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

  徐鳳年雙眼一眯，這個詞在他以往的記憶裏總是虛無縹緲的，不可琢磨的，如今聽到反而有股厚重如山的感覺。

  人有人運，國有國運，武當作為不遜於龍虎山的道教勢力，自然有自己的綿長氣運。

  掌教王重樓輕輕一笑，臉上的表情並無多少變化：“陳先生要氣運有何用？”

  陳俊平靜道：“創門派立道統！”

  “能否讓武當考慮考慮，三天後給你答複！”

  “可以。”

  徐鳳年萬萬沒想到，一場事關千年大派傳承的氣運分割隻在一杯茶，兩三句話間解決。

  喝完茶，王重樓倒是好脾氣，領著陳俊與軒轅青鋒參觀武當山琉璃世界風景，留下洪洗象與徐鳳年四目相對。

  “騎牛的，你們武當給不給？”

  洪洗象笑了一下，搖搖頭緩慢走回蓮花峰，途徑三宮六觀，無數大小道士口口尊稱師叔祖太上師叔祖，他都應下，一些個熟悉的晚輩，還會駐足聊上幾句。

  慢騰騰走到登仙崖，發現掌教師兄就在龜駝碑下站著，洪洗象加快步子，喊了聲大王師兄。

  山上他們這一輩，已是最高，除此之外。武當還有個姓王的師兄，用劍冠武當，在大蓮花峰那邊噤聲悟劍已十六年。

  身材魁梧如沙場百戰老將的王重樓見到小師弟，問：“你覺得怎麽樣？”

  洪洗象皺起了眉頭，欲言又止，頭頂天空忽然飛來十幾隻丹頂鶴，瀑布飛流下的彩虹就在他手邊，襯托的恍若天上仙人。

  洪洗象半響後才道“看不透”，王重樓拍了拍小師弟的肩膀，歎息一聲離去。

  這個與他同輩的小師弟，五歲上山，自八歲開始學陰陽讖緯，每曰一小算一月一中算一年一大算，雖然替上武當山那些燒香的貴女多有算錯算漏，但門派大事應當不會料錯。

  隻在第二日，住在山腰茅屋裏的徐鳳年就已經得知武當答應分割兩成氣運的結果，速度來的如此之快，根本沒有等到第三天。

  武當雖在江湖上表現的不爭不搶，仿佛隨波逐流一樣，可不代表籍籍無名，任人欺負，作為前朝國教，千年底蘊下，連龍虎山也是暗中忌憚，不敢造次，而且明麵上武當掌教王重樓雖不入武評，可一記仙人指路截斷滄浪江可是浪得虛名。

  仙人指路斬大江？

  滄瀾江，那可是北涼境內最大的一條江。

  就算是武評上的那些天下高手，有多幾多能夠做到的呢，何況武當還有近千黃冠，一人吐口唾沫都能聚成一盆水吧。

  心裏有疑惑，徐鳳年沒有藏著的心思，反正是在北涼，幹脆就一股腦將所有人叫來，世子武功不高，可氣魄不小。

  隻是沒想到這一坐下來還沒問，身邊近日上山的侍女就被盯上了。

  “好根骨，丫頭，天下論練劍天賦你足以排入天下前三人！”

  陳俊看著徐鳳年身邊的丫鬟薑泥，那容顏端是絕色，不比軒轅青鋒遜色絲毫，身子雖像是營養不良的細弱，但一股倔強勁能溢出臉外，那副麵無表情的冰霜神情更是比軒轅青鋒有過之而無不及。

  薑泥冷哼一聲，不管石桌坐著什麽人什麽身份，就是冷傲著臉，沒給一點好臉色。

  徐鳳年心頭嘀咕，看著陳俊的神情，又上下打量侍女薑泥，試探道：“陳先生看上了這丫頭，要不要收她為徒？”

  軒轅青鋒站在陳俊身後，冷目掃視徐鳳年，眼神中充滿諷刺，仿佛是對於徐鳳年改口譏笑，但後者嬉笑怒罵，臉皮早已厚如城牆，基本無視。

  石桌上王重樓閉目神遊天外，一副坐視不理的樣子，這人一多就容易出問題，得罪誰也不好，洪洗象喝著自己泡的茶，神情恍惚不知是不是在想那個紅衣的姑娘。

  “徐鳳年，你能舍得嗎？”

  陳俊目光隨即落在薑泥身上，單薄而不合身體的衣服，臉上碎發顯得有些淩亂，手裏緊緊攥著一把鋒利的匕首，眼神像是小鹿般純淨，但又有對陌生人戒備提防的冰雪冷意：

  “那是神符吧，據說價值十二座城池，鋒芒無可匹敵，就是大高手也是觸之必傷。”

  薑泥冷冷不答，身子微微靠近了徐鳳年些許距離。

  “怕我作甚？”

  “說實話，你很像我喜歡的一位女子。”陳俊歎道：“你昔日貴為公主，如今亡國滅家，淪為仆役，麵對仇人卻顧忌重重，我剛好要成立道統門派，要不要拜我為師？”

  “習得無上劍術，不說麵對徐鳳年，就是麵對北涼王徐驍你也敢將其梟首！”

  徐鳳年嘴角一抽，哈哈大笑：“陳先生可真會開玩笑，我這個侍女連劍都握不穩，怎麽能練劍，要不要你就把我收入門下？”

  陳俊卻道：“你看連徐鳳年都想拜在我們下，說話變得對我畢恭畢敬，沒了先前的輕浮，這就是實力。”

  陳俊繼續蠱惑，心裏確實有當初劍神李淳罡麵對薑泥時，璞玉資質被浪費的怒其不爭，見她神情微微意動，道：

  “這種實力，不超十年你也可擁有！”

  徐鳳年與陳俊對坐，他現在初習武功，看不出多餘的東西來，隻覺得他坐在石凳上不像是武當掌教魁梧的不動如山，不似洪洗象身形縹緲的天人合一，隻是身體隨清風輕輕擺動，道法自然融合，仿佛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陳俊對視徐鳳年，或是看著徐鳳年身後眼神閃躲的薑泥，伸出一臂，一指點出。

  一指便是一劍！

  咫尺作風雷！

  這一指，初始時無人看見這一劍的風采，徐鳳年隻覺得索然無味，遠處長空漫漫，寂靜一片。

  可武當掌教王重樓在這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洪洗象眉宇恢複認真，舉目眺望。

  武當琉璃世界，白象池外由武當朝天大頂主峰百丈瀑布飛流匯聚而成，每至春夏，萬千條鯉魚溯流跳躍而上，好不狀況，乃武當一大奇景。

  就在這瞬間。

  武當朝天瀑布轟隆隆被攔腰劈開，劍氣衝霄，一刹間竟在全部釋放，朝天瀑布真正朝天，逆流飛天兩百丈。

  這般傳說中的陸地劍仙一劍，即便沒有天河，造出一條天河逆流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