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推心置腹
作者:朱衣公子      更新:2020-08-28 20:50      字數:4500
  仇不恃聽她這副語氣明顯是信了寧慎之的話,認定了自己會欺負仇希音,不再辯解,隻有些麻木地聽著。

  為什麽?為什麽?明明她才是要做太子妃的人,為什麽卻還要事事討好仇希音?還要被太子哥哥的小姨押著去討好仇希音?

  明明表哥不肯娶她,她都嫁不出去了,怎麽寧郡王會突然瞧上了她,還那麽聽她的話?

  太子哥哥從來不會聽她的話,隻會叫她聽話,現在又遣了蘇家的小姨來叫她聽話……

  仇不恃越想越生氣,越想越不甘,蘇家全家上下都被拿進了鎮撫司,蘇妃更是被打進冷宮賜了毒藥,她自不會將一個蘇氏放在眼裏,看在蕭寅的麵子勉強忍了會,不耐道,“你先回去,我困了”。

  仇不恃說著甩袖就走,蘇氏氣了個仰倒,她很小的時候蘇妃就已寵冠後宮,連著本已漸漸沒落的蘇家也繁盛起來,養得她的脾氣比蘇妃更大,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隻形勢比人強,她再氣也得忍下去,打定了主意,找到機會一定要惡狠狠向蕭寅告上一狀,又戴上兜帽,挑著僻靜的小路出了大相國寺不提。

  ……

  ……

  那邊仇希音很快追上了寧慎之和鳳薑,行禮過後,直接道,“我不需要你幫忙”。

  她巴不得蕭寅被關一輩子,會答應托蓮生幫忙,不過就是做出個好姐姐的樣子,以後對仇不恃下手時才不會惹人懷疑。

  寧慎之默了默,開口,“儲君是國之根本,就算沒有你,過段時日,我也會求皇上放太子出來”。

  仇希音,“……”

  更生氣了!

  “隨便你”。

  仇希音扔下一句,繞過他們快步往廂房而去。

  鳳薑摸了摸下巴,“好像真的生氣了?難道說我們這橫插一手打亂了她的什麽陰謀?那幅畫,一看就很有陰謀的感覺啊!不如我們去捉了那個十九來,嚴刑拷打一番問問上麵畫的是什麽?”

  “不必”。

  鳳薑懷疑看向他,“難道說你也有什麽陰謀?”

  “你馬上就要走了,京城的事,你不要插手”。

  鳳薑聳肩,好吧,他擔著個邊疆守將的名頭,明著插手什麽儲君皇子的事確實不太方便,嗯,還是瞧瞧有沒有機會暗搓搓搞點破壞好了,唉,這麽一想,突然就有點不想回涼州了呢……

  ……

  ……

  下午回去的路上,鳳夫人邀請仇希音去寧郡王府玩,仇希音委婉卻十分堅決的拒絕了,鳳夫人自然不好勉強,自去與鳳薑說不提。

  鳳薑心癢癢得不行,又親下了帖子請仇時行和仇太夫人。

  不想仇太夫人雖來了,卻沒帶仇希音和仇不恃,他也隻好算了。

  臘月初八,寧慎之提著榮和長公主親手做的臘八粥進宮陪孝成宗一起用,期間為蕭寅求情。

  孝成宗膈應蕭寅母子膈應得不行,雖勉強同意放他出來,卻不許他再上朝聽政,不許再出現在他麵前,總之,在他氣消之前,他都不想再見到蕭寅!

  蕭寅出東宮後,在孝成宗的寢宮外跪了一夜。

  初九,蘇家眾人於東市行刑,其中蘇六及協助蘇妃成事的蘇母五馬分屍。

  孝成宗等不及要讓害他的人得到報應,趕著在臘月就要叫蘇家的人死,連年都不許叫他們過。

  跪了一夜的蕭寅前去送斷頭酒,仇不恃也去了,蘇氏三族男女老少總計八十七人,孝成宗這次氣狠了,連蘇家爺們納的妾侍和繈褓中的孩子都沒放過。

  行刑期間,蕭寅數次痛絕暈倒,卻還是勉強自己看完了全程,與仇不恃一起親自為蘇家眾人收屍,稱蘇家做錯了事,理該受刑,隻他身為人子,不能因為親人犯錯伏誅就不顧人倫孝道,理當為蘇家眾人收屍安葬。

  蘇家獲罪行刑是繼謝探微和鳳知南的婚禮後,京城最熱鬧的事,當天全京城四分之三的百姓都去看行刑了,聽了蕭寅的話,成片成片地跪下山呼太子仁善。

  全程陪同蕭寅的仇不恃是被小珠扶著回府的,一回來就病倒了,接連幾天高燒不斷,還說起了胡話,仇太夫人和仇老夫人心急如焚,一天幾趟地去看她。

  蕭寅也來了幾次,仇太夫人生怕他過了病氣,根本不敢讓仇不恃見他,他隻得在外麵問幾句就走。

  臘月十二,鳳薑一家回涼州,仇希音一大早就收拾好,騎馬往城外灞橋而去。

  鳳薑一行卻已經到了,灞橋前後擠滿了人,皆是來給鳳薑踐行的,他手握重兵,鎮守一方,自然無數人追捧。

  仇希音沒有停留,繞了點路,直接往十裏長亭去了,五裏短亭那邊肯定也守了很多人,長亭那邊人應該要少一點。

  仇希音猜得沒錯,十裏長亭裏隻有一個蕭寅,在看清蕭寅的一刻,仇希音就勒住了馬,掉頭往回走。

  不一會,跟在她身後的蘭十九微微加快速度追上她,開口道,“姑娘,太子追過來了”。

  仇希音加快馬速,後麵追得更急了,她索性勒住馬,調轉馬頭,冷著臉等他靠近。

  短短半個多月沒見,蕭寅瘦了許多,麵色青白,滿臉頹傷憔悴之色,見了她露出一個有些苦澀的笑來,“小師姐”。

  仇希音冷冷盯著他,“你想幹什麽?”

  蕭寅似是被她冰冷防備的口氣傷到了,默了默才苦笑道,“就是想謝謝你,若不是逼不得已,我絕不會——”

  仇希音打斷他,“恃姐兒是受了驚嚇才會高燒不斷”。

  蕭寅愣了愣,苦笑點頭,“我知道,隻我亦是不得已,否則絕不叫她隨我一起去”。

  仇希音冷笑,“短短兩句話,我倒是聽到殿下說了兩次不得已,我不懂殿下那些家國大事,更不懂殿下的不得已,我隻告誡殿下一聲,望殿下謹記自己的身份與婚約,那幅畫的事我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

  蕭寅笑容更加苦澀,“我自是知道的,那幅畫早就在我手中,我卻一直沒有拿出來,你該當知曉我的心意的”。

  “一直沒有拿出來?那殿下怎麽不一直下去?”

  蕭寅下意識想說自己是不得已,又死死咬住嘴唇,仇希音煩躁甩了甩手中的馬鞭,“算了,恃姐兒這番吃了大苦頭,你以後好好待她”。

  蕭寅脫口道,“恃姐兒,你一直在說恃姐兒,如果沒有恃姐兒——”三思

  仇希音厲聲打斷他,“殿下慎言!”

  蕭寅抿了抿唇,倔強盯著她,“那時候在寧郡王府,你也是在場的,明明定下婚約的該是你我才對,父皇竟因為你生得好,說什麽我配不上你——”

  仇希音再次打斷他,“別說了!”

  蕭寅眼圈都紅了,卻還是倔強地定定盯著她,“我要說!明明你才是姐姐,父皇卻跳過了你,為我定下了恃姐兒!

  這些年,我一直恪守本分,從不敢逾越半分,以後我也會恪守本分,不叫你為難,不叫你與恃姐兒姐妹反目,隻你卻也要記住,記住我,我——”

  蕭寅說到這裏哽咽了一聲,竟是再也說不下去。

  仇希音眼圈也漸漸紅了,心底卻平靜無波,上輩子沒有發生過這許多事,她又早早與寧慎之成親,蕭寅從未和她說過這些,隻他待她的確是親切溫柔的。

  她其實並沒有多大感覺,自她嫁給寧慎之後,連仇老太太待她都是親切溫柔的,或者換句話說,自她嫁給寧慎之後,除了謝氏,誰又敢給她冷臉看?

  蕭寅的親切溫柔估計與其他人的親切溫柔也並沒有多大區別,大半都要歸功於寧慎之,所以寧慎之死後他就再也顧不上“親切溫柔”,借仇不恃的手除掉她的孩子,斬草除根!

  而他此時的“真情流露”,也許有一兩分真的是“真情”,大半卻還是要歸到那位大權在握,又對她另眼相看的寧郡王身上。

  她以前倒是不知道他身為一國儲君竟能卑劣至此!

  仇希音紅眼瞧了他一眼,實在不想繼續聽他膩歪下去,勒轉馬頭揚鞭而去,她聽到蕭寅追了一會,又放棄了,畢竟這般隱而不發可比糾纏不休更能得女兒家們的歡心。

  如果她是仇不恃估計這會子早就信了他的“情深不悔”了吧?以後他再有類似的事求到自己頭上,約莫也是不忍拒絕的吧?

  仇希音縱馬跑了大約一刻鍾,就見鳳薑和寧慎之並轡而來,勒住馬停了下來。

  鳳薑二人很快到了跟前,下馬行禮,仇希音隻好也下了馬。

  見禮畢,鳳薑笑道,“我本以為仇姑娘氣得不肯來送我們了”。

  仇希音笑笑,問道,“夫人她們呢?小舅舅和公主沒來?”

  “她們坐車慢,在後頭,你小舅舅忙得要命,昨天才來,剛才送到五裏亭,就趕回去了”。

  鳳薑說到這憤憤一擊掌,“關鍵是阿南!那四眼兒忙,她又不忙,都不肯再送送我,非要和那四眼兒一起回去!”

  仇希音失笑,剛剛與蕭寅周旋的鬱氣也去了些,“小舅舅也就現在忙一些,等外祖父和大舅舅好起來,他就要閑下來了。

  他之前和我說過,成親後是要隨著公主去涼州的,隻謝家出了些變故,隻怕要委屈公主幾年,等表哥出了孝,接了書院去就好了”。

  鳳薑眨眨眼,“那四隻眼真這麽說的?”

  “如假包換,公主也是知道的,沒和你說嗎?”

  鳳薑,“……”

  能不能別說著說著就紮刀子?

  仇希音屈膝行禮,“那我去前頭尋夫人和安姐兒了”。

  鳳薑伸手要摟她的肩膀,蘭十九上前一步,手中的馬鞭抵住他手掌。

  鳳薑嘿了一聲,也不生氣,收回手笑嘻嘻道,“別走啊,仇三妹妹,我就稀罕你陪我說話,來來來,我們一邊走一邊說,你嫂子她們馬上就追上來了”。

  仇希音遲疑,寧慎之忽地開口,“你哭過?”

  仇希音下意識反駁,“沒有”。

  隨即神色一冷,抿了抿唇,別過臉去。

  鳳薑用肩膀撞了撞寧慎之,“什麽哭過不哭過的,風這麽大,三妹妹一大早騎馬騎這麽遠,眼睛吹紅一點不是很正常?”

  他說著朝仇希音俯身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三妹妹,咱們走,我和你說幾句話”。

  仇希音心頭微動,加快步子,兩人將寧慎之幾人丟出老遠,鳳薑才笑嘻嘻開口道,“三妹妹,我就要走了,想送你個東西,卻又不知道送什麽,不如你跟我說說,你想要什麽?”

  仇希音反問道,“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都有了,隻除了一樣,”鳳薑說著轉眼看向她,目光如春水柔和,“而那個,隻有仇姑娘你能做到”。

  仇希音沒有接話,鳳薑歎了一聲,“仇姑娘,蘇家,是不是你也有一份力?”

  仇希音心頭一跳,麵上卻越發冷靜,“沒有”。

  鳳薑睨了她一眼,笑了起來,“我又不想去跟蘇家或是太子殿下告密,仇姑娘提防我做什麽?”

  仇希音沉默,鳳薑又睨了她一眼,“沒有就沒有吧,不過那位和你十分親近的楚大人這次動了不該動的人,約莫危險了。

  鳳家人都一個脾氣,於始雖不是鳳家人,但骨子裏那精忠報國的秉性是一樣的。

  蘇妃敢叫你罰站,他就敢除了她貴妃的尊位,楚閬這次叫蘇家人誅滅三族,算是蘇家罪有應得,他也不會有過多的動作。

  但,據我所知,楚閬這次扳倒蘇妃和蘇家,用的好幾個人證可都是鄧貴妃想法子給他找來的——”

  仇希音麵色微變,鳳薑竟然連這個都能查出來!

  鳳薑緊緊盯著她,“那位楚大人,若他真的就一心做個不怕死的強項令也就算了,可他現在竟然將主意打到了儲君身上,想撈一份從龍之功,於始怕是容不下他的”。

  仇希音冷笑,“你說的我聽不懂,不過我倒是想問一問,你說這麽多是想要做什麽?”

  鳳薑抬起手狠狠一指頭彈上她額頭,“傻姑娘喲!”

  仇希音結結實實愣住了,半晌才覺出疼來,用手捂住額頭,用力瞪他,“你做什麽?”

  鳳薑見她一雙貓兒眼瞪得溜圓,一副炸毛的警惕模樣,哈哈笑了起來,“仇三妹妹,你不知道你這副模樣著實,著實可喜可愛,我現在倒有些理解了於始為什麽非你不可,這麽多年都不成親,就為你等你長大了”。

  仇希音,“……你到底想說什麽?”

  鳳薑肅容,“我想說,你想要什麽,想要做什麽就坦白和於始說,你不說他又怎麽會知道?你看蘇妃不順眼,何必繞來繞去地繞那麽大的彎兒,直接讓於始解決了她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