊樂意自己動手來點燒烤，作為弟子，才尷尬而不失禮節地吃完所有食物，嗯，吃的很香。

  “你去抓魚，我去搞點菜來。”老頭提議道。

  “可以。”

  兩人各自動手，陳俊揮手起落間小河中幾條魚跳躍而出，破腹處理內髒魚鱗等穢物，肥美幹淨的河魚架在火上烤製，老頭這時也回來了，手裏捏著草地裏掐來的四五種野菜，不知從哪裏掏出來的小黑鍋，有兩口，一口放魚加上野菜依次熬煮，再放入黃豆，口袋又裏掏出蒜粒胡椒等調料，看來早已練就上佳的野外生活技能，另一口鍋則是放小米放浸水煮爛。

  老頭子沒發一言，隻等米飯熟了後，在碗裏加入鮮香的魚湯，就著泡飯狠狠吞咽了一大口，足吃下半個碗才說話：“你到北莽來做什麽？”

  “你隨身帶的東西挺多。”

  陳俊與軒轅青鋒隻能吃烤魚，因為老頭與嗬嗬姑娘一人一個碗，她們隻帶兩個碗。

  老頭吃飯吃的眯起眼，不停道：“下次，下次我下廚給你做上一頓豐盛的。”

  陳俊仿佛沒聽見，手指揉碎白鹽顆粒，往烤魚焦黃的表麵撒，先給了軒轅青鋒，依法炮製又給了嗬嗬姑娘，她停頓一秒才收下，然後陳俊隨身攜帶的白鹽恰巧用光，隻好借老頭的胡椒粉，也是吃了一口才慢悠悠說話：

  “我隻為北莽國運而來！”

  老頭一愣，望著陳俊上方頭頂，“難怪，我早就該想到了，你應是在徽山，江南，武當，北涼哪裏拿了不少氣運，才能有如此蔚然氣象。”

  在他眼裏，陳俊頂上三花俱是呈紫金蓮狀，猶如實體搖曳，綻放無邊氣海中，並且從天地由南朝北方向望去，有幾道一如滾滾江水的氣運長河奔流到海，匯聚成的氣運之海滔滔翻湧，蔚為大觀。

  “你要這麽多氣運做什麽？”老頭問道。

  “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現在該是我問，你黃龍士到我身邊來又是為何？”

  老頭子輕輕笑了笑。“隻是想看看。”

  “看到了什麽？”

  老頭想了想，思索一番後回道：“看到了許多，見了你這個人，你的品性，還有那一劍。”

  “我本以為當年李淳罡一劍開天門已經足夠精彩，卻沒想到居然見到能與之媲美的超凡劍術，這個傳出去，江湖上又要震上幾震。”

  老頭子有幾分自言自語道：“曾經呂祖一劍千裏取人頭，是為道家法劍極致。

  道門裏劍分道劍法劍兩種，自古以來便是尊道劍輕法劍，道劍可斬七情六欲，一劍斬情絲，法劍斬妖除魔斬不平事，前者於修道飛升百利而無一害，後者卻不可避免地沾染因果。

  今日一戰，可謂精彩絕倫。

  道門神通法劍對上同屬道門的無上秘術一氣化三清，亙古未有，簡直大開眼界。

  ”

  陳俊沒有說話，慢條斯理的吃魚。

  老頭奇道：“袁青山在你劍下討得一命，你就沒什麽感想。”

  “有，一氣化三清確實配得起‘道門無上’四字。”陳俊手中放下魚，停頓一刻道：“不過他逃也就逃了罷，下次遇上，宰了便是。”

  平靜語聲，恍若旱地驚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