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誰之痛腳
作者:朱衣公子      更新:2020-05-20 20:25      字數:2731
  寧慎之猛地站了起來,她渾身一顫,和媽媽也嚇得渾身發抖,摟著她的雙臂卻更緊了,顫抖著大聲喝道,“王爺這是要打我們姑娘不成?”

  那是他們成親的第七年,七年了,滋養利子的湯藥,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卻沒能在肚子裏激起半點水花。

  然後有一天,父親問她,寧慎之是否身子不好,為何偶爾能從他身上聞到藥香味。

  她常年吃喲,寧慎之身上會染上一絲半點,再正常不過,父親卻特意拿來問她了。

  她心下生疑,用了半年時間,才終於查出來,寧慎之隨身佩戴的香囊裏放的竟然是有避子之用的藥材!

  而她吃的藥卻全都被換了,隻有滋養之用,卻無利子之能!

  然而,就在她發現真相的那天晚上,他拿出那樣肮髒的東西給她看,對她說,“音音,今天晚上我們試試這個”。

  輕描淡寫,聲無餘波,仿佛是在說著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怎麽能,他怎麽敢!

  那個晚上,她死死盯著他,說出了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說的兩個字,“合離”。

  她身上流著百年謝氏的血,她的父親才名遠播,她的太祖母自幼對她教導嚴格,她的啟蒙恩師是舉世聞名的名儒仇時行,她的師兄是江南第一才子。

  她一路由驚才絕豔的謝探微手把手教導成人,她從未想過會從自己的口中吐出那兩個大逆不道的字眼,然而,那一刻,巨大的悲痛和恥辱下,她說了出來,由和媽媽護著回了仇府,直住了大半年……

  “姑——娘——”

  十九的聲音微微發著抖,無措又慌張,仇希音麵色更加陰沉,“繼續說”。

  “後來,後來,綠蘿姑娘就給大表少爺係好了衣裳,開始找姑娘的禁步,姑娘的禁步掉在了軟榻下麵,禁步旁還有一個金色的東西,應是金鐲子或是金釧。

  綠蘿姑娘都塞到了袖子裏,就要行禮告退,大表少爺招手示意她靠近,對著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大表少爺說話聲音很輕,屬下沒有聽清楚,然後,綠蘿姑娘就走了”。

  仇希音又問了幾句,擺了擺手,“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十九行禮退下,不一會麥芒就進來了,伺候著她洗浴躺下,一直到下半夜,她從朦朦朧朧睡著,然後,做了個夢。

  夢裏清雅如雨後梨花的女人蹙著罥罥細眉,目光如水凝視著她,問她,“王妃,你真的想要他的孩子麽”

  是啊,她真的想要他的孩子麽?

  她被她問的糊塗了,就這麽怔怔看著她清雅美麗的麵龐,醒來時發覺臉邊的枕巾濕了一大片,水漬氤氳的枕巾上繡著的杜鵑花如泣血一般,她突然就很想見她,那個陪著她度過那晦澀又恥辱的半年的女子……

  她沉浸在莫名的悲傷中久久無法自拔,直到謝嘉樹擔憂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音音?”

  仇希音恍了恍神,隔著螺帳看向放在窗台上的沙漏,已經辰時末了,怪不得謝嘉樹會親自來叫她了。

  她並沒有掩飾自己低落的情緒,梳洗後沒有吃朝食就要去重光院,謝嘉樹看出她情緒不對,問了幾聲,仇希音都一聲不吭,他向來不會說話,焦急下更是什麽都說不出來,隻好默默跟在她身後。

  謝探微今天倒是勤快了些,正在桌前寫著什麽,聽見聲響轉過身來,看見仇希音二人,嘴角的笑還未來得及揚起,仇希音就一頭撲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抽著鼻子哽咽叫了聲小舅舅。

  謝探微被她這一抱一哭弄呆了,愣了愣才忙一把撈起她抱到自己膝頭,“音音?怎麽了?怎麽哭了?”

  “小舅舅!”

  仇希音更委屈了,將右手伸到他麵前,張開手掌,掌心卻是一個揉成一團的紙團。

  謝嘉樹上前一步拿起,展開,上麵隻有四個字:謹言慎行,字雖然輕浮無力,有些地方還明顯有筆抖的情況,卻一見就可以是謝嘉木的字跡。

  謝探微也看了出來,蹙眉,“音音,這是怎麽回事?”

  仇希音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抽抽搭搭道,“二姐姐說要我給大表哥帶個口信,說要大表哥好生養病,待她好了,就來謝家弄看大表哥,我問大表哥可有話要帶給二姐姐,大表哥就寫了這封信!”

  謝探微皺眉,謹言慎行,這也是上次他叮囑仇不遂的話,如今這樣的局麵,於仇不遂而言,最好就是以不變應萬變,不能再行差踏錯。

  若是被有心人發覺,宣揚出去,那她的一生就算是徹底毀了,連著仇希音姐妹也親事艱難,所以他才叮囑她一定要謹言慎行。

  但這樣四個字由謝嘉木說出來,就有些過於,過於涼薄了。

  仇不遂有今天,自己固然是有錯的,更大的錯卻肯定在謝嘉木,仇不遂年紀小,又是女兒家,就算心慕謝嘉木,再大膽也不過就是寫幾封信送個香囊扇子的。

  男女之事,她養在深閨,肯定不會知曉,多半是謝嘉木軟硬兼施,仇不遂才不顧女兒家的聲名體麵妥協了。

  如今就算是要提醒仇不遂不可露了行跡,謝嘉木也大可話說得委婉些,至少也得稍稍安慰仇不遂不要多想,安心養病。

  可現在,他忍著傷口疼痛,寫下來的隻有冷冰冰的四個字,“謹言慎行”!

  謝探微臉色微沉,安撫拍了拍仇希音後背,“音音不哭了,為這樣的事,不值得”。

  說到這裏,謝探微心中忽地就升起了一股子無名業火來!

  謝嘉木折騰出那樣子的事來就算了,竟然還將謝嘉樹和仇希音都牽扯了進來,這樣下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損了他們的心性!

  “可是,可是,小舅舅,我覺得大表哥好可怕,他恨二姐姐!他還恨表哥!現在說不定連我都恨上了!”

  謝探微愕然,“怎麽扯到你們身上了?當初我隻說是我自己發掘了他們的事,連父親和大哥都不知道的,他怎麽知道的?”

  “不是,不是,”仇希音吸吸鼻子,“昨天我們去的時候,李夫子還在,李夫子說大表哥天分不如表哥,還不如表哥勤苦。

  我瞧著大表哥看表哥的表情好恐怖,眼神陰森森的,好像想殺了表哥一樣。

  我怕我看錯了,臨走的時候,故意重複了李夫子的話,大表哥的表情更恐怖了,還死死盯著我,表哥也看見了!”

  不論謝嘉木與謝嘉樹的死有沒有關係,他對謝嘉樹的妒忌,她瞧得清清楚楚,捅出來,讓謝探微和謝家人都有提防,謝嘉木要真的想做小動作,也會艱難的多。

  謝探微看向謝嘉樹,謝嘉樹默了默,俯身行禮,“小叔,當時大哥神色確實不對,隻音音的言辭可能也稍稍過格了些,大哥生氣,也,也情有可原”。

  “生氣就生氣,幹嘛那樣盯著我,一副想殺了我的樣子!我嚇得昨晚一夜都在做噩夢!”

  仇希音說著撲進謝探微懷裏哭了起來,“小舅舅,你看他,我為了他去試探大表哥,他還怪我言辭過格!他還怪我!”

  謝探微忙安撫拍著她的後背,“音音不哭,是你表哥不對,你大表哥本就天分、勤苦都不及你表哥,難道還不許人說不成?再說他若真是心胸狹隘到連親弟弟都要妒忌,又如何能成大器?”

  他說著將仇希音放了下來,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沉聲道,“音音,別哭了,我去看看,他要真懷了那樣的心思,我絕不會給他機會傷到樹哥兒的”。

  仇希音仰頭看著他,重重吸了下鼻子,點頭。

  謝探微不由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臉蛋,“好了,說好了,不哭了啊,現在這裏乖乖看會書,我去去就來”。