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卿心難猜
作者:朱衣公子      更新:2020-09-26 22:00      字數:4446
  榮和長公主訓了半天,見他愣愣的沒有反應,也不忍心說他了,歎了口氣,忽地想起一個可能,忙壓低聲音,“慎哥兒,音音別是發現你不願要孩子了吧?她那個性子,生氣多半就是悶在心裏,這才悶出病來了!”

  寧慎之一愣,隨即搖頭,“不是”。

  榮和長公主狐疑看向他,“你知道是什麽原因?”

  寧慎之默了默,沉沉道,“祖母您別管了”。

  榮和長公主見他那個模樣,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也知道說服不了他,索性甩手走了。

  寧慎之在原地站了半晌,見秀今端著藥過來了,才恍然回過神來,伸手接過,親自伺候著仇希音喝了藥,又往她嘴裏喂了顆蜜餞。

  不過短短幾天時間,仇希音臉上的嬰兒肥就完全瘦了下去,下巴尖尖,麵色蒼白,越發顯得那雙貓兒眼大得可憐,寧慎之看著情不自禁俯身親了親她的眼睛,啞聲道,“燕燕兒,對不起”。

  寧慎之的吻一觸即離,仇希音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與你無關”。

  “燕燕兒,你好起來,什麽都隨你好不好?你想要孩子,我們就要七八個,你想我離你遠一點,我無事就絕不煩你,你快點好起來”。

  寧慎之說到後來,聲音已經嘶啞地不成聲,控製不住地將仇希音緊緊摟在懷裏,渾身都在發抖,“燕燕兒,你快點好起來,我害怕”。

  仇希音想說隻是起燒,沒有大礙,更不必要害怕,嘴動了動,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寧慎之顫抖著去解她的衣裳,“燕燕兒,我們現在就要孩子,現在就要,你不要再生病了,不要再生病了”。

  那一瞬間,仇希音忽地就理解了自己說夫妻之事隻是為了綿延子嗣時,寧慎之的感受,因為她聽了他的話,隻覺刺耳無比,甚至控製不住地伸手推開了他,力道之大甚至比他們初初成親時她本能抗拒他的親近時還大!

  寧慎之不提防間被她推了個踉蹌,抬頭愕然看向她,“燕燕兒,你不是說想要孩子?”

  仇希音慌亂又無措,伴著沒來由的委屈洶湧地衝刷著她酸澀臌脹的心。

  寧慎之臉上的無措慢慢轉化成了委屈和黯然,“燕燕兒,你告訴我,到底想我怎樣?”

  仇希音睜大眼睛死死盯著他,心口洶湧的委屈和隱隱的恐懼化作眼淚溢出眼眶,她控製不住地嗚咽了一聲,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撲進了寧慎之懷裏,攥著他的衣裳用力搡打著他心口,“是你不對是你不對你不對……”

  寧慎之一愣之後便是狂喜,音音,這是在向他撒嬌兒?

  他小心翼翼地一手摟住她肩膀,一手輕輕撫著她後背,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複雜不安,無論怎樣,這一步,他算是走對了,盡量放柔聲音輕聲哄著,“好了好了,是我不對,別哭了,是我不對……”

  ……

  ……

  仇希音枕著寧慎之的胳膊醒來後,恍然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話說本來是她在罵寧慎之賊喊捉賊,怎麽後來就演變成這樣了?

  寧慎之沁涼的肌膚貼著她,她有些別扭,更多的卻是舒服,甚至忍不住想要將掌心貼上去涼一涼。

  她手指動了動,到底還是控製住了,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寧慎之一點一點舔去她眼角你臉頰的淚時,她心頭微微的癢意和身體滾燙的熱度。

  她想著又有些臉熱起來,又將臉往寧慎之心口埋了埋,不由就舒服地喟歎出聲,還好,還來得及,這一輩子他們才剛剛開始,她還沒有像上輩子般肆意踐踏他的真心和愛意,寧慎之也還沒有徹底被她傷了心肺,冷了心房……

  “醒了?”

  仇希音低低嗯了一聲,寧慎之伸手探了探她額頭,長長吐了口氣,“音音,你說是我不對,我是個武夫,不懂女兒家細膩的心思,我哪裏不對,你告訴我,我一定改,你不要憋在心裏,把自己憋出病來”。

  仇希音心中五味陳雜,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你沒有不對,是我不對”。

  語氣近乎哽咽,寧慎之僵了僵,隨即更緊地將她摟進懷裏,“是我不對,我娶你時發過誓,絕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我沒做到”。

  仇希音隻覺心頭越發柔軟,夾雜著絲絲慶幸,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臉貼著他心口,雙手攬住他勁瘦的腰身。

  兩人安靜相擁著,不知過了多久,寧慎之忽地低低笑了起來,仇希音訝然抬頭,“笑什麽?”

  寧慎之伸手抬著她的下巴,湊到她唇上親了親,“笑我們這算不算床頭吵架床尾和?”

  仇希音,“……”

  仇希音的臉一下就燙了起來,縮回手,推著他離自己遠一點。

  寧慎之又親了親她臉頰,就勢坐了起來,“餓了吧?到吃藥的時辰了,先吃點墊墊,再喝藥好不好?”

  仇希音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寧慎之心情極好地捏了捏她的臉,起身下床。

  至此,仇希音和寧慎之婚後第一爭吵算是告一段落,仇希音心結既解,沒有再反複起燒,不幾天就慢慢恢複了。

  期間寧慎之幾乎沒出門,一直在家陪她,他搬回了仇希音的房間,隻除了第一天那次,他一直沒再纏著她親熱,仇希音以為他是體恤自己病中體虛,心頭越發溫軟。

  第三天,傳名就說不需要再吃藥,到第五天,傳名就說仇希音已經完全康複。

  仇希音感念他兩世的情誼,又自覺這些日子頗對不住他,到了晚上,特意早早沐浴上了床,又深怕寧慎之以為她還是病中虛弱才早早上床,絞幹頭發後特意挽了個髻,插上了那支劍蘭花簪,拿上針線籃靠在床頭做針線。

  寧慎之見她上床,果然也早早收拾妥當上來了,偏頭看了看就伸手搶走了她手中的繡繃,溫聲道,“燕燕兒,我是很喜歡你給我做個荷包衣裳的,但也不需要你在上麵花費太多的心思,一年到頭的做個一件兩件就行,別傷了眼睛”。

  仇希音本就是做做樣子,聞言點了點頭,寧慎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誇讚道,“燕燕兒戴這支簪子真好看”。

  仇希音被他這般直白地誇得頗有些臉熱,瞪了他一眼。

  寧慎之伸手抽下她發髻上的簪子,隨著仇希音青絲飄拂而落,他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豔之色,幽深的雙眸亮得幾乎能發光,與前世一般無二。

  仇希音隻覺得心頭又酸又痛又軟,腰身一軟撲進了他懷裏,死死摟住他的腰。

  寧慎之似是愣了一下,隨即輕輕回摟,笑道,

  “呀,今天我的燕燕兒怎麽這麽熱情?”

  仇希音沒有理會他的打趣,雙臂摟得更緊,從來沒有哪一刻,她這麽迫切地想要緊緊摟住這個男人,讓他永遠不能離開自己。

  寧慎之似是感知到了她洶湧的情緒,安撫地輕輕撫著她的背,親吻著她的發絲。

  寧慎之的動作輕柔而纏綿,然而一直到最後,他都沒有任何更親密的動作,就那麽摟著她直到她不知不覺沉入夢鄉。

  如果他再哼上幾句江南小調,她就要以為是太祖母在哄年幼的她睡覺了,仇希音在睡著前恍惚想著……

  ……

  ……

  第二天晚上情況依舊,第三天晚上亦是,仇希音無法再自欺說是寧慎之憐惜她病情未愈了!

  可到底為什麽?

  明明他們已經和好了,寧慎之待她也十分溫柔體貼,為何還是不肯親近她?

  仇希音思緒紛雜下哪裏睡得著,寧慎之還是前幾天一樣一手摟著她,一手輕緩撫著她的後背,隻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寧慎之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應是睡熟了。

  夜明珠淡淡的微光中,仇希音緩緩睜開眼睛,靜靜打量著寧慎之熟睡的側臉,她從未細看過寧慎之的長相,他身上的威勢太強,上輩子她根本不敢抬頭細看她,這輩子,又從未起心去看,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上輩子第一次見麵時那匆匆一瞥。

  這般一細看,她才發現寧慎之的長相根本不是她印象中的陰柔陰冷,他的五官竟是出乎意料的精致好看,即便在睡夢中眉梢眼角也似乎帶著微微的冷意,這種冷意為他精致的五官染上了一層不容忽視的鋒芒。

  仇希音身邊的人幾乎個個容色出眾,唯一一個謝嘉棉在容貌上稍稍遜色,卻氣質談吐極佳,完全掩蓋了容貌上的不足,所以仇希音很少注意他人的長相,亦不覺得容色出眾是什麽長處,可此時她忽地就覺得對著這麽一張美好的臉,她就算看上一夜也不會覺得厭煩。

  怪不得寧慎之總是喜歡看她,喜歡打扮她,還動不動就要誇她好看。

  仇希音雜七雜八地想著,就聽到頭頂寧慎之忍笑的聲音,“燕燕兒,你再這麽看我,我忍不住了,你可不要怪我耽誤了生孩子的良辰吉時”。

  仇希音瞳孔微縮,寧慎之睜開眼睛,低頭親了親她睜得圓滾滾的眼睛,“要起夜?”

  仇希音吐了一口濁氣,“你剛剛說什麽?什麽生孩子的良辰吉時?”

  “不是你說的麽?要按祖母說的做,至少得隔上七天才容易懷上孩子,我記著,要到明天才滿日子”。

  仇希音,“……”

  寧慎之又親了親她,問道,“起來嗎?”

  “不起”。

  仇希音渾噩應了一聲,寧慎之將她往懷裏攬了攬,不多會又睡著了,仇希音一動不動躺在他懷裏,一直到東方發亮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感覺剛閉上眼睛,寧慎之就坐了起來,她一驚,忙睜開眼睛去看他。

  寧慎之動作一頓,安撫摸了摸她的臉,“再睡會,我出去有點事”。

  “這麽早什麽事?”

  “明天就是小皇子的滿月禮,我要進宮去瞧瞧,你繼續睡,我快一點,說不準你醒了我就回來了”。

  仇希音默了默,又恍然想起來,“我伺候你更衣”。

  寧慎之親昵捏了捏她的臉,“小祖宗,我可不敢受你的伺候,快睡吧,乖”。

  仇希音,“……”

  這樣的肉麻話寧慎之到底是怎麽說出口的,上輩子那個寡言冷麵的攝政王她已經快記不得是什麽樣子了……

  ……

  ……

  一直到子夜時分,寧慎之都沒有回來,仇希音昨天幾乎一夜沒睡,實在撐不住收拾收拾睡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一雙手在身上四處肆虐,她本來就有下床氣,何況是半夜被吵醒,不耐煩地去打那雙手。

  寧慎之的聲音在頭頂低低響起,“燕燕兒,醒醒,今天正好是第八天,最是合宜的,快別睡了”。

  仇希音本就被他摸得心浮氣躁,聽了這話也不知道哪裏來得一股子邪火,狠狠拍上他的手,冷聲道,“離我遠點!”

  寧慎之動作一僵,慢慢將手從她衣衫中抽了出來,訕訕道,“燕燕兒,你別生氣,是我不對,擾了你睡覺,快睡吧,我不擾你了”。

  仇希音沒理他,寧慎之又十分自覺地往後退了一點,不動了。

  仇希音又是後悔又是心堵又是煩躁,明明那番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現在寧慎之隻是又重複了一遍,甚至他因為叫她稱心何意,時刻記著日子,不敢稍有逾越,她卻又是這般反應。

  她哪裏還睡得著,想起來出去透透氣又怕驚動寧慎之,他在外麵忙到這時候才回來,她不但沒有盡到妻子的本分,伺候他洗漱更衣,或是命廚房溫一碗夜宵備著,反倒大半夜的發脾氣,叫他心裏難受,這時候要是再擾得睡不好……

  仇希音雜七雜八地想著,心中一團亂麻,漸漸地竟也睡著了,她醒來時寧慎之已經不在身邊,卻是已經進宮了。

  傍晚時分,寧慎之才匆匆趕了回來,接仇希音、寧恒之和董錦兒進宮。

  宮中處處張燈結彩,披紅掛綠,董錦兒鮮少見這般熱鬧宏大的場麵,看得連連驚歎,寧恒之在一旁語帶炫耀地給她講解,活像皇宮是他家開的。

  進後宮前,寧慎之不放心地叮囑董錦兒,“不要離開你長嫂左右,你長嫂身子不好,你記得多看顧”。

  董錦兒一直有些怕他,誠惶誠恐地應下,寧恒之有心要說一句,要看顧,應該也是仇希音這個長嫂兼郡王妃看顧董錦兒才是,隻是自上次寧慎之發火後,他也算是摸出點味道了,隻要涉及到仇希音,他就絕不多半句嘴,生怕又不小心惹得寧慎之大動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